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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我来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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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压过时鸳的衣裙,顺势将她挡在身后,柳羡仙换上神态自若的笑意,上前欢迎道:
“三叔,韩明使,你二人怎么来了?”
韩寂阳意外地看向那被耳光扇倒在地的委屈背影,不禁感慨:如此普通的玩具都能入了他的眼,柳羡仙也不过如此,下次选几个女子,送于她便是。
柳羡仙淡笑自然,与柳汇川及韩寂阳寒暄过后,前往纬星山房。
柳汇川却十分有眼色地在书房门口道:
“仙儿,你与韩明使谈就好,我去外头花厅等着。”
说完他转身退了出去。
书房中奉茶之后,柳羡仙按捺下结束这场会面的心思,只低头看到自己依旧颤抖发麻的右手,缓缓舒展右手五指,还好没让引起韩寂阳起疑,她应当回房了。
果然,先忍不住还是韩寂阳,他看向面色如常的柳羡仙,道:
“柳少堂主,能否……”
柳羡仙能推测出他的来意,午膳时知道他已经回到城里,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偏生在那样的时候,逼自己对她动手,再多埋怨与心急,也只能装作不明来意,淡道:
“韩明使,有话直说,无需担心哑叔。”
握拳犹豫,韩寂阳最终还是直言道:
“少堂主慧眼如炬,不会不知你的护卫,是云霞派弃徒燕北还。”
“知道。那又怎样?”
柳羡仙饮茶轻叹,望向他的无奈,知道他去骊山扑了个空,想起她在那天的小手段,眼底泛起一丝好笑。
他垂目冷道:
“那日比试,若非我收手,少堂主也赢不得三千贯巨款。加上之前所言,我若需你相助,你义不容辞,可还算数?”
就怕不来要这一份情!
“感谢韩明使手下留情!我所说得,自然算数。”
韩寂阳抱拳恳切道:
“说来惭愧。在下的确在追寻弃徒一事上,束手无策,特请少堂主出手相助,不过请少堂主守口如瓶,蝶舞门必定记下这一份人情。毕竟垂荫堂的生意,若想做到长江一线,顾门主点个头即可。”
知道他欲言又止后的原因,不过柳羡仙只是抬手虚扶,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韩寂阳低头咬牙,紧握着腰间佩剑,轻叹一声,道:
“在下追寻之人,正是名满江湖的剑仙,当今门主慕鸳时。比武那日,她正在骊山,但我追寻无果。”
他从怀里掏出那一支青瓷瓶,放在身侧的茶几上。
柳羡仙知道,那是自己药箱里的药瓶,左手指背心虚地蹭着自己的鼻尖,佯装微惊,浅笑道:
“那一日韩明使策马而去,原是为此。不过追寻剑仙,我怎么确定蝶舞门会记我的情,而不是记我的仇?”
韩寂阳脸上狠意渐显,冷声道:
“此事你放心,如今,慕鸳时门主之位,不过挂名而已,蝶舞门中大权俱在顾门主手中,在下亦是受命前来追寻于她。若在此事上出力一二,我保证垂荫堂会在少堂主手中,飞黄腾达!”
柳羡仙审视着他知她大势已去的笃定与志得意满,轻握左手中的九枝青脉盘,剑眉轻挑,眼中笑意盖过真实的嫌恶,道:
“这么听来,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此事与燕北还何干?”
韩寂阳看向那支瓷瓶,暗自含笑道:
“比武那日的晚宴上,少堂主已知她与林南风的婚约之事,而燕北还又与林氏是过命的交情,此瓶中就是证据。在下不敢让少堂主做出背信弃义之举,只要告知一声即可。”
轻描淡写,似是玩笑,他问出最在意的问题。
“听说林盟主即将北上,那我会得罪于他么?”
“林南风势大,也不过在江南。自古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少堂主稳坐长安,何必忌惮一个,上位都靠女人之人。”
审视过韩寂阳对林南风目中无人的神情,柳羡仙听出话中自己想要的部分,只是含笑颔首,与他达成协议。
*
而苑中,在他三人去后,时鸳才被尺蓝与寸红扶了起来。
两个女使俱是惊异不已,感受到她身上的不止战栗,低头不敢说话。
时鸳一手抚脸,伸手揩去嘴角的血痕,从小到大,就算是慕则焘,唯一打她那回,也小心屏退所有人!
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此等屈辱?
皱眉低头,盯了一眼手背上的腥红血渍,闭眼,稳下呼吸,用力忍下眼中的怒火中烧。
柳羡仙还有自知之明,他就是最混蛋的那个!
边在心里骂着,边在红蓝二人搀扶下,走回卧室。
“站住——”
在苑门外,看到这一幕的杨氏姑侄,待柳羡仙带客进入书房,已是走了进来。
时鸳脚下一停,浅哼一声,收起所有神色,低头转身行礼。
杨氏笑意盈盈地上前,伸手掐起她的下巴,扭过她的头,欣赏她印了红痕且肿起的半张脸,温声道:
“仙儿对真喜欢的,才会怎么小心眼。但既伺候了他,就不该这么三心二意。”
时鸳咬牙扭头,避开下颚的控制,方压下的愤怒,开始在杨氏的调弄下慢慢复苏。
她隐在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拳头。
若在以前,还有不长眼的人敢上前挑衅,杨氏在伸手之前,就已经死透了!
杨氏见她刚烈反应,含笑点头,话语间依旧是温柔。
“随我去剪风苑,先把脸上的伤处理了。”
当她伸手拉上时鸳的手臂,却见她脚下未动,迎上她平静眼神,其中深意自明:不去。
时鸳淡然冷言,已是拒绝。
“不劳二夫人费心。”
杨氏叹了一声,笑着点头,不知是该赞她胆色不俗,还是该笑她不清眼前形势。
递出的台阶她不肯下,给这侄儿身边换一个女子,也未为不可。
“你性子太烈,若不好好调教,在他身边也不得长久。向嬷嬷,上来给时娘子匀妆,好让她知道,什么是妇道与尊卑。去关上苑门,给她留些颜面。”
尺蓝寸红上前挡在她身前,却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拉到一边。
时鸳舌尖轻顶着肿起的脸颊,浅笑,冷眼扫向安慰着杨歆妃的杨氏,眼中却唯有杀意。
眼神落到捋袖子上前的向嬷嬷,右手中的拳头已是扣起了凤眼锤。
如此近距离之下,偷袭一个普通人的要害,一击毙命,她还是能做到。
杨氏,她因为柳羡仙不乐意动,这些普通仆妇么,拼着咳血与手臂酸疼上几日的代价,换面前一条命,她根本不介意。
兴奋不已的向嬷嬷抡圆了膀子,高举扬起的手还未落下,却从旁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立时滚在地上,哀嚎起来。
燕北还本从霜漱馆回来,见到这苑门被生人紧闭,跃上墙头,看到这一幕,立时前来解围。
“我可没听到,少堂主有命,要他人前来调教时娘子!”
眼中杀意渐消,右手捏紧的凤眼锤松开,时鸳转身便走回房去,不再理会众人。
杨氏扫了一眼他,见他穿着护卫,却是吊儿郎当之态,并不像是柳羡仙会留在身边的妥帖之人,冷道:
“放肆!这内院,也是你随意能进的?”
燕北还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见尺蓝寸红被放开,只冷道:
“想知道我能不能进,就去问。现在带着人,出去!”
这一屋子女人真麻烦!
燕北还赶走杨氏一行人后,跟着进卧室见到照镜端详的时鸳,她脸上的巴掌印,简直触目惊心。
“柳算盘打的?”
时鸳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朝他点头。
他纵使再厌恶她,也断然不会因此而觉得快意,不满与热血瞬间上头,吼道:
“我就说他最混蛋!就是你现在境地,若在千霞……”
“燕北还!”
他心直口快地为自己叫屈,却更口无遮拦,她冷声拦下。
燕北还知道自己失言,问过尺蓝柳羡仙在何处,转身出去。
而柳羡仙打发走了韩寂阳后,从游廊侧门回到裁月居,急着去找她,却在半道上,被燕北还拦了下来。
见他一脸冷峻沉稳,却也尽显武人粗粝之气的神色,柳羡仙淡道:
“有事?”
燕北还义正言辞道: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该打她。”
他心虚低头,掩下愧色,右手上的隐隐痛感,依旧清晰无比,但燕北还断然的介入,让他不免警觉起来。
他冷眸一抬,靠在椅背上,冷笑道:
“那你想捆了我,带她远走高飞?”
燕北还哼了一声,方才被怒气压制的不修边幅,立刻活泛了起来,不满道:
“我和她说了什么,你都一清二楚,你怎么会放她走?她如今所有东西都是你给的,这苑中,你当众打她,自然有人跟着落井下石!她不让我动你,但——我可以动别人。”
柳羡仙没理会他的威胁,只在无尽担忧之下,望向上前回话的护卫,得到了答案。
“二夫人来过,带了人要调教时娘子。”
无比愧疚如潮水般泛滥,如果他在看到韩寂阳回城的消息时,能多思虑一番,就能知道他可能会上门,就不会发生那一幕,更不会让她受人欺凌!
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她和竺澄的话,无暇思及其他,他低头看向手中的九枝青脉盘。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燕北还轻蔑地哼了一声,满面不信,但还是侧身让出了路。
当经过他面前时,柳羡仙抬手示意哑叔停下,稍转头,余光看向他,平静、郑重地低声嘱托道:
“若有,劳烦燕兄下手时,留半条命。柳家的人,我来杀。”
随后,眉头皱得更紧,他心急地向主卧而去。
闻言,燕北还瞪大了眼睛,望向他的背影,满心奇怪道:
这柳算盘什么时候如此上道了?
待柳羡仙回到主卧内,只见坐在梳妆台前的时鸳怒意未减。
吩咐哑叔取消肿的药膏,而他自己推动轮椅到她身侧。
凝视她肿起的脸颊,所有的愧疚托举起沉重无比的心疼,他克制着小心翼翼的颤声,问道:
“还疼么?”
自他进来,时鸳就没正眼看他,平静狠厉的眼神看向镜中的自己,以及进入镜中的他。
即使知道是因为韩寂阳的突然出现,他才有此“权宜之计”,但若就此揭过,还要体念感激于他,她就不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慕鸳时!
询问声方落时,啪——这一声响亮清透。
她扬起左手,反手一个耳光,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柳羡仙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