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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流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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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集团市场开发部,位于大厦的二十八层,占据着整层楼视野最好的区域,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部门内部是标准的现代化开放式办公格局,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打印机墨粉和一种无形的、高度紧张竞争的气息。每个人走路都带着风,敲击键盘的声音密集如雨,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构成了这里高效而冷漠的背景音。
林晚兮就像一颗被误投入这片精密机械中的、棱角分明却毫无用处的石子。她的工位在靠近走廊尽头的一个角落,采光不佳,似乎也预示了她在部门里的边缘地位。
工作的艰难,从第一天就显露无遗。她甚至连最基础的办公软件都无法熟练操作,制作一份简单的Excel表格都能耗费她一上午的时间,格式错乱,数据对不齐。发送给其他部门的邮件,格式不规范,用语被诟病不够专业。同事让她复印文件,她研究了半天才搞清楚那台多功能一体机的基本操作,还因为放错纸卡住,引得后面排队的人面露不耐。
“啧,果然是大小姐,连复印机都不会用。”
“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拉低我们整个部门的水平。”
“小声点,人家上面有人……”
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如同无处不在的蚊蚋,虽不致命,却时刻叮咬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她试图融入,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得到的往往是敷衍的“不用”或者干脆被无视。午餐时间,同事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去,从没有人主动邀请过她。她就像一个透明的存在,被隔离在这个忙碌的群体之外。
而真正让她感到如芒在背的,是她的直属上司,市场开发部经理——陆谨。
陆谨很年轻,看上去似乎比林晚兮也大不了几岁,却能执掌顾氏集团最核心的部门之一。他身材挺拔,相貌是那种带着冷感的英俊,鼻梁高挺,唇线总是抿得很紧,一双黑眸看人时,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内里,不带丝毫多余的情绪。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连袖扣都扣得规整,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严谨与疏离。
他对林晚兮,更是将这种冷淡和严苛发挥到了极致。
入职第三天,陆谨将一份厚厚的行业分析报告扔到她桌上,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今天下班前,把里面所有涉及竞争对手Q3季度市场动向的数据整理出来,做成对比图表。我要看到清晰的数据逻辑和可视化呈现。”
那是林晚兮完全陌生的领域,里面充斥着大量的专业术语和复杂数据。她硬着头皮,一整天埋首在电脑前,查资料,问搜索引擎,磕磕绊绊地弄到晚上九点多,才勉强交出一份自认为可以交差的东西。
陆谨只扫了一眼,便将打印纸轻飘飘地丢回给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冰冷的审视:“图表类型选择错误,数据维度单一,重点不突出,颜色搭配缺乏专业性。拿回去,重做。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合格的版本放在我桌上。”
那一刻,林晚兮几乎要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咬着下唇,默默地收回那份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报告,回到座位上,就着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惨白灯光,继续修改,直到深夜。
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陆谨似乎总能找到她工作中的疏漏,无论是文档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标点错误,还是会议记录中不够精准的措辞,都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指出来,要求返工。他分配给她的任务,往往难度极高,远超一个基层文员应有的范畴,美其名曰“快速成长”。部门内部的小组讨论,他从不点她发言,当她鼓起勇气提出一点想法时,他要么直接忽略,要么用几句简洁到冷酷的话语指出其不切实际之处,让她无地自容。
处处碰壁,处处难堪。林晚兮感觉自己像在沼泽里挣扎,每一次试图前进,只会陷得更深。
与陆谨的冷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言时不时出现的“关怀”。
这位顾氏集团的太子爷,总会找到各种理由晃悠到市场开发部。有时是“路过看看项目进度”,有时是“给兄弟们送点下午茶”。他的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落在角落那个纤细而隐忍的身影上。
他见过林晚兮被同事排挤时的无措,见过她因为完不成任务而急得眼圈发红却强忍着不哭的样子,也见过她在所有人都下班后,独自一人对着电脑屏幕苦苦钻研的执着。那种从云端跌落却并未完全碎裂的坚韧,莫名地吸引了他。
一次,他恰好听到陆谨又在冷声指出林晚兮报告中的一处错误,语气严厉。顾言立刻走上前,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玩味的笑容,拍了拍陆谨的肩膀:“陆经理,对待新人不要太苛刻嘛!晚兮刚来,很多东西不熟悉,慢慢教就是了。”
陆谨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顾言的手,眼神依旧平静无波,语气淡漠:“顾少,市场部不讲人情,只讲效率和结果。如果无法达到岗位要求,无论她是谁,都不适合留在这里。”
顾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转向林晚兮,语气温和:“晚兮,别太有压力,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林晚兮只能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谢谢顾少。”
几次三番,顾言试图介入,都被陆谨用这种公事公办、软硬不吃的态度挡了回去。顾言开始更加明确地表示对林晚兮的兴趣,有时会在她下班时“偶遇”,邀请她共进晚餐。
“晚兮,下班了?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法餐,赏个脸?”
“抱歉,顾少,”林晚兮还没来得及回答,陆谨冰冷的声音总会适时地响起,他甚至不用抬头,仿佛头顶长了眼睛,“林晚兮,这份数据核对明天一早就要,今晚加班完成。”
顾言的脸色会瞬间变得难看,他盯着陆谨,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陆谨,你是故意的吧?”
陆谨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顾言的视线,声音没有任何情绪:“顾少,我在安排部门工作。如果您对市场部的管理有意见,可以向总裁或者董事会反映。如果没有,那就请别再这里指手画脚的!”
顾言气得牙痒痒,却拿陆谨毫无办法。陆谨是顾氏集团花重金从竞争对手那里挖来的顶尖人才,入职不到两年,就以雷霆手段和卓著业绩赢得了董事会的高度信任,连他父亲顾总裁都对陆谨礼让三分,曾明确告诫他不要轻易去招惹这位“价值连城”的经理。顾言再混不吝,也清楚动陆谨的后果,他最多只能在被气极时,压低声音骂几句“不识抬举的东西”,过过嘴瘾。
而对于陆谨下达的加班命令,他甚至连一句“能不能通融”都不敢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晚兮对他投来抱歉的眼神,然后乖乖坐回工位,继续面对那些枯燥的文件和数据。
林晚兮对陆谨这种近乎刁难的行为,内心充满了抱怨和不解。她不明白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上司,为何独独对自己如此严苛。但她也知道,这份工作是她在绝境中唯一的浮木,她不能失去。无论陆谨下达多么不合理、多么繁重的任务,她都只能咬着牙,低声应一句:“好的,陆经理。”
她像一株被压在巨石下的嫩芽,在冷漠的土壤和严酷的环境中,挣扎着寻找一丝生存的缝隙。而她没有察觉到,在她周围,由陆谨的冷漠、顾言的觊觎以及同事们无形的排斥所交织成的暗流,正在悄然滋生、涌动,随时可能将她卷入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