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醒来迟》玛瑞娅

15、雨中的对峙

　　十五、雨中的对峙

　　雨水如冰冷的箭倾泻而下，抽打在玛瑞娅脸上，与滚烫的泪水混杂交融。侧门就在眼前，洞开着，门外是自由，是凯的等待，是她全部的希望——可那道骤然出现的黑色身影，如一面无声的墙，彻底堵死了她的去路。

　　克莱拉站在那里，没有打伞，雨水顺着她利落的短发往下淌，她却浑然不觉。那双眼睛在雨幕中冷得像冰，死死锁定在玛瑞娅身上。

　　“玛瑞娅！”艾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穿透雨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到底要去哪里？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你身体还不舒服！”他的脚步声急促靠近。

　　伊芙琳站在艾伦身后半步的位置，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伞沿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涂着暗红色口红的唇。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玛瑞娅，那眼神无声地宣判着：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玛瑞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机械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失败了……她精心策划的逃亡，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凯呢？他还在那片危险的树林边缘苦苦等待吗？这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引他现身的陷阱？

　　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雨幕，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此时——

　　“嗡——！”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伴随着引擎低沉而狂暴的咆哮，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路虎越野车，像一头被激怒的钢铁巨兽，冲破雨幕，以一种近乎自杀的速度朝着别墅侧面的车道猛冲过来！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墙。

　　“小心！”艾伦脸色剧变，下意识地伸手将伊芙琳猛地向后拉扯，自己也踉跄着退后几步。

　　一直如同石雕般的克莱拉，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头部极快地偏向车灯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肌肉瞬间紧绷，进入了完全的临战状态。

　　就是此刻！

　　求生的本能和想要保护凯的意志，压倒了所有的恐惧。玛瑞娅趁着这电光火石、注意力被分散的千钧一发之际，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鹿，不顾一切地扎进了磅礴的大雨之中！她甚至没有朝向废弃网球场的方向——她不能，绝不能让凯因为自己而暴露！

　　“玛瑞娅！回来！”艾伦的惊呼声被狂风和引擎声撕扯得破碎。

　　“抓住她！”伊芙琳的声音终于失去了惯有的冷静，带着一丝尖锐的厉色，穿透雨幕。

　　克莱拉动了！她的身影在雨中几乎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爆发力惊人，湿滑的草地在她脚下如同平地，几个利落的起落，就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拉近了与玛瑞娅的距离。那不像是在追捕，更像是一次精准的扑杀！

　　“砰！”黑色路虎一个粗暴的急刹，轮胎在湿滑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车身尚未完全停稳，驾驶座的车门就被猛地推开。

　　玛瑞娅拼命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灌入她的口鼻，几乎让她窒息。脚下的草地泥泞不堪，每一步都如同陷在沼泽地里。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像兔子般速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克莱拉冰冷的呼吸似乎已经喷在了她的后颈上。

　　突然，她的左臂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那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一阵剧痛让她失控地痛呼出声，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向后拽去，重心全失。

　　“放开我！”玛瑞娅绝望地挣扎、扭动，回过头，对上了克莱拉那双近在咫尺、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眼眸。那双瞳孔，只有执行命令的绝对冷静。

　　就在此刻——“噗！”一声轻微却令人心悸的闷响！

　　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抓住玛瑞娅的那只铁钳般的手骤然松脱。克莱拉身体猛地一顿，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她的右肩胛处，一个细小的血洞赫然出现，鲜血瞬间涌出，迅速在她黑色的衣衫上洇开一大片暗红的湿痕。

　　一道穿着黑色雨衣的高大身影，如同撕裂雨夜的幽灵，从越野车方向疾冲而至，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模糊的影子。他一把揽住几乎软倒的玛瑞娅，将她紧紧护在身旁，同时另一只手抬手，“噗！”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枪响，子弹精准地打在克莱拉即将迈出的脚前，溅起的泥水和草屑阻止了她任何试图前冲的动作。

　　是凯！尽管雨衣的帽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那熟悉到刻入灵魂的气息、那坚实臂膀带来的安全感，让玛瑞娅瞬间确认——是他来了！

　　“走！”凯的声音短促、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半抱着几乎虚脱的玛瑞娅，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迅速而稳健地朝着越野车后退，枪口始终警惕地指向克莱拉的方向。

　　艾伦似乎想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某种被背叛的愤怒，但伊芙琳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伊芙琳死死地盯着凯和玛瑞娅，又看了一眼肩膀受伤却依旧像标枪般挺立、眼神锐利如鹰的克莱拉，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凯利落地将玛瑞娅塞进副驾驶座，用力关上车门，自己闪电般绕回驾驶座。引擎发出凶猛的怒吼，黑色的越野车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轮胎空转瞬间刨开泥水，随即猛地窜出，以一种决绝的速度冲破了密集的雨幕，迅速消失在社区弯曲道路的尽头。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越野车出现到消失，不过短短三四十秒的时间，快得如同幻觉。

　　别墅门口，只剩下呆若木鸡、浑身湿透的艾伦，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伊芙琳，以及捂着不断渗血肩膀、脸色苍白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克莱拉。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地面，试图抹去刚才发生的一切痕迹——轮胎印、脚印、血迹……但某些东西，已经彻底碎裂，无法挽回。

　　“打电话给陈医生，”伊芙琳最先从震怒中恢复，她的声音像冰渣一样冷硬，对艾伦命令道，“让他立刻过来，保密。还有，”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寒光，“启动应急程序，调动我们所有的人，追踪、拦截那辆车！我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她又看向克莱拉，眼神复杂难明：“你的伤怎么样？”

　　克莱拉缓缓放下捂着伤口的手，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那片刺目的鲜红。她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锐气和冷静却没有丝毫减弱。“皮外伤，子弹应该穿过去了，没留在里面。”她的声音依旧平稳，顿了顿，她望向车辆消失的、被雨雾笼罩的远方，补充道，“他们跑不远。必须封锁前面的高速路口！

　　雨，下得更大了，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逃亡与对峙，仅仅是一个开始。玛瑞娅，终于彻底坠入了凯那个充满危险、谜团与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