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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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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黑风林历练归来,顾小姜的生活似乎并未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依旧每日清晨前往膳堂帮工,午后聆听外门教习讲解基础道法,偶尔接取一些简单的宗门任务,换取微薄的修炼资源。
周清澜赠予的那瓶药膏效果极佳,不过两日,她掌心的伤痕便消退得只剩几道浅粉色的印痕,提醒着那日林间的短暂交集。
那白玉小瓶被她仔细收在储物袋的最里层,偶尔取出,指尖摩挲着冰凉瓶身,鼻尖仿佛又能萦绕起那清雅的药香。
这小小的物件,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致使周清澜的身影在她心中,不再仅仅是原著里那个符号化的、令人恐惧的未来魔头,而是染上了一点极淡的、属于现实的、模糊难辨的色彩。
她去膳堂当值更为勤勉。依旧每次手抖给周清澜多打许多粥饭,周清澜依旧是沉默接过,沉默离去。但顾小姜开始捕捉到一些极其细微的不同。
有时,在她递过碗的瞬间,似乎能感到师姐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那么一瞬,不再是完全的虚空。
周清澜接过碗时,那总是平直的唇角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并非笑意,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极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让人疑心是光影开的玩笑。
这种发现勾的人心痒,顾小姜无法联系起这种反差,她绷紧着神经,希望那种淡笑的背后真的存在温存。
这日,她完成杂役返回住处,途经传功堂外的青石广场,见一群内门弟子刚结束演练,正三三两两散开。周清澜独自一人走在最后,步伐依旧稳定,但顾小姜却敏锐地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几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似是承受着某种不适。
是练功出了岔子还是旧伤。顾小姜脚步顿住,想起原著中似乎隐晦提过,周清澜所修功法霸道酷烈,进阶虽快,却极易损伤经脉。
别有用心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避开,而是转身快步走向宗门的百草堂。用刚攒下的几块灵石,换了一小包品质最普通的温脉散。这药散对内门弟子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已是她能力范围内能想到的最合适的东西。
她攥着那包小小的药散,等在周清澜返回住处的必经之路——那片栽着老梨树的庭院附近。心鼓敲得又急又响,她不断默念早已想好的、尽可能显得自然的说辞。
月光如水,将梨树的枯枝映照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当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时,顾小姜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迎了上去。
“师、师姐。”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
周清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惯常的清冷,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疑问。
顾小姜慌忙举起那包温脉散,语速快得几乎有些磕巴:“我……我刚才看师姐好像手有些不舒服……这个,温脉散,或许能有点用……不是很好的东西,就、就是普通……”她说得越小声,刻意夹起来的嗓音和提前预想的停顿让这说辞真实的很。
周清澜的视线从她涨红的脸上,移到她手中那包粗纸包裹的药散上。庭院寂静,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呜咽。时间仿佛被拉长,顾小姜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就在她快要被这沉默压垮,准备缩回手时,周清澜却伸出了手。并非受伤的左手,而是右手。她的指尖依旧微凉,轻轻掠过了顾小姜的指尖,取走了那包药散。
动作自然无比,没有半分迟疑或嫌弃。
“……多谢。”
极轻的两个字,如同羽毛拂过寂静的水面,几乎低不可闻。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却也不再是之前的单音节。
顾小姜猛地抬头,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周清澜却已收回目光,将那包普通的药散纳入袖中,并未多看她一眼,便从她身旁走过,带起一缕极淡的风。
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院门后,指尖还残留着那短暂触碰的微凉。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窃喜混合着眩晕袭来。
那人收下了,还道了谢。
虽然依旧简短,虽然依旧疏离,但这已是破天荒的进展。那包廉价的温脉散,她甚至不确定对周清澜是否有用,却被那样自然地接了过去。
这次,周清澜没有立刻关上院门。顾小姜踌躇片刻,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引,竟鬼使神差地、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停在院门之外,探头探脑。
院内,周清澜并未进屋。她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棵老梨树下,微微仰头望着天边那弯冷月。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清瘦孤直的轮廓。她抬起方才似乎不适的左手,置于眼前,静静地看了片刻。
然后,顾小姜看见,她极其缓慢地、生疏地活动了一下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束缚。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了很久的月亮,也看了很久自己的手。周身流淌着一股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孤寂,与平日的冰冷强大截然不同。
顾小姜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自那夜之后,顾小姜发现她与周清澜之间,似乎多了一条极其细微、若有似无的线。
周清澜依旧很少说话,表情也总是淡漠的。但顾小姜再着胆子打招呼时,得到的不再只是无声的掠过,偶尔会是一个极轻的颌首,或是一瞥短暂的注视。
总归不像最开始那样,完全的无视。
顾小姜去膳堂帮工更积极了。她甚至开始偷偷观察周清澜每次用餐时细微的偏好——似乎对甜糯的灵薯粥会比清淡的白粥多动一下勺子,对青翠碧绿的灵蔬小菜会比油腻的肉食多夹一筷子。
于是,当周清澜再次排到她面前时,顾小姜舀粥的手依旧“抖”,但那粥里,总会“不小心”多混入几块炖得软烂的灵薯。递过粥碗时,她还会飞快地、小声地加上一句:“师姐,今天的腌青菜很爽口……要尝尝吗?”
周清澜接过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粥里明显的灵薯块,又掠过顾小姜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额外的表示,但在转身去取小菜时,她的碟子里,罕见地多了一小撮翠绿的腌青菜。
这种无声的、近乎默契的互动,让顾小姜心中生出一种隐秘的欢欣。她像一只小心翼翼囤积过冬粮的松鼠,将这一点一滴细微的变化珍藏起来。
这日,外门弟子需集体前往藏经阁下层打扫除尘。藏经阁底层幽深,书架林立,积年累月下来,灰尘中亦沾染了微弱的灵气与书卷气息。
顾小姜卖力地擦拭着,好容易整理出一排相对干净的书架。她挥动着鸡毛掸子,小心拂去书脊上的积灰,目光偶尔掠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书名。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本纸张明显泛黄、书角破损的古籍册页引起了她的注意。书卷上并无书名,只用一种古老的墨迹写着《冷门杂道·笑谈》。
书中内容似乎是关于王朝家史的,需要相当认真的去研究了。
她想起原著中,主角后期对付敌人时,偶尔使出的、与平日温和形象不符的狠辣手段。当时读者只觉得是杀伐果断,如今想来,却令人背后发凉。
师姐周清澜与主角凌云歌,几乎是两个极端。一个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一个暖如朝阳,广结善缘。他们之间,在明面上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但顾小姜却无法再将他们割裂开来对待。那本《冷门杂道》像一根无形的线,将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隐隐勾连起来,指向原著中愈发诡异的结局。
傍晚,天空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先是窸窸窣窣地敲打屋簷窗槅,不久便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很快将悬清山染成一片素白。
但顾小姜却无法再将他们割裂开来对待。那本《冷门杂道》像一根无形的线,将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隐隐勾连起来,指向原著中愈发诡异的结局。
只愿着剧情能按预想中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