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醒来迟》玛瑞娅

13、克莱拉的阴影

　　白巧果仁有一个英文名字——克莱拉 ，当艾伦向玛瑞娅介绍时，用的是这个听起来清澈、明亮的名字：“玛瑞娅，这是克莱拉，她会暂时接替阿美的工作。”

　　克莱拉，与她一身黑衣以及带来的阴霾感形成了尖锐的反讽。

　　玛瑞娅从善如流地叫着这个新名字：“克莱拉，客厅的窗户需要更彻底的清洁。奥，对了，克莱拉，晚上的汤味道淡了。”

　　克莱拉——或者说白巧果仁——总是微微颔首，用她那没有波澜的声线回应：“好的，太太，我会注意，太太。” 她执行指令精准高效，无可挑剔，像一台输入了完美家政程序的机器，但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远超保姆身份的审视。

　　几天过去了，这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生活让玛瑞娅几乎喘不过气。克莱拉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栅栏，将她困在别墅的方寸之地，每一个电话，每一次外出，甚至是在花园里多停留片刻，都能感觉到那道安静的目光如影随形。

　　凯那边似乎也陷入了沉寂，黑色手机再也没有响起。这种等待是一种煎熬，玛瑞娅开始怀疑凯的计划是否已经被艾伦和这个克莱拉完全识破。

　　这天下午，玛瑞娅决定试探一下。她走到书房——那里有艾伦的台式电脑，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她刚在书桌前坐下，手还没碰到鼠标，克莱拉的身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太太，您需要找什么吗？”克莱拉的声音平和，“先生的书房通常不让人进入，以免弄乱重要文件。如果您需要查阅什么，或许可以告诉我，或者等先生回来。”

　　玛瑞娅的心猛地一跳，她强作镇定地收回手，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金融杂志：“没什么，只是想找本杂志看看。艾伦的规矩真多。”她抱怨着，起身离开了书房，能感觉到克莱拉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回到客厅。

　　这次试探的失败让玛瑞娅更加确信，克莱拉的任务绝不仅仅是照顾她的起居。她是艾伦设下的看守，看管的不仅是她的人，更是这栋房子里可能存在的秘密。

　　傍晚，艾伦意外地早归，并且带回了一个消息。
　　“亲爱的，”他脱下外套，克莱拉自然地接过，“母亲听说你身体不适，很担心。她明天下午的飞机到纽约，来看看你。”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婆婆要来了！在那个由凯揭示的、充满阴谋的版本里，这位院长婆婆正是策划了一切的主谋之一。她的到来，绝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

　　玛瑞娅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沙发扶手，脸色可能真的变得有些苍白。
　　“怎么了？不舒服吗？”艾伦上前扶住她，语气充满关切，但眼神深处却锐利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没……只是有点突然。”玛瑞娅避开他的接触，“我这样子，怎么见母亲……”

　　“不用担心，母亲只是关心你。”艾伦温和地笑着，但话语却不容拒绝，“有她和克莱拉照顾你，我也更放心些。”

　　婆婆，加上克莱拉。玛瑞娅仿佛看到自己周围的包围圈正在迅速收紧。艾伦的“关心”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凯那边却杳无音信。

　　深夜，玛瑞娅再次反锁房门，拿出黑色手机。她必须联系凯，婆婆的到来意味着局势可能急转直下。她按下号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玛瑞娅？”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背景有隐约的风声，似乎他在户外。
　　“凯！我婆婆明天要来了！还有那个克莱拉，她看得太紧了，我什么都做不了！”玛瑞娅语速飞快，压抑着恐慌。

　　凯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决断：“听着，计划必须提前。明天，在你婆婆到家之后，想办法制造一点小混乱，吸引克莱拉的注意力。下午四点，我会在社区东侧那个废弃的网球场后面的树林边等你。只有五分钟的机会，你必须甩开她出来见我！”

　　我……我怎么做到？”玛瑞娅感到一阵无力。

　　想办法，玛瑞娅！这是唯一的机会！”凯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下午四点，废弃网球场后。带上必要的证件和一点现金，但不要带任何可能被追踪的东西。”

　　电话被挂断。玛瑞娅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提前行动？在婆婆和克莱拉的双重监视下？这听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她没有退路了。艾伦的“关怀”，婆婆的突然到访，克莱拉的严密监视……所有这些都像催命符一样，逼迫她必须行动。

　　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明天，将是对她勇气和智慧的终极考验。她必须冲破这名为“关爱”的牢笼，否则，可能永远失去得知真相和获得自由的机会。名为克莱拉的阴影，以及即将到来的婆婆，像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但也激起了她骨子里从未熄灭的反抗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