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BULA》避酣

1、百人

　　这座位于南方沿海城市的影视城，终年弥漫着潮湿的空气。今天，A区的1号演播厅里，空气被汗味、廉价发胶的甜腻和地毯清洗剂残留的化学气味彻底浸透，三者混合成种独属于选秀季的、紧张又亢奋的味道。

　　一百个少年挤在巨大的候场区，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白宇，你别看了，再看脑子也要烧了。”林乐天一把合上白宇怀里那本快翻烂的《声乐基础理论》，顺手揽住他的肩膀，“来，哥们儿教你个新动作，昨天刚从视频里学的，保证帅炸。”

　　白宇被他勒得个趔趄，扶了扶眼镜，满脸为难：“可是我的vocal部分还没过……”

　　“哎呀，舞台魅力懂不懂？你站那跟根电线杆似的，唱得再好也没用！”林乐天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在空地上比划了个街舞里的wave，身体的柔韧性引来周围几声低呼。

　　最里面的角落，季阳正试图跟叫安然的男孩搭话。安然低着头，遍又遍地整理着自己白色T恤的衣角，那块布料已经被他摸得有些发皱了。

　　“安然，别怕啊，你就把台下的评委都当成大白菜。”季阳拍着胸脯，脸“我懂”的表情。

　　安然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像蚊子叫：“……我不喜欢吃白菜。”

　　季阳时语塞，干笑了两声。

　　离他们最远的墙边，萧然戴着包住半张脸的黑色头戴式耳机，身体随着只有他能听见的节奏轻微晃动。有人想过去搭话，看到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又都识趣地绕开了。

　　苏晚靠在另面墙上，手里拿着瓶冰凉的矿泉水。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听着。听着林乐天的大嗓门，听着季阳的尴尬安慰，听着远处练习室里传来的、几个不成调的唱腔。这些声音交织在起，构成了幅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图景。

　　他前世待的地方太安静了，隔音效果极好的录音室，每个人都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设备。这里的切，都吵得让他有些不适应。

　　“都安静！”

　　拿着对讲机的导演助理走了进来，声音不大，但很有压迫感。

　　“初舞台评级，现在开始。念到名字的，到前面来拿号码牌。”

　　“1号，顾清洲！”

　　顾清洲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径直走向工作人员。他走路的姿势很正，背挺得笔直，像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顾清洲拿到号码牌，转身时，目光在室内扫了圈，最后落在了苏晚身上。他径直走了过来。

　　“苏晚？”他问，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是我。”苏晚点头。

　　“天娱送来的？”顾清洲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公司标签上，只停留了片刻。

　　“嗯。”

　　“资料上说，你基础很差。”顾清洲的措辞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确。

　　苏晚沉默了下，说：“是。”

　　“这个节目，没时间给任何人慢慢学。”顾清洲说完，没再看他，径直走向了后台的入口。他的话像是在陈述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没有恶意，却也毫无温度。

　　林乐天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对苏晚说：“哥们儿，别往心里去，大魔王就这德行，他看谁都像在看练习器材。”

　　苏晚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不在意。他只是在想，顾清洲说得对，这里不是学校。

　　“98号，苏晚！”

　　苏晚拿到自己的号码牌，贴在胸口。98，个离舞台很远，离淘汰很近的数字。

　　后台的走廊狭长而闷热，灯光照得人有些烦躁。

　　林乐天还在原地做着拉伸，嘴里念念有词：“核心收紧，核心收紧……”

　　季阳在旁边用本目录给他扇风：“放心吧，你这身材，往那站，评委就得给你打印象分。”

　　萧然靠在墙上，闭着眼，手指在腿上无声地敲着节拍。

　　安然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脸色苍白。

　　苏晚坐在他们中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些。

　　“1号，顾清洲！”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