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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权志龙的场合1 ...

  •   首尔艺术高中的铃声,对权志龙来说,不是解脱的号角,而是另一重压力的序曲。教室里粉笔灰的味道还没散尽,他就得抓起塞满了乐谱和课本的背包,冲向地铁站,赶往YG练习室。日复一日,像一只被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在学业和梦想的夹缝中疯狂旋转。
      这所高中与现代媒体、信息技术相关,也以其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管理和沉重的学业压力闻名。对于权志龙这样已经当了近十年练习生的“老油条”来说,课堂上的二次函数和韩国历史,远不如练习室里的八拍节奏和声乐技巧来得真实。他的思绪常常飘走,在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间隙,勾勒出旋律的线条,在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中,捕捉着押韵的灵感。但这是一种奢侈的分神,每次测验那岌岌可危的分数,和班主任偶尔投来的、混合着惋惜与责备的目光,都在提醒他:如果无法兼顾,或许就意味着放弃一边。而放弃学业,是家庭和公司都无法接受的。
      练习室才是他真正的主场,也是他压力的核心来源。从八岁进入SM,到十三岁转入YG,将近十年的练习生涯,把他从一个懵懂爱唱歌的小孩,磨砺成了一个目标明确、却也背负了沉重期待的少年。身边的练习生换了一茬又一茬,有人放弃,有人被淘汰,而他还在这里,被称为“天才”,也被寄予着“必须成功”的厚望。杨社长对他的要求越来越严苛,尤其是最近,开始系统地培养他的创作能力。
      “志龙啊,偶像的生命力在于作品。你要学会表达自己,写出属于GD自己的音乐。”杨社长的话犹在耳边。于是,公司的要求变成了“每天写一首歌”,哪怕是片段。他甚至曾被迫挑战过“一天内完成一首完整作品”的极限任务,并且做到了。那时,灵感和汗水一起奔涌,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但最近,情况变了。那种信手拈来的感觉消失了。坐在狭小的创作室裡,面对空白的五线谱和闪烁的光标,他常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脑子里却像被塞满了湿透的棉花,沉重而空洞。旋律干涩,歌词矫情,写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灵感,那只曾经眷顾他的精灵,似乎突然收起了翅膀,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虑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越勒越紧。他开始失眠,在深夜的宿舍里,听着室友的鼾声,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心里一片冰凉。如果写不出来了怎么办?如果江郎才尽了的传言变成现实怎么办?如果苦练这么多年,最终却无法出道……他不敢想下去。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对自身能力的怀疑,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片压抑的灰色调中,一抹亮色不经意地闯了进来。是同班同学,尹素雅。
      尹素雅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性格文静,是班长,也是学校管弦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她不像有些女生那样会围着练习生们叽叽喳喳,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的窗边,低头看书或者整理笔记,阳光洒在她柔软的发梢上,泛着浅浅的光晕。
      权志龙开始不自觉地注意她。注意她翻书时纤细的手指,注意她回答问题时轻柔但清晰的语调,注意她拉琴时微微蹙起的、专注的眉头。他甚至偷偷记下了她常用的那款带着淡淡樱花香味的橡皮擦的气息。
      这关注起初是模糊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直到有一次,他在创作室里再次卡壳,烦躁得几乎要砸键盘时,脑海里突然闪过金真儿下午在音乐室练琴的样子,巴赫无伴奏组曲的旋律片段,纯净而富有力量。鬼使神差地,他尝试将那段古典旋律的某个动机,用Hip-hop的鼓点重新解构,竟然碰撞出了一段让他耳目一新的节奏。
      那一刻,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不是因为找到了灵感,而是因为,这灵感的源头,是尹素雅。
      少年人的荷尔蒙,就这样在巨大的压力和不期然的触动下,悄然萌发。他开始在枯燥的日程中,寻找那一点微小的期待。期待每天早上的教室,能看到她安静坐在那里的侧影;期待每周两次的音乐课,能听到她拉的琴声;甚至期待偶尔在走廊里的擦肩而过,能闻到那丝若有若无的樱花香。
      他知道这很“不务正业”。练习生不该分心,尤其是对出道渺茫无期的他来说。他将这份悄然滋生的情愫紧紧捂住,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连最亲的练习生朋友东永裴都没有告诉。这成了他灰暗练习生涯中,一个秘密的、带着甜味的慰藉。
      他会把一些细微的观察和感受,偷偷写进歌词里,加密成只有自己能懂的暗号。有时是一个描述阳光的比喻,有时是一种描绘安静心情的意象。这似乎成了他对抗灵感枯竭的一种方式,从真实的生活细节里,汲取一点点创作的养分。
      家族夏季巡回演唱会的消息正式下达,时间定在□□、十三个月,这意味着整个暑假,甚至开学后的头两个月,他都将在高强度的排练、合练和辗转各地的演出中度过。这不是他第一次参与家族演唱会,但这一次,感觉截然不同。随着年龄增长和练习时长的累积,公司对他的期待值肉眼可见地升高。他不再仅仅是背景板里伴舞的“那个有潜力的小孩”,而是被要求在前辈的歌曲中承担更重要的演唱部分,甚至可能有机会表演自己的原创曲目片段。
      压力如山。练习日程表被排得密不透风。白天是学校的期末冲刺——那些令人头疼的公式和古文必须勉强应付过去,以免惹来老师和家人的额外“关照”。放学后,所有时间都献给了那座熟悉的建筑。他要熟练演唱数十首前辈的热门曲目,歌词必须倒背如流,舞蹈动作要精准到肌肉记忆,还要和即将同台的前辈、同期练习生培养默契。汗水成了最忠实的伴侣,练习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地板仿佛都被他们的汗水浸得发亮。
      身体的疲惫尚可忍受,精神上的紧绷却更磨人。创作的压力并未因演唱会的临近而减轻,杨社长那句“每天一首歌”的要求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有时在深夜的创作室里,对着空白屏幕,耳边还回响着白天排练的复杂节奏,他会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焦虑。灵感依旧时断时续,但奇怪的是,每当这种时候,尹素雅拉琴时微蹙的眉头,或者阳光下她安静看书的侧影,会不经意地闯入脑海,像一阵清风,短暂地吹散焦躁。他会把这种细微的情绪捕捉下来,写成晦涩的歌词,或者尝试用旋律去描绘那种朦胧的好感。这成了他对抗压力的秘密出口,虽然稚嫩,却真实。
      而这份隐秘的好感,在夏日荷尔蒙的催化下,逐渐发酵成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要告白。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却又像是积蓄已久。或许是在一次排练间隙,看到东永裴和另一个女练习生说笑时,心底涌起的那点不甘和羡慕;或许是在某个疲惫不堪的深夜,想到未来出道后可能更加身不由己的生活,生出的一种“再不做就真的没机会了”的紧迫感;又或许,仅仅是尹素雅在期末典礼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时,那束追光打在她身上,显得她如此美好而遥远,激发了他内心最原始的征服欲和表达欲。
      他想要告诉她。告诉这个像月光一样安静、又像樱花一样美好的女孩,有一个叫权志龙的练习生,在枯燥繁重的日常里,偷偷地、认真地喜欢着她。不为结果,只为宣泄这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为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夏天,留下一个确定的、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个决定让他既害怕又兴奋。害怕被拒绝,更害怕因此打破现有的平静,影响练习和学业。但兴奋感更强烈,像暗夜里点燃的一簇小火苗,支撑着他在疲惫到极点的排练后,还能对着镜子练习如何看似不经意地开口,如何组织那些在脑海里排练了无数遍的、笨拙又真诚的话语。他甚至偷偷写好又撕掉了好几封情书,觉得怎么写都不够好。演唱会的压力和尹素雅的身影,奇妙地交织在一起,成为这个夏天推动他前行的双重动力。他觉得自己必须更努力,站上更大的舞台,仿佛那样,才更有底气去面对那份美好的感情。
      期末考试的阴影,如同首尔夏日黏腻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权志龙生活的每一个缝隙。练习室、学校、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节奏被压缩到极致,时间像被拧紧的发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白天,他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强撑着精神应付那些令人头大的公式和古文。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他的手指却在课桌下无意识地敲击着复杂的节奏,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演唱会。的编舞动线和新歌里始终不满意的那段副歌旋律。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板书,常常幻化成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又在他试图捕捉时悄然消散,只留下更深的焦躁。
      夜晚,才是真正的战场。YG的练习室灯火通明,汗水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混合着音响里震耳欲聋的节拍,构成了夏日的主旋律。他要和东永裴以及其他几个确定参与家族演唱会的练习生一起,高强度地排练前辈们的热门曲目。每一个走位,每一个和声,甚至每一个表情,都被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用放大镜审视。身体的疲惫达到极限,肌肉酸痛,嗓子沙哑,但精神却因为对舞台的渴望和怕被替换下的恐惧而异常亢奋。
      创作的压力也如影随形。杨社长虽然没有再提“一天一首”的硬性要求,但那无形的期望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上。他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捕捉任何一丝可能的灵感碎片——地铁报站声的节奏、雨滴敲打窗户的韵律、甚至……尹素雅发梢被风吹起的弧度。后者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成了他灰暗疲惫日常中,唯一带着甜味的慰藉和幻想素材。
      他和东永裴住在公司安排的那间狭小宿舍里。夜晚,当东永裴沉入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权志龙却常常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斑,心跳如鼓。表白的冲动,像夏日野草,在压力的催逼和荷尔蒙的浇灌下,疯狂滋长。
      终于,在一个排练到近乎虚脱的深夜,他回到宿舍,忍不住拿出那本写满了加密歌词和涂鸦的本子,翻到空白页,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开始笨拙地写下想对尹素雅说的话。不是情书,他觉得那样太老套,更像是一些破碎的、真诚的句子,表达他的注意,他的欣赏,还有他那份在沉重现实下依然顽强冒头的、笨拙的喜欢。
      “……像练习室里突然照进来的阳光……”
      “……你的琴声,有时候比老师的指导更让我平静……”
      “……期末考完,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他写得专注,甚至没注意到身后床铺的东永裴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揉着惺忪睡眼,好奇地探过头。
      “志龙啊,还不睡?在写什么?新歌词吗?”东永裴的声音带着睡意。
      权志龙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合上本子,但已经晚了。东永裴看到了那些句子,虽然没完全看清内容,但那明显不是歌词的格式和语气,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呀……我们志龙,是不是有情况了?”
      秘密被撞破的羞窘让权志龙耳根发烫。在東永裴半是逼问半是怂恿的调侃下,他支支吾吾地,最终还是吐露了心事。说起了那个安静优秀的同班同学尹素雅,说起了自己偷偷的关注,说起了那份在巨大压力下反而愈发清晰的喜欢,以及……想要在期末考结束后告白的打算。
      出乎意料,东永裴没有嘲笑他,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超越年龄的理解语气说:“想去就去啊!憋在心里多难受。不过……要是被拒绝了,可别影响练习和演唱会啊!”顿了顿,他又笑嘻嘻地补充:“不过我们志龙这么有才华,谁会拒绝啊!”
      朋友的鼓励像一剂强心针,让权志龙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更加坚定。他将那份冲动正式提上日程,定在期末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的那天下午。
      接下来的日子,痛苦和期待奇异地交织。复习和排练依旧辛苦,但心里有了盼头,仿佛一切都变得可以忍受。他甚至偷偷利用极其有限的休息时间,开始秘密准备“战袍”和“信物”。他找来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色校服衬衫,用从服装老师那里顺来的亮片和彩线,小心翼翼地在袖口和衣领内侧,绣上了极小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音符和微笑图案——那是他对自己音乐梦想的隐喻。他还用练习室里废弃的吉他弦和几颗彩色珠子,笨拙地扭成了一个小手环,谈不上精美,却充满了手工的诚意。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的前夜,权志龙把改造好的衬衫和自制的手环仔细地叠好,放在枕头边上。他躺在床上,心脏因为明日的“战役”而砰砰直跳,紧张、期待、害怕、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敢。夏夜的闷热似乎也消散了,他怀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浪漫心情,沉沉睡去,梦里都是阳光、琴声和尹素雅模糊的笑脸。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如同解放的号角。权志龙几乎是冲出了考场,夏日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飞快地跑回宿舍,换上了那件精心改造的衬衫,将那个略显粗糙的手环攥在手心,汗水几乎要把它浸湿。
      他约了尹素雅在学校后门那片相对安静的小树林见面。那里通常只有些偷偷约会的情侣或是背书的学生。
      当看到尹素雅穿着干净的校服裙,独自一人,安静地走过来时,权志龙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美好得不真实。
      “尹……尹素雅同学。”他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事先准备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
      尹素雅停下脚步,抬起清澈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礼貌的疑惑:“权志龙同学?有事吗?”
      “我……这个……”权志龙手忙脚乱地把那个小手环递过去,因为紧张,动作显得十分笨拙,“送……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
      尹素雅愣了一下,没有接,只是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眼神里是纯粹的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疏离:“权志龙同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并不熟。”
      “我……我喜欢你!”权志龙闭了闭眼,终于把最关键的话喊了出来,声音大得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从很久以前就……就注意你了!你的成绩很好,琴也拉得很好……我……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他语无伦次,脸颊烧得通红,只能紧紧攥着那个可怜的手环,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
      空气仿佛凝固了。蝉鸣声变得格外刺耳。
      尹素雅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没有惊喜,没有羞涩,只有清晰的、礼貌的拒绝。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冰水一样浇灭了权志龙所有的热情,“但是很抱歉,权志龙同学。我现在只想专心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对于练习生……对于恋爱,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你的心意,我无法接受。”
      她微微鞠了一躬,像是完成了一项不必要的社交礼仪,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步伐平稳,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权志龙僵在原地,手里还举着那个没送出去的手环。夏日的阳光炙烤着他,但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对于练习生……我没有兴趣”。原来,在她眼里,他引以为傲的、为之付出全部青春的努力,他的梦想,他的身份,竟然……是减分项?是让她“没有兴趣”的理由?
      羞耻、难堪、失落、还有一丝被轻视的愤怒,像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他精心准备的告白,他视若珍宝的心意,在那个优等生冷静的目光下,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他猛地将手环摔在地上,吉他弦和彩色的珠子散落开来。他用力扯了扯身上那件可笑的、绣着秘密图案的衬衫领口,觉得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告白,就这样以一种无比狼狈和惨淡的方式,仓促落幕。夏日绚烂的阳光下,少年初萌的情愫,碎了一地。失败的苦涩,远比演唱会的压力和创作的瓶颈,更直接、更尖锐地刺穿了他尚未成熟的心脏。
      他没有哭,只是觉得空荡荡的。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自我怀疑,将他牢牢攫住。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公司,走向那个唯一能容纳他此刻失败和狼狈的地方——练习室。汗水、节奏、无尽的重复……或许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暂时忘记心口的钝痛,才能找到一点点……存在的价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权志龙的场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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