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掌心的距离 ...
-
周三转眼即至。风雨操场门口，程朗早已等在那里，身边还站着笑嘻嘻的董昭天和一脸酷样的高宇泽。
“哟，小学妹来啦！”董昭天热情地打招呼，“今天朗哥亲自教学，我和宇泽是来做技术指导的。”
高宇泽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程朗有点无奈地看了董昭天一眼，转向颜夏：“他们没事干，非要跟来。”
颜夏换上鞋，扶着旁边的栏杆，努力回忆着多年前的感觉，动作显得笨拙而僵硬。
“别紧张，”程朗站在她侧前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重心放在两脚之间，膝盖微屈，眼睛看前面，别老盯着地面。”
他示范了一下基本站姿，动作利落稳定。颜夏学着他的样子，试图松开栏杆，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啊！”她低呼一声，手臂下意识地挥舞。
程朗迅速上前一步，没有碰到她，只是张开手臂虚护在她身侧，形成一个安全的范围。“我在旁边，摔不了。”
高宇泽难得开口，是对程朗说的：“姿势不对，脚踝没锁死。”
程朗蹲下身，指了指颜夏的脚踝：“这里要用力，卡住鞋帮，不然容易扭伤。”他讲解得很认真，没有任何不耐烦。
几次尝试后，颜夏终于能借着他的力，颤巍巍地向前滑动。就在这时，程朗做了一个让她意外的动作——他轻盈地转过身，变成了面对着她，倒着滑行。
这样一来，他们变成了面对面。他的手依然稳稳地托着她的，为了保持平衡，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拉近了许多。颜夏能清晰看到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和他专注地看着她脚下动作的眼神。
这个姿势显然比之前费力，他需要不断观察身后的路况，控制倒滑的速度和方向。
颜夏忍不住问：“程朗学长，你为什么要倒着滑？这样不会很麻烦吗？”
程朗的目光从她的轮滑鞋上抬起，落在她脸上，很自然地回答：“这样方便把两只手都给你。”
风恰好在这一刻掠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当下的她，注意力全在保持平衡上，只是懵懂地“哦”了一声，觉得这个学长真是认真负责。
倒滑教学的效果立竿见影。颜夏不用再费力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可以放在脚下的轮子和身体的平衡上。他双手提供的支撑成了一个移动的、绝对安全的扶手。他时不时提醒：“左脚发力……对，就这样……重心移到右脚……”
董昭天在场边看得直咂嘴：“啧啧，程教练这服务，VIP级别啊。”
高宇泽难得地接了一句：“有效率的教学方法。”语气依旧平淡，却算是认可。
练习间隙休息时，董昭天凑过来聊天：“学妹，你不知道，朗哥可是我们信息院的隐藏大神，就是平时懒得动。”
程朗拧开一瓶水递给他：“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董昭天灌了口水，继续对颜夏说：“真的！他电脑技术一流，就是……”他话没说完，被程朗用胳膊肘顶了一下。
颜夏看着他们打闹，注意到程朗似乎并不愿多提这些。她想起他那个“系里倒数”的成绩，心里掠过一丝疑惑。
不知过了多久，颜夏已经能在程朗的扶持下，缓慢但顺畅地滑行一小段了。
“今天差不多了，”程朗适时叫停，“第一次练太久，明天腿会酸。”
他松开手，颜夏一时没适应，晃了一下，他立刻又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小心。”
就在这时，颜夏听到熟悉的声音：“颜夏？”她回头，看见室友林薇和另一个女生刚锻炼完，正从旁边走过。林薇的目光在她和程朗之间转了转，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颜夏连忙跟程朗道别：“学长，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嗯，回去用热水敷一下小腿。”程朗叮嘱。
回宿舍的路上，林薇用手肘碰碰颜夏，压低声音：“可以啊颜夏，那个学长是轮滑社的程朗吧？我们都看到了哦，他扶着你，两个人贴那么近……感觉他对你有意思哦！”
“别瞎说！”颜夏的脸“唰”地红了，急忙解释，“就是正常的教学！学长人比较好而已……”
“是吗？”林薇拖长了语调，显然不信，“反正我看着挺暧昧的～”
室友的调侃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涟漪。颜夏嘴上极力否认，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刚的画面——他倒滑时专注的神情，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还有那句“这样方便把两只手都给你”。原本觉得再正常不过的接触，此刻回想起来，竟品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一种微妙的、带着点甜意的慌乱悄然蔓延开来。
晚上，她趴在床上，点开“减肥成功群”，把今天学轮滑的事，包括那句让她后知后觉的话和室友的调侃，都说了出去。
林清玥几乎是秒回：「啊啊啊！‘把两只手都给你’！这什么偶像剧台词！程朗学长很会啊！」
宋昭茉则很冷静：「从教学效率角度看，倒滑确实能提供更全面的保护和支持。不过，结合他之前的种种行为，对颜夏你有特殊好感的概率，目前看是偏高的。」
看着闺蜜们的回复，颜夏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林清玥那句「颜夏一直都这么有魅力，从不缺青睐者哦」更像是一勺蜜，直接浇在了那颗刚刚破土的情愫嫩芽上。
她点开那个四色方块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约定时间的地点。犹豫再三，她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学长，今天真的谢谢你，我好像找到一点感觉了。」
几分钟后，手机亮起。
「是你学得快。」
很简单的五个字，却让颜夏的心轻轻跳了一下。她放下手机，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期待着下一次的轮滑练习
——期待着再次见到那个会倒着滑、把双手都给她的程朗学长。
朔汐市的十一月，寒风已经开始显露出狰狞面目。体测这天更是选了个“好日子”，灰色天空低垂，风刮在脸上像细砂纸磨过，生疼。
颜夏站在起跑线上，第无数次后悔昨天没多看两眼天气预报。她裹紧羽绒服，看着体育老师在寒风中吹哨子，觉得这场景简直像某种酷刑。
“颜夏，你抖啥呢。”旁边的同学周雨涵凑过来。
“我这是...热身。”颜夏嘴硬，实际上牙齿都在打颤。
哨声响起的那一刻，颜夏就意识到大事不妙。第一圈还没跑完，她的嗓子已经有铁锈味了。
颜夏从小不喜欢跑步，初中高中体侧800米对于她来说都是噩梦。
最要命的是腿。明明每天都在走路，可这会儿它们就像借来的，完全不听使唤。周雨涵从她身边跑过时还好心喊了句“加油”，她却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过终点线以后，颜夏直接坐在了草地上。体育老师在一旁喊：“别停！走一走！”
她试着站起来，结果眼前一黑，幸好周雨涵及时扶住。
“我的天，你脸白得跟鬼一样。”颜夏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被周雨涵搀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操场边上绕圈，感觉喉咙里全是铁锈味。
回到宿舍，她直接瘫在椅子上。林薇正在吃泡面，看见她这样吓了一跳：“你这是去体测还是去受刑了？”
“比受刑还惨...”颜夏有气无力地摸出手机。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程朗的对话框。
「体测完了，感觉半条命都没了...」
发完她就后悔了，这语气太像在撒娇。但消息已经撤不回了。
程朗回得比想象中快：「八百米？」
「嗯...还有乐跑没跑，想死...」
她发完就把手机扔桌子上，觉得自己太矫情。但下一秒又忍不住拿起来看。
「晚上可以把手机给我，这几天帮你跑。」
颜夏盯着这行字看了半天。这完全不像程朗会说的话——他们虽然经常聊天，但一直都是她在主动找话题。
「这太麻烦你了吧？」
「顺路，我晚上玩轮滑顺便就跑了。」
于是，从那天起，每晚九点，程朗都会准时出现在慎思楼下的梧桐树旁。
第一天晚上，颜夏磨蹭到八点五十八才出教室。程朗已经等在那里了，穿着黑色运动服，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瘦。
“学长...”她小跑过去，把手机递给他，“麻烦你了。”
“没事。”他接过手机，解锁的动作很熟练。
他递还手机时顺口问：“今天系统解剖学听得懂吗？”颜夏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上系统解剖学？”他顿了一下，视线飘向旁边的梧桐树：“你上次说过课表。”颜夏努力回想，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提过。
后来这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每天晚上那几分钟的碰面，成了颜夏一天中意外的期待。她发现自己会提前开始收拾书包，就为了能准时出楼。
“今天好冷。”
“嗯，明天更冷，多穿点。”
“周三还去轮滑吗？”
“去。”
对话总是很短，但很自然。不像平时在微信上，她总要费心找话题。
有天下着细雨，颜夏以为他不会来了。但九点整，他还是准时出现在老地方，头发被雨水打湿，软软地贴在额前。
“下雨还跑？”
“当然，不在话下啦。”他接过手机，转身进雨里。
颜夏站在楼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里泛起一种陌生的情绪。
不是喜欢，更像是一种...安心感。
林薇最近总用暧昧的眼神看她：“天天晚上晚自习间隙出教学楼，有情况？”
“别瞎说，就是借手机。”颜夏否认得很快，但心里明白，有些事情确实不一样了。
她还是会和程朗聊日常，发冷笑话，但不再需要刻意找话题。有时候他回得慢，她也不会胡思乱想。这种相处让她很舒服，像找到了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睡前她看了眼手机，程朗发来乐跑完成的截图，附带一句：「明天老时间？」
「好。」
颜夏把手机放在枕边，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掌心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