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BULA》避酣

3、清唱

　　一个又一个，有人欢喜有人愁。

　　“98号，苏晚！”

　　终于，轮到他了。

　　他站起身，走向那扇门。他能感觉到背后有几道目光，有同情，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舞台上很亮，亮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台下是黑压压的片，评委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选了首最简单的民谣，只有把吉他伴奏，旋律舒缓。

　　他开始唱。

　　声音是干净的，但气息不稳，唱到长音时，声音会控制不住地发抖。简单的舞蹈动作，他做得有些笨拙，手脚的配合总是慢半拍，显得很僵硬。

　　高潮部分的需要气息支撑的长音，他唱到一半，声音就断了，出现了明显的破音。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苏晚停了下来，站在舞台中央，手里的话筒有些滑。

　　“谢谢。”李文博开口，语气很客气，“外形条件很好，但……你的基本功太差了。气息、节奏、律动，都有问题。”

　　“可能需要再系统地学习几年。”秦峰补充道，“这个比赛，对你来说可能太早了。”

　　赵琳也有些惋惜：“心理素质也需要加强，你在台上看起来很害怕。”

　　这些话很客观，也很伤人。

　　苏晚站在那里，灯光烤得他有些发晕。他忽然想起了原主日记里的话：“我只是想站在舞台上，唱首歌，就首。”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评委席。

　　“抱歉，”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很平静，“我可以再唱一次吗？不带舞，清唱。”

　　评委们愣住了。

　　“规则是……”秦峰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一分钟。”苏晚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很执拗，“就分钟，不会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他没有看评委，而是看向了监视器的镜头。他知道，后台的每个人都在看着。

　　后台，顾清洲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坐直了。他看着监视器里那个瘦弱的身影，那个在舞台上笨拙得像个小丑的身影，此刻却站得笔直。

　　演播厅里死般的寂静，连空调的出风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秦峰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看着舞台上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规则就是规则，每个人只有次机会。后面还有九十多个人等着，我们没有时间陪你重来。”

　　“就一分钟。”苏晚重复道，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送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没有看秦峰，而是转向了音乐制作人李文博，“李老师，您是做音乐的，您应该知道，有些东西，次机会抓不住，就再也没有了。”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固执，像是在谈论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却又带着种孤注掷的决绝。

　　李文博看着苏晚，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他做了几十年的音乐，见过太多有才华的年轻人，也见过太多被规则磨平棱角的璞玉。他从苏晚的眼睛里，看到了种久违的东西。

　　“秦老师，”李文博开口了，“就给他一分钟。就当是……给音乐个面子。”

　　秦峰看了李文博眼，又看了看舞台上那个站得笔直的少年，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就分钟。计时开始！”

　　一直沉默的陈凯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我倒想看看，他能唱出什么花来。”

　　苏晚没有立刻唱歌。他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再睁开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紧张笨拙的练习生，而是个握着故事的歌者。

　　他没有选择复杂的旋律，只是哼唱了个简单的起头。

　　那声音不再颤抖，干净得像山涧里的溪水，带着丝清冷的凉意。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技巧，只是将歌词句句唱来，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掏出来的，带着种安静的、几乎能触摸到的悲伤。

　　他唱的是个关于迷路的孩子寻找星光的故事。
　　歌词很简单，旋律也很平淡，但苏晚的演唱赋予了它生命。他的声音里有种超乎年龄的沧桑感，仿佛他真的在黑夜里独自走了很久很久。当唱到高潮部分那句“星光，星光，请为我照亮”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丝微不可查的祈求，却又藏着不肯屈服的倔强。

　　后台的监视器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乐天张着嘴，忘了自己还在做着拉伸，手里的薯片袋掉在地上都没发觉。萧然不知何时摘下了耳机，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屏幕。季阳和安然更是看得入了神，连呼吸都忘了。
　　顾清洲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他看着监视器里那个在舞台上渺小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身影，却感受到了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不是技巧，不是表演，而是纯粹的、赤裸裸的情感共鸣。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当最后个音符落下，苏晚放下话筒，对着评委席深深鞠了躬。

　　整个演播厅依旧鸦雀无声。

　　过了足足十几秒，李文博才第个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你叫苏晚，对吧？你刚才唱的，有故事。”

　　赵琳也点头附和：“是啊，虽然表情还是有点僵硬，但眼神里有东西了，能抓住人了。”

　　秦峰的表情依旧严肃，但他紧锁的眉头却松开了些。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苏晚，缓缓说道：“舞台上的那股劲儿，你有了。但光有劲儿没用，你得有控制力。你的身体跟不上你的灵魂，这是你的问题。”

　　他停顿了下，拿起桌上的评级牌。

　　“你的初舞台表现，是F。但凭你刚才那股劲，我给你提到C。”

　　苏晚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丝惊讶。

　　“别高兴得太早。”秦峰的声音又变得严厉起来，“C只是暂时的。去F班，把你的基础补回来，律动、气息、体能，样样都不能落下。别浪费了刚才那股劲儿，听到了吗？”

　　他再次鞠躬，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谢谢老师。”

　　他转身走下舞台，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背却挺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