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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落神啊,好可怕的私生粉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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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尖锐的噪声中,世界天旋地转地扭曲了。
江雨昙唯一的余裕只剩颤抖着手捏紧鼠标退出频道。她用已经开始发麻的掌心牢牢地抵住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桌沿,在难以呼吸到发花的视野中全力控制着身体不滑到地上,却又不知道了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在混乱疾速而毫无章法的心跳里,手无措地凭着肌肉记忆点进那个人的首页。
刷新,一遍,两遍,三遍。
那段完全不合账号主人性格的整蛊句子仍旧静静地挂在主页,似乎无声地嘲笑着她五年生命中所试图做出的所有努力和改变。
眼前的屏幕渐渐模糊成一片潋滟的白光。
为什么戴漓…
为什么我怎么都刷新不掉……
…………
唐粟觉得戴漓这两天状态很差。或者说,是笃定。
虽然后者脸上永远是那一派似笑非笑的从容镇定,有条不紊地推进队伍策划,甚至还态度如常地在发出半天后随手删掉了那条动态,然后无言转发了雾雨那边的回应“朋友开玩笑”。
但是举手投足间却多了几分平时不可能出现的匆忙和急躁,眼底也始终散着一丝冷淡的阴沉。
在那之前,戴江二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无论唐粟软磨硬泡还是旁敲侧击,戴漓都态度强硬地三缄其口,有一次甚至有了几分从未对她表现出过的、溢于言表的不耐烦。
不开播,不解释,不作为。并且自那之后,戴漓再没有主动对她发起过工作以外的对话。
唐粟也很是火大,理都不理,放任自流。
直到刚才,她早起刚打开电脑,和她们组成固排小队的一号位、AGG替补杨桃就突然私信唐粟自己的房间地址。一头雾水的她一问才发现,戴漓推过来一份工作,让她今天中午去AGG基地面谈,讨论杨桃签约下赛季升降级赛替补的待遇问题。
和戴漓的聊天框里则孤零零躺着一份文件,是早已拟出的合同,里面的解析标注密密麻麻,条理清晰、应有尽有。
发送时间,凌晨四点。
是突然有事吗?学校还是家里?
但是戴漓已经大四并且今天没有排课,按理说根本不会有事需要她本人到场才能解决。
戴漓妈妈的朋友圈两小时前还在晒自家的小狗,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
唐粟莫名其妙,回过去一个“?”
等了十几分钟,对面仍旧毫无动静。
唐粟心头一紧,瞬间意识到不对:
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似乎在背地里暗暗发生了。
……
半个小时后
X市,机场航站楼
戴漓背着双肩包走出出口,她扯了扯在北方秋风里略显单薄的大衣,低头面色不明地看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
一串一模一样的“未接通”,联系人都是同一个,时间从两天前一直持续到昨晚。
鲜艳的红色略有些刺目。
她再次点击“通话”按钮,在几声嘟嘟的忙音过后,一阵没有感情的女声传来: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
“滴”一声,她按掉通话,抬头看向这个城市一如以往裹在灰蒙蒙雨雾里的天空。
和昨晚一样,一直关机。
戴漓暗暗叹了口气,抬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市一中。”
总之先找找看吧。
……
另一边,有点坐立不安的唐粟终于等来了一通电话。
“你哪儿去了?
电话那头,戴漓的声音略微有些模糊:“现在在X市,回来和你解释。”
唐粟秒懂,闻言松了口气,恶狠狠地警告道:“下次能不能让人有点准备……不是,我告诉你嗷,绝对没有下次!”
戴漓顾左右而言他:“合同有问题吗?”
唐粟冷哼:“目前没有,写得还算清楚。”
于是没有人再开口,两人在通话轰轰的底噪声中自然而然地沉默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已经彻底沉浸在阅读合同的唐粟突然又听到了来自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戴漓开口,声音沉沉地发闷:
“…粟子,对不起,”
“…………”
“还有,这几天谢谢你。”
唐粟一愣,旋即嘴角上扬,她抬手“啪”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挂掉了电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也尝尝被冷暴力的滋味!!
戴漓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界面有点出神,想笑一笑,却因为脸上的肌肉过于僵硬而没有成功。
她发出一道无声无息的叹气,抬手用力地揉揉脸。
…………
一片昏暗的房间里,江雨昙在地上蜷着被子,面无表情地睁开眼。视野所及一片寂静,只有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透出一丝苍白的日光。
她空洞的表情终于一动,似有所觉。
好像已经三天没有开播了……
手机电量耗尽、早已关机。江雨昙摸出充电线插上,呆了一会儿,按开电脑。
打开ac站后台,原本稀稀落落的私信和@都已经变成了99+,除了一些比较熟的观众在关心主播死活之外,消息里大部分都是难以抑制八卦之心的各方粉丝在问东问西。
江雨昙没心情也没力气回,坐在原地又开始发呆。
自己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她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当时似乎浑身都在发麻,颤抖着手下意识地按出了那个暌违已久却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电话拨通了。
她猛地惊醒过来,指尖又一点点开始发抖,抓起手机,焦躁地紧盯着开机界面。
屏幕终于亮起,通话界面堆满了未接来电,一片扎眼的红。
然而,江雨昙眼里只有页面顶端的那条记录:
她(27)
早上8:32 响铃11声 已挂断
江雨昙再次僵在了原地。
她捏紧手机,点开详细的通话记录,缓缓地一条条往下翻。
时间流逝。
她好像在想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江雨昙觉得自己应该会有眼泪才对,眼眶却只因久睁感到有点微微的发涩。
但是在某一刻,她却很突然地周身一轻,注意到了窗外传来的车声和喇叭声。
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女孩慢慢抱起腿,头埋在腿间,无声地蜷在了椅子里。
…………
一辆载着黄瓜的三轮车扬着灰尘,突突突从戴漓面前驶过。
她此时正坐在路边的花坛上,素面朝天,整齐的齐胸长发早已被夹着灰尘的冷风打乱,偶尔路过的路人们对她纷纷侧目,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困惑。
戴漓本人现在也很困惑,困惑自己一个上午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下车后先是直奔一中旁江雨昙以前的家,本就没报几分希望的她自然也是铩羽而归。
厚厚的铁门上贴满了各式小广告,把手上还挂着几份传单,上面印着开锁和房产中介诸如此类的内容。
倒是隔壁户门口贴着红彤彤的对联,门旁摆着几盆被养得很好的植物,还有热闹的人声从门后隐约传来。
五年前,这里好像没人住。
戴漓不死心,敲开邻居家门。开门的大姨一看是个漂亮小姑娘,十分热心肠地告诉她以前的邻居早已搬走,现在的隔壁也已经被当做长租房租给了一个单身上班族。
可惜上班族业务繁忙,完全无心打理邻里关系,因为工作原因还常常离家出差。戴漓倒霉地正碰上她长期出差,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联系不上。
或许是感到了她的沮丧,大姨忙进屋取了根煮好的玉米塞进她手里,安慰道:“没事没事,把电话给阿姨留下,咱们慢慢来,总能碰上的!”
戴漓微笑道谢,报出手机号码,等面前的门关上后却有点茫然地坐到了台阶上,四下看看,最后只能先啃起玉米。
玉米还没啃完,大姨又拿着电话册打开门,扭头看见戴漓留在原地没走,一脸惊喜:
“阿姨想起来了,隔壁住的小姑娘是换了电话号码吧!她搬家前还在我这里写上了,你是不是没有?”
一周前的戴漓也许会十分惊喜,但是现在的她只能尴尬地笑笑:“阿姨,有的。”
大姨也愣了:“娃啊,那咋不给她打个电话?”
戴漓想想三天前自己接到的那通电话,沉默了。
她顶不住阿姨炽热的目光,敷衍两句后彻底无话可说,匆匆逃离了现场。
…………
现在,坐在花坛边上的戴漓却默默掏出手机,点进那个从未给过她回应的号码,进进出出几次后,神使鬼差地开始编辑信息。
“我在X市,愿意见我吗?”
眼一闭,心一横,点击发送。
消息显示送达,戴漓的心却一寸一寸,缓缓沉了下去。
她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的冒昧和莽撞,一遍退出应用清空了后台程序,开始搜索回程的机票。
“今晚8点,就这个吧………”
突然,手机弹窗显示出一条新信息。
点击付款的手指停在了半空,戴漓心跳加速,想都不想地点了进去,却又暗暗嘲笑自己的贪心不足。就这样,她打开应用锁,毫无准备地让一条消息直直地撞入眼帘:
“南郊,融汇苑,5号楼1单元 3203”
“………”
戴漓的眼睛倏地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