《末日高楼》甜美蛇颈龙

11、末日捡垃圾初体验

　　“嗝——真的很难吃，这个也很难喝啊！”

　　薛静岚皱着眉头，强咽下那口猎奇的草莓辣椒炼乳肉松小贝。糖精的甜腻、工业辣素的灼烧，混和人造肉松的咸腥，在舌头上疯狂竞争，最后统统败给防腐剂的化学余味。她赶紧灌下一大口野果牌能量饮料，企图压下那难以言说的味道。

　　坏消息是，沙棘混合着板蓝根的古怪口感，更增添了一种“风味”，直冲天灵盖，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胃里传来的暖意却格外真实，身体正贪婪汲取这些算不上营养的热量和糖分。她靠在变形的收银台下，金属边缘已泛起明显的锈迹。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切割出一块块金色的光斑，浮尘在光线中缓慢游弋，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停滞。

　　耳边是自己低沉的咀嚼声，与远处不时响起的噪音交织在一起。她忽然感到十分荒谬——几天前自己还在为外卖超时而抱怨，却从未想过，某天所有外卖会同时从世界上消失。

　　目光扫过货架，上面尽是些更诡异的“幸存者”：番茄爆米花味的方便面，折耳根金枪鱼味的苏打水……包装袋在正午的直射光下，泛着廉价而刺眼的光芒，让人望而却步。

　　“研究出这些东西的天才，真的还算是人类么？”薛静岚咽下最后一口，站起身小声吐槽，手指拂过那包红油猪耳百香果核桃酥千层，塑料膜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

　　她继续在便利店里挑拣。店铺十分狭小，比不上那些连锁品牌，应该只是个社区小店，货品本就有限，如今大多损坏或被拿走。外面的丧尸大概不会光顾这里，而那些巨型昆虫，可没有这么温柔的习性，那是不是说明，还会有别的人类幸存者？

　　薛静岚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期待，随即又忍不住想骂人：连后面小仓库都被清空了，只剩这些离奇商品，当初店主到底为什么要进这些啊？

　　她看向这些“食物”，居然毫无欲望，陷入了自我怀疑，难不成末日真的还有垃圾。算了，看起来太不可靠了，还是留给其他有缘的幸存者吧。她脑中闪过“要不要留张纸条”的念头，但立刻被自己否决了。

　　虽说“红豆好好吃大厦”似乎能避开丧尸的注意——但丧尸本来就差不多是瞎子。安娜能看见大楼，说明它对人类而言依然显眼。现在周围高楼尚未全毁，它还不算太扎眼，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栋孤零零矗立在街边的矩形建筑，肯定会越来越引人注目。

　　没有围墙，没有遮蔽，就怕引来“有心之人”。况且安娜还没恢复，系统也仍在更新，自己手无寸铁，过早暴露绝非明智之举。

　　罢了，暂时不想这么多。薛静岚宽慰着自己，又翻找了一阵。可连电池、打火机什么的都没发现，实在是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双肩包底都没能填满。最后，最有用的居然还真是那功能饮料，虽然难喝，但至少让她清醒了不少。

　　离开便利店，她按计划向前探索，决定在五点前返回。这次的目的只是熟悉“新家”周边，目前看来，既没有明显的威胁，同样也没有什么机遇。

　　走在路上，背包压在肩上的感觉很实在，但那种后颈发毛的“被注视感”，却始终让她心神不宁。或许是自己疑心太重，她强迫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可身体比思维更早背叛——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耳中充斥着远处金属热胀冷缩的“咔嚓”声、墙面瓷砖成片剥落的悲鸣、甚至自己吞咽口水时喉咙的细微响动。

　　每一次异动，都像一根无形的钢针，轻轻挑拨着她的神经。薛静岚握紧了手中唯一的长武器——登山杖。远处稍有动静，哪怕只是碎砾滑落，她都忍不住骤然停步，屏住呼吸，等到逐渐适应心跳的轰鸣后，再仔细辨认，直至确认没有威胁，才敢缓缓继续前进。

　　她不由想起安娜。如果是安娜在旁边，肯定会更加警惕，甚至会主动走到前面去。而她自己，则是那种面对小事也会犹豫、异常敏感的人。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见了安娜那双总是坚定的翠绿色眼睛。

　　路过的小巷，大多是服务周边社区的店铺：打印店、文具店、早餐店、话费充值店……很多都锁得死死的。薛静岚没信心打开这些卷帘门，甚至连正常该从哪里开都不知道，大概是从下往上，钥匙孔在底部？真后悔没了解过这些，但一个十七岁的实习生，怎么可能有开店的经验。

　　看来，还是得往主干道方向去，寄希望于修车铺，或者……对了！机器人贴膜维修店！那种专为昂贵家用机器人服务的地方，她虽然买不起但见过。店里肯定有不少电池，而且展示用的样品通常不联网，至少不用担心AI叛变的问题。

　　可那里也不会有纸质地图啊。地图，地图……薛静岚认路主要靠标志性建筑，但在末日里，几乎所有的地标每天都在剧变，唯有街道的骨架大致留存。这时候，一张纸质地图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但现代社会，纸制品几乎绝迹。自被称为史上最严格的环保法颁布后，纸质书都成为了奢侈品。其实电子屏幕也不见得更环保吧？她心里嘀咕。如今书店大多变成了“卡带店”，像卖游戏一样出售书籍存储卡，可以导入各种电子设备。可那些卡带，不也是塑料和金属做的吗？

　　或许礼品店还有机会？但那种店通常只开在大商场里。不管了，先找找看。

　　接下来的探索，薛静岚沉默而专注。她踮着脚尖，在碎玻璃和水泥块间寻找落点，登山杖成了她额外的触角——“戳、敲、推”——这几个动作重复了上百次，手臂的酸麻从肌肉深处渗出，逐渐变成带有刺痛的灼热。汗水沿着太阳穴滑下，痒得难受，她却不敢抬手去擦，生怕打破废墟之间那脆弱的平衡。

　　每次探头进入昏暗区域前，她都会先屏息凝听半分钟。寂静是有层次的：先是远处混乱模糊的背景音，接着才能分辨出是否有丧尸迟缓的脚步声，或是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确认只有这些，她才像影子般侧身滑入。阴影的每个角落都可能是馈赠，但更可能是陷阱。

　　在一次枯燥的搜寻中，柜台后方一团蜷缩的深色影子让她心脏几乎停跳，登山杖尖抖得厉害。僵持了十几秒，才发现那不过是件被遗弃的旧大衣。

　　此后，薛静岚更加谨慎，有条不紊地扮演着废墟斥候的角色：小心跳过各种残骸，利用绳索速降，灵活避开行动迟缓的丧尸。背包底部终于有了些许重量，但离“能源物质”这种高级概念显然还差得远：半瓶工业酒精、几块型号不一的干电池、一小包烧烤用的机制碳块……

　　而最让她脊背发凉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干净”感。地面虽然同样混乱，却没有残留任何可疑的液体，空气中竟也闻不到预想中的腐烂气味。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挣扎的痕迹，甚至连常见的麻雀或其他小型鸟类都踪迹全无。

　　仿佛这片区域曾有生命存在过的证据，都被某种力量无情地抹去了，只留下令人不寒而栗的空白。

　　薛静岚几乎没有进入任何室内，只挑那种门户洞开的店面，一切以安全为重。她抬手看表，时间已近五点，该慢慢往回走了。其实她很想找到一把等离子切割机，那东西动静小，也不会溅出火星。

　　记得小时候老师问大家的梦想，她曾毫不犹豫地想说修理工——那时候觉得，这个职业能用上各种炫酷的工具，就比如等离子切割机。然而，当其他小朋友纷纷说出科学家、宇航员、电影明星时，她又怀疑自己的梦想是否太过普通。于是，临到嘴边又改口成了“科学家”。

　　薛静岚有些走神，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观察与移动。突然，她的目光被一辆侧翻的公交车抓住：车身一半被彻底砸扁，另一半却奇迹般保持着车厢完整的结构，像只被踩扁一侧的易拉罐。她本能地放慢脚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缓缓接近，破碎的车窗像狰狞的兽嘴。车内没有尸体，只有歪倒的座椅和散落的零碎物品：瘪掉的手机、黑色的旧公文包、一只孤单的童鞋……薛静岚下意识深吸了口气，那股混合着灰尘、铁锈和淡淡霉味的空气灌入肺部，瞬间刺激得她神经一凛。

　　她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驾驶室的门扭曲着，半开半掩。挤进去后，空间狭小得令人窒息，金属边缘刮擦着冲锋衣，发出“刺啦”的轻响。仪表盘碎裂，玻璃碴犹如黑色的冰晶散落。然后，她看到了——在变形的车内后视镜支架背面，卡着塑料封套的一角。

　　薛静岚的手指有些颤抖。指尖先触到积灰的滑腻，然后是塑料的脆硬。她小心地、一点点往外勾，如同在拆除一枚微型炸弹。有些破损的塑料封套终于被抽了出来，她在自己的牛仔裤上擦了擦，无视了摩擦发出的“沙沙”轻响。

　　她的注意力，已被里面那张折叠起来的厚重纸张完全吸引。没想到在这个自动驾驶普及的时代，公交车上还遵循着人类司机的旧制，备有这种东西。薛静岚拿着它走回车厢，随意在一个歪斜的座位上坐下，双手将纸张展开。

　　油墨与旧纸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张《后蜀市公共交通干线及便民服务点示意图》，边角已磨损起毛，上面用蓝色和红色的线条，勾勒出她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城市脉络。

　　手指顺着图例移动，很快找到了目标。“红豆好好吃大厦”在上面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黑点，旁边标注着“商业区（旧）”。然而，她的视线旋即被图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星号标记牢牢吸住，旁边有一行手写的小字，笔迹潦草：

　　“东3区，公交快速充电加气站（临时补给点），230年设。”

　　这个地方，或许就是解决能源问题的关键。但为什么在全面数字化的时代，还会在理应无人的驾驶室里，留下这样一份有着手写痕迹的纸质地图？薛静岚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暂时压倒了身体积累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