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留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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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膳后云萝陪着萧珩在殿内下棋，殿外忽然下起了微凉的秋雨，秋风呼号着，夹杂着雨丝吹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殿内却十分安静，二人似乎都沉浸在黑白围困中，只有棋子落下的声响，熏香袅袅，驱散了几分窗外的冰冷水汽。看着云萝专注的小脸和下棋时纤细的手指，萧珩有些心猿意马。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了，宫人门识趣地离开了殿内，殿内只剩下二人。一局终了，云萝勾起唇角，眼底浮起胜利的笑意。萧珩却不以为意，看似随意地望向了窗外的雨帘，
“雨愈发大了…”
“嗯…”
殿内一阵暧昧而微妙的安静。
“阿萝，朕…今晚不想走了…可以吗？”萧珩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忐忑和渴望。
灯花“啪”地一声爆了一下。
云萝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垂下了头，眼睫颤了又颤，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着，终于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嗯。”
萧珩身体一震，眼中的光芒亮得灼人，一阵巨大的被彻底接受的狂喜席卷了他。
“我让他们给你准备寝衣和水…”云萝声如蚊呐，双手下意识地揪着衣角，就要闪身出去。
萧珩一把从后面抱住云萝，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声音沙哑，“阿萝，不必怕，我什么也不做，只想抱着你。”
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猛地袭来，感受他的唇碰着耳垂的触感，云萝感觉耳朵酥酥麻麻的如同被电流击中一般，电流迅速窜到全身，她感觉整个身子都有些瘫软，脸颊和脖颈的肌肤迅速窜红，好似火烧一般滚烫。只是他的话莫名地让她安心了几分。
这一夜的烛火熄得比平时要更早一些。
萧珩躺在云萝的身边，两人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外面秋风呼啸，两人却都能听到彼此心脏的狂跳。
萧珩试探着拉起了云萝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肌肤，这段时间不经意中，云萝的洗手症几乎不药而愈，手上的伤疤也结痂了，只是摸上去仍然会有疤痕的印记。
萧珩摸到那些伤痛的印记，心中一痛，那些伤痕都是因他而生，也是她曾经心伤的外在显化。
“对不起，阿萝，”萧珩喃喃低语，目光看向云萝。
云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回握了他的手。
萧珩凑近了几分，揽过云萝的腰，将云萝彻底抱在怀里，云萝的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萧珩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胸膛紧紧贴着云萝的后背，手臂环在云萝的腰上，
“睡吧，阿萝，我陪着你。”说完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
听着萧珩均匀的呼吸声，感知他胸膛的温暖透过寝衣慢慢地传过来，云萝僵硬的身体逐渐地放松，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二人同榻而眠的感觉，云萝闭上了眼，悠悠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向殿内时，云萝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蜷缩在了萧珩的怀中，手臂攀着他的脖颈，额头紧贴着他的胸膛。她脸颊微微泛红，正想从怀中抽身出来，细微的动作却惊醒了身旁的萧珩。
四目相对，萧珩脸上浮起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
“早呀，阿萝。”
他将云萝拉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个轻吻，他俯身看向云萝，她的眼中羞涩不减，却更添了几分信任和依赖。
“阿珩，早。”
萧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朕今日要去南书房议事，等晚上再陪你用晚膳。”
“嗯。”云萝脸颊抵着他的胸口，含羞点头。
萧珩又不舍地搂了搂怀中的云萝，起身离开，步伐前所未有的轻快。
皇贵妃晨起正在对镜梳妆，一个大宫女悄步上前，低声禀报道：“娘娘，陛下昨夜歇在那位宫中了。”
皇贵妃脸色一僵，呼吸一滞，瞬间攥紧了手中的凤钗，“消息可确实？”
“是，陛下没有带着仪仗，但是据可靠人回报，陛下是亥时初刻去的，直到今日卯时三刻才离开，留宿是确凿无疑的。”
皇贵妃盯着镜中的自己，脸色阴沉，眼中翻涌着怨毒和寒意，胸前不断起伏着，泄露她心中的极度的不平静。
良久，她敛起眼中的情绪，声音低沉似水，却平静得听不出喜怒，“知道了。”
皇贵妃挥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殿中，一把扯下了头上已经簪好的一枚玲珑玉簪，摔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玉簪应声而碎，原本已经梳好的发髻也散落下来，凌乱地垂在鬓边。
皇贵妃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伤情和落寞。作为一个世家贵女，她自认从小到大一切都是最顶尖的，高贵的家世，出众的容貌，还有那京中远播的德才贤名，从很小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入宫，这不仅是为了个人也是为了家族的使命，她立志做一个贤德后妃，为家族添一份荣光。
可几年前初嫁宫中，第一次见到萧珩，她的心蓦然地漏跳了一拍，从此这位夫君便刻在了她的心中。她爱他，炙热地爱他，爱他英气冷峻的面容，爱他落入泥沼还能重返云端的手腕和能力。她知道自己嫁的是帝王，自己绝对不会是他的唯一，但是她骄傲地认为只有自己这样高贵出众的女子才最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为他执掌凤印，生儿育女，至于其他的女人，或是玩物或是摆设，她从不屑于放在眼中。
成婚初期，萧珩便以先帝过世、孝道为重为由一直没有踏入后宫，后面便是借口政务繁忙，即使来了，也不过闲话几句便开始翻看奏折。她从一开始的羞涩不解逐步变成隐隐地揣测，她知道萧珩在冷宫中挣扎数年，或许正因如此才导致他身患隐疾，不近女色。她如此猜想着，心中反倒多了一丝怜惜和同情。况且他对于后宫冷清却也一视同仁，一切便也如此过了。
云萝入宫后，即使看着萧珩为她牵肠挂肚，扫除一切的样子，她心中始终还保留了最后一丝希望，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对于旧物的怀念，或是帝王对于曾经所有物的偏执。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知道，他并非不能，只是不想，他不想碰她们这些高门贵女，是因为他的心意与渴望始终都牵挂在那个曾为臣妻的冷宫奴婢身上。
“哼，”她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格外阴冷，“好一个奉圣夫人，真是一个掩人耳目、暗渡陈仓的好名头。”
她猛地站起来，几乎让她瞬间眼前发黑，她不甘地望着漪澜宫的方向，“看来本宫当真是小看了这个贱婢，本来以为不过是一个仰人鼻息的菟丝花，现在看来是个妖孽祸水，是个十足的狐媚子，她究竟是如何得到那么冷情的一个男人的心的？”
“来人！”皇贵妃一声怒喝，“给我盯紧了那个女人，想办法着人打听着她的所有信息，她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编纂医典是否有把柄，还有…还有她的月信，她从前在冷宫、在卫家的旧事，本宫要知道她的全部！给本宫查清楚！一丝一毫都不能漏掉！”
“娘娘息怒，奴婢会尽力探听。”
皇贵妃瘫坐在殿内，怨毒的眼神逐渐带上了令人心惊的疯狂。
那日的留宿后，萧珩和云萝之间相处更加自然融洽又带着甜蜜的张力，萧珩还是会来到漪澜宫与云萝每日共膳，午后有时一同伏案，默默相伴，萧珩批阅奏折，云萝忙着做好医典编纂的工作，日子仿佛驶入了一条温暖而平稳的河流。
这日，云萝和萧珩在晚膳的时候，云萝放下了银箸，脸色诚挚而认真：“陛下，我近日编纂医典，常感力有不逮，许多关于妇人和小儿的内容散乱各处，许多医案不过口耳相传，师徒相授，整理起来颇费功夫。”
她顿了顿：“我看宫中有许多洒扫的小宫女，年纪很小也很机敏好学，若只是终日洒扫到底有些可惜。我想能否遴选一些有心向学，资质尚可的，让她跟着我和几位女医官，一边可以帮忙整理典籍，抄录文书，一边也可以学些辨识草药、护理病症的本事，将来或可留在宫中充实宫中女医的队伍，若是出宫，也能惠及更多人。”
萧珩听着，眼中柔情满溢，他想起小时候那个给他喂药喝、笨拙地安抚他的小女孩，如今也逐渐成长为一个更具慈心的医者。
“此议甚好，”萧珩称赞道，“朕看就以你奉圣夫人的名义，让内务府操办下去，可安排女医馆附近的单独院落作为学署，也方便你照看。”
“多谢陛下。”云萝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
事情很快被推行了下去，内务府很快选上来几个眼神清亮，面容稚嫩的小宫女，他们被安排在了女医学署。云萝先安排女医官开展启蒙教学，后面逐步让她们接手相关的整理典籍和抄录文书的工作。萧珩有时会在院外看着云萝认真忙碌的样子，只觉得比任何的珠翠华服都更加动人心魄。
夜晚，萧珩批阅奏折，云萝在一旁翻看着医书，殿内一片静默，只有一片偶尔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笔墨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云萝会在看到一个生僻的古字时候，自然地递到他的眼前，向他询问。萧珩会展示出他的博闻强识，如同小时候教习云萝写字一般，认真地向她解释，最后把云萝拢在怀中，握着她的手，在纸上落下一撇一捺的笔画。
萧珩在遇到棘手的问题或是看到言官关于后宫以及子嗣的劝谏奏折，总是紧皱着眉头，脸色阴沉，流露出一丝烦躁和不悦，云萝抬眼看到，便会悄步上前，先递上一杯润燥的清茶，注意到萧珩脸色松动，云萝会更近一步，用纤细的手指轻抚一下他紧缩的眉头，“喝口茶，别急，慢慢想。”萧珩握过她的手，闻到那一缕独特的混杂药草和安神香的气息，眉宇间的紧绷总会不自觉地松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