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逼他殉道，我反了》十三韫

13、入门试炼（9）

　　沈觉浅目光掠过无锋盛放的花苞，似笑非笑地停在李四身上。叶照眠对李四的道谢仅是微微颔首，再不做其他。

　　李四搓了搓手，凑近几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叶尊者，俺瞧这石梯最后一步邪门得很。”

　　“哦？”沈觉浅眉梢微挑，截过话头，“李兄看出了什么？”

　　“俺能看出啥，”李四讪笑着挠头，“就是沈公子你在这儿晕倒，大伙儿又齐齐做了噩梦，俺就琢磨，问题八成出在这台阶上。”

　　一旁的姬如是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袍褶皱，轻笑一声插话道：“李兄这般心细如发，倒显得我等粗枝大叶了。”

　　李四脸上的憨笑瞬间僵住，古铜色的面皮透出暗红，忙不迭摆手：“姬公子可别抬举俺了，俺、俺就是想着报恩！叶尊者为了救俺手都伤了，俺就盼着能帮上点忙。”

　　此话一出，周遭寂静得可怕。

　　沈觉浅脸上的笑意倏然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李四，我现在才发觉，你这副尊容，倒与你的脑子相得益彰。”

　　李四神情一愣。

　　几乎在他愣神的瞬间，姬如是与赢相宜已一左一右，不着痕迹地封住了他两侧的退路。正前方是沈觉浅，而叶照眠静立一侧，无形中完成了合围。

　　沈觉浅则趁机一个抽身，灵巧地躲到叶照眠身后，歪头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仙师，好像要打起来了，小沈有点害怕呢。”

　　“几位这是何意？”李四强作镇定，脚步却悄然后移。

　　“李兄莫慌，”姬如是“唰”地展开折扇，笑容和煦，“我们不过是想请教一下，如何离开这鬼地方。”

　　他说话间，扇缘极其隐蔽地往赢相宜的方向偏了一寸。

　　赢相宜抱剑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这是他们自幼熟悉的暗号——“此人可疑，准备动手。”他下颌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算是回应。

　　然而，姬如是扇面一转，合起的扇骨却轻轻点在赢相宜的剑鞘上。赢相宜蹙眉看向他，眼神带着询问。姬如是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赢相宜虽面有不虞，却还是依言收敛了杀气，侧身让开了一步。

　　李四脸上的憨厚微滞，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鸷，随即又被更浓的憨笑覆盖：“出去？姬公子说笑了，俺们不是来寻仙的嘛，仙缘就在眼前，咋能想着出去呢？”

　　他这话说得含糊其辞，既像是被问住了在打哈哈，又像是在刻意强调“仙缘”转移话题。说完，他见前方有了空位，便状若无事地从姬赢二人身旁走了出去。

　　沈觉浅看了姬赢二人一眼，懒散而又顽皮地在叶照眠耳旁叹了一句：“打不起来咯。”叶照眠则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沈觉浅也没指望他能做出什么举动，姬赢二人的做法，沈觉浅并不意外，如果真的打起来了，这修仙世家名门也快走到头了，这二人倒也不是蠢得无药可救，只是少看了一出好戏，还真是有些可惜。

　　正当众人惶惶不安时，天空中又传来了一声熟悉的鸣叫：“布谷——布谷——”

　　果不其然，再一睁眼，沈觉浅一行人又回到了山门起点，寻仙者们一如初次到此，对周围的环境发出喟叹，只有姬如是在天空中照旧出现那只巨大的竖瞳时，对一旁的赢相宜说道：“相宜兄，这被斩杀的布谷鸟似乎不是灵体，再找不到诀窍，我们怕是真的要折在这幻境循环之中了。”

　　“哼”，赢相宜拂袖冷哼一声，还在对姬如是暗自出手的小动作不满，也对他先前拿折扇轻敲御霄感到有些别扭：“祭出本命法宝打出去便是。”

　　“那我还是想在门内的日子多安生几年。”姬如是若真是听了赢相宜的话祭出本命法宝，那只怕就算他破了这幻境，回去后也少不得被家中老祖宗唠叨个好几年。

　　“出息。”赢相宜嗤笑一声，如若不是他听从家中老祖宗安排被压制在了筑虚五层，前来参加这破什么门的试炼，凭他筑虚大圆满的修为，破这小小的幻境根本不在话下，姬如是这厮惯是会使些嘴皮子上的事，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同他一样被压制了修为。

　　“破绽在天上。”赢相宜忽然开口，言简意赅。

　　姬如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轮诡异的旭日，折扇在掌心轻敲，恍然大悟：“妙啊！相宜兄果真眼力非凡，怪不得能被老祖宗钦点来此。”

　　赢相宜额角青筋微跳，冷声道：“说人话。”

　　“好好好，”姬如是从善如流，压低声音，“那轮旭日确是关键，但以你我眼下被压制的修为，强行硬碰，只怕讨不了好。”

　　赢相宜冷哼一声，目光却已转向一旁事不关己的叶照眠。

　　姬如是见状，唇角一勾，用折扇轻轻碰了碰赢相宜的手臂，低笑道：“看来，你我……英雄所见略同？”

　　“怎么办，仙师，你好像被人盯上了？”沈觉浅躬身探头望向叶照眠，眼睛里藏着些许幸灾乐祸。

　　“无碍。”叶照眠对于某些方面并不迟钝，他知晓沈觉浅指的是什么，这个幻境在他印象中不该是这样的，有人擅自改动了它，而这个人似乎就在他们之中。

　　李四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再次凑近，双手捧着水囊递向叶照眠：“叶尊者，走了这么久，您肯定渴了。这水干净，您……”

　　话未说完，一只手便斜里伸来，轻巧地截走了水囊。

　　沈觉浅将水囊拿在手中掂了掂，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四：“李兄当真是……古道热肠，时刻不忘报恩。”他边说，边慢条斯理地拔开塞子，作势要往里看。

　　李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死死黏在沈觉浅的手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干笑着试图阻止：“就、就是点普通山泉，没什么好看的。”

　　沈觉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垂眸看向囊口。

　　就在沈觉浅即将低头看向囊口的刹那。

　　“锵——”

　　一声清越剑鸣骤然响起。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冰冷的剑气已贴着沈觉浅的手腕掠过，精准地斩向李四。

　　李四根本来不及反应，惨叫一声，握着瞬间被剑气斩伤的肩膀踉跄跪地，鲜血从他指缝中汩汩涌出。

　　他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的震惊，望向收剑而立、面色无波的叶照眠：“叶……叶尊者？您、您为何？难道是水不合心意？”

　　其余寻仙者们也都被这变故给震惊了，听到李四的话，有些诧异地望向叶照眠，水不合心意便要杀人吗？

　　沈觉浅仿佛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分毫。他甚至还保持着拿着水囊的姿势，只是目光从李四惨白的脸，移到了自己方才被剑气掠过的手腕——那里，毫发无伤。

　　他轻轻笑出了声，看向李四的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看穿一切的嘲弄。

　　“是啊，”沈觉浅接话，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天气，“这种‘水’，你也敢往他面前送，叶仙师只断你一臂，脾气真是好得令我惊叹。”

　　李四忍痛辩驳：“我……我早就说过！我身无长物，唯有……”

　　“唯有一只水囊，是吧？”沈觉浅打断他，将那只水囊在李四眼前晃了晃，“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生怕我们记不住你这‘唯一’的家当？”

　　李四的话语戛然而止，瞳孔因被说中心事而剧烈收缩。

　　沈觉浅俯下身，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语：“戏演多了，自己都信了？”

　　李四死死盯着他，脸上的痛苦、震惊和憨厚彻底褪去，只剩下一种被戳穿后的阴沉。他沉默了足足三息，肩膀的抖动渐渐平息，再抬头时，眼神已变得一片狠毒。

　　原来，早就露馅了。

　　“你们，都发现了？”李四有些震惊，整个身子又莫名放松了下来。

　　“不发现也比较难。”姬如是拿折扇敲了下自己的头，“我还是头一次见幻境把自己玩进去的。”

　　“相宜兄，你见过吗？”姬如是又歪着脖子问赢相宜，赢相宜不语，只不过眼神直指李四，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之前没见过，今天见识到了。

　　“不过也是，这里面让你说的话最多，记不住什么时候说过，什么时候没说过也很正常，毕竟你们酋魔好像脑子都不太好使。”姬如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下达了结论。

　　“酋魔？”叶照眠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

　　姬如是见状，一边戒备地盯着被禁锢的李四，一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回尊者，是一种扰人清静的魔物。眼前这只，怕是已开了灵识的中阶酋魔，最擅编织幻境。”

　　他话音未落，被碧蓝光圈禁锢的李四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周身开始渗出缕缕黑气，撞击着光罩，那形态与沈觉浅之前所见的低阶酋魔确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凝实与诡诈。

　　赢相宜抱剑冷眼旁观，此时方沉声补充，像是在为叶照眠解惑，又像是在分析战况：“酋魔分三等。低阶如雾，符纸可破；中阶如他，百年级别，能力各异，需金丹期及以上修为方可抗衡；高阶……只存于传闻。”

　　“嗯。”叶照眠将酋魔的等级划分记了下来，脸上神色并无变化，姬如是将叶照眠的神情看在眼里：“尊者，可有见过活的九阶大妖？”

　　活的九阶大妖？叶照眠在脑海搜寻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

　　姬如是虽有失望，但也并不意外，活的九阶大妖是否还存在也未可知，只有四大宗门比试的通天阁之中有一副九阶大妖的尸骨——笠聖。

　　沈觉浅正瞄了一眼李四正在做小动作的手，赢相宜已扔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在他周围形成一个碧蓝色的光圈，将其禁锢其中。

　　随后，沈觉浅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碧蓝光圈。阵法走向倒是专克空间幻境的路子，魔气愈盛，反噬愈强。只是这阵眼布置得……未免太过潦草。

　　“啧，偷师也不学个全套。”他心下嗤笑，这阵法分明脱胎于他多年前信手涂鸦的一卷残谱，连后续的精妙改良都省了，只学了个皮毛框架。若是能在坤位与离位各补一道五行符，效果何止倍增？

　　赢家如今教导后辈，已是这般敷衍了事了么？
　　不好好教他练人剑合一，倒是偷师起阵法来。

　　“寻常幻境，只需重创施术者便能破除。”姬如是摇着折扇，点明关键，“但这中阶酋魔的‘空间幻境’更为棘手，它像给自己造了一个坚固的壳。”

　　他抬手指向天空中那轮诡异的旭日：“瞧见那东西了吗？它便是这幻境的核心灵体，如同阵眼。”

　　“而最难缠的在于，酋魔将它的本体主体藏了起来。我们必须找出它究竟依附在何物之上，编织出这个将我们都拉进来的幻境，逐个将灵体主体击破，方能出了这幻境。”

　　“循环始于这步石梯，而此处离那核心旭日最近。”赢相宜抱剑观察后，得出论断。

　　“相宜兄慧眼。”姬如是点头附和，“看来这最后一步石梯，便是支撑这整个戏法的力量源泉。就是不知，那操纵戏法的那只手，究竟藏在哪儿。”

　　姬如是对赢相宜说这话并不奇怪，虽然赢相宜在世家内的脾气并不算好，甚至有些恶劣，但仍然有很多人愿意跟他组队去猎杀妖魔。

　　因为他不光实力强横，而且在见闻及功法这一块他并不会吝啬，若有人请教，他必倾囊相授，每次组队也都会极力保护队友安全。

　　“既然那轮太阳是核心灵体，最后一步石梯是主体，为何每次都要让布谷鸟先叫一声？”沈觉浅状似无意地提起，“这叫声，倒像是开场锣鼓，提醒大家戏要开演了。”

　　“我和相宜兄斩过那布谷鸟，循环照旧。”姬如是摇头，“它若有异，毁了它，这戏台就该塌了。所以它顶多算个敲锣的，不是台柱子。”姬如是说完，虽然他对沈觉浅并不了解，但是他有个直觉，有什么东西似乎被他漏掉了，这和他与赢相宜斩杀完布谷鸟后的感觉一样。

　　“我印象中好像听到过谁说酋魔脑子不太好使来着。”沈觉浅笑眯眯地问姬如是。

　　姬如是：……
　　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很想反驳，但是中阶酋魔的行事作风确实很难琢磨，时而狡诈，时而纯真。

　　“那我等便先攻击这旭日？”姬如是将折扇展开，在自己胸口处扇了扇，“嗯。”赢相宜应声便拔出随身佩剑御霄向天边旭日挥去。

　　天空那轮旭日被一剑从中间斩破，露出一个豁口，周围的雾气也被剑气肃清，旭日残躯像被烈火焚烧，通红一片。

　　“逞强。”沈觉浅看了眼挥此一剑后便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的赢相宜，暗自道了这么一句。

　　叶照眠听见了身旁人的轻微声响，侧身用眼神询问沈觉浅，发生了何事，沈觉浅打了个呵欠：“没说你，仙师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毕竟同样爱管闲事的情形下，眼前这个人还是称不上“逞强”二字。

　　不知因何缘由被夸的叶照眠，只听出沈觉浅心情似乎还不错，不过默默地向沈觉浅身前迈了一步，刚好将他遮挡在身后。

　　沈觉浅注视着叶照眠这一举动，突然间明白了他这一路上都是在干什么，难怪他总觉得有些怪异，原来他是打的这个主意。

　　呵，果真是爱操劳的命。

　　叶照眠感觉身后人似乎又不开心起来，难道是因为不喜欢他走在他前面吗？虽然这样想，他却并没有退至沈觉浅身后。

　　“快看，这天空的旭日长出了手，又要融合在一起了！”

　　寻仙者中有人惊呼，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看见了天空中诡异的一幕：被劈开成两瓣的旭日中间生出了许多类似于丝线的物体，开始不断地让这两瓣残躯复原在一起，且速度之快，转眼复原的旭日依旧横挂在空中，而一旁的李四似乎早有所料，没受半分影响。

　　旭日竟不是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