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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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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草都没长齐呢,怕是不适合打马球。方釉青在心里默念。
可细细想了想,宫里已一年多没有举办这类的活动了。
“那明日我叫人把那苑给收拾出来。”方釉青看着姜彤,沉默片刻后开口。
姜彤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挤眉思索着什么。
望着姜彤手中往下滴墨的笔,她伸出手将它取了下来,从桌上拿了一支,沾好墨后又放回姜彤手中。
自己则回到桌前,收拾着新到的画贴。
姜彤看着她一言不发,忽然间,一个想法涌入大脑,她缓缓转身,红润的脸颊微微泛起笑意,拿着笔的手不自觉抬高,描着窗外的花树。
她用余光瞥了方釉青一眼,“今年换个地方,去流云坪马球场!”
方釉青心头一颤,耳尖霎时染上绯红,垂眸不敢直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桌面。
流云坪……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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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谨正值弱冠之年,陛下给他建了府邸,不久前与花太妃一同迁出宫。
其一,这是历来的规矩,他并不是陛下的亲生子,自然没有永住皇宫的道理。
其二,俩人有为姜谨寻亲的念头。
花太妃有意让欧阳家与其相好,此番也正合她意。
唉——
郑砚秋瘫倒在案上,拿着刚改完的名册琢磨半天。
这几日宫人的进出太频繁,这册子来来回回改了好多遍。
不明白,为何太妃执意要带宫里的入府,身边的人用习惯了她能理解,那其他的到外面找不也一样吗?
她把人带出去,宫里又找了新人,几次下来,这东西都要改烂了!
郑砚秋把东西放下,趴在桌上又看着窗外的玉兰树发呆。
不一会儿,一宫女走了进来,“司记,尚宫大人说,公主要去流云坪打马球,她抽不出手,要你安排人手。”
她应了一声。
马球?
她起身走了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树才刚萌芽,砖缝里的草也稚嫩无比。过段时间不是更合适?
这么急。
她踏上台阶,低头走进屋,今晚又要赶工了。
夜幕降临,方釉青提着食盒,步履轻缓地朝尚宫局走来。
夜深,院里的蛙声此起彼伏,她走在廊上,脚步不禁又慢了些,从侧窗一看,里面的人还在忙活。
郑砚秋一心落在纸上,丝毫没有察觉,直到眼前一黑,她才看见面前之人。
“阿姐!”她将笔放下,急忙起身,往外一看,尽是漆黑。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了?”语气里满是诧异。
方釉青拍了拍手里的东西,“新做的点心,想着带给你尝尝。”
她说着就把东西拿了出来。
盘子里陈放着相糕点状的东西——春盘。在一张薄面皮里裹着各种蔬菜,红绿相间。
这在一次的宴桌上,她见过。又一盘点心端了出来,一瞬间,她的目光便被这吸引住。
郑砚秋指着面前散着梅花香面,直起身子,坚定地说:“这是梅花面。”
方釉青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笑着说:“对也不对。”
“这汤是加梅花,足足熬了一个时辰才出来的,你尝尝。”
满屋子都飘散着淡淡的梅花香,郑砚秋端着碗就喝了一口,不腻,味道刚刚好。
另一盘子里装着浅粉色的樱桃酪,上面点着一朵樱花和些许的花生碎。
还有……
方釉青拿了块糕点吃起来,眼神定格在郑砚秋身上。
来之前,还担心你不在,可现在见着你了,心里也还是担心。这可如何是好。
郑砚秋抬眸,对上她惆怅的目光。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好奇发问:“对了,才开春,公主怎么想着要打马球呢?”
方釉青想起今日殿里的诸般画面,摇摇头,“说是宫里太闷了,想出去逛逛。”
郑砚秋撑着上半身,缓缓朝她靠拢,扑进她的怀里,抬眼,意味深长地对她笑着:“流云坪,那可是个好地方。”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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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到这里的那刻起,花容的脸色就没好过。
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数不尽的厌弃——屋舍低矮、市井喧嚣、尘泥满地……
整日坐在屋里,不想沾染任何东西,一会儿头疼、一会没有食欲。
今夜她让姜谨过来,特意与他商议婚事。可话题却逐渐走偏。
听着母亲那些为自己伸屈的言语,姜谨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开口:“母亲何至如此!”
花容脸色霎时变得难看,猛得直起身子,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她姜禾如今眼里哪还有我们母子?我们若不为自己打算,还有谁会替我们着想!你身上流着姜氏的血,这江山,还有谁比你更名正言顺!”
“母亲!慎言!”姜谨神色骤变,语气越发凝重。
见他眼色不对,花容语气轻了几分,“你在朝中多结交大臣,那对你日后的前程大有益处,你知不知道?”
“姑母对我们已是仁至义尽,母亲又何必再生事端。”
花容听他句句回护,眼中瞬时盈满了泪光。
那年他才两岁,她现在都还记着姜平去世那晚,他趴在自己怀中大哭,软糯的哭声将她的坚强撕得一干二净。
可那时诏令已经下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这世上,哪有一国公主称帝的。还是一个满身狼藉的公主。这让她心里怎么好过。
如今形势稍有好转,趁机与别人联合,壮大自己的势力,那待到将来,历史只会重现。
不行!
灯光逐渐没入沉寂的夜色。俩人也沉思片刻。
如今的欧阳一族,虽然不比以前,可在朝中依旧占着重要位置。
宴京姑娘中,那欧阳芷兰是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她不明白姜谨有哪里不满意。
下人垂头站在两侧,两只手死死抓着衣服,显然也被这气氛吓了一跳。
忽然,姜谨从椅子上起身,撩起衣摆便跪在地上,古丰见状,随他一道跪在门前,“母亲,我与釉青自小相识,那年在流云坪,您也见过的。”
语气里尽是温柔与委屈,这一副与平常不符的模样,反而激起了花容的怒火。
“什么!你如今竟还想着那个姓方的!”花容太妃听完姜谨的话,顿时勃然大怒,声音尖锐得刺破了室内的宁静。
姜谨直挺挺地跪在母亲面前,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执拗,腰背挺得笔直,争辩道:“母亲!我与她相识,相知。”
“这么多年,心中从未有过旁人。这一点,母亲您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您当初不也默许了吗?”
两年前,公主的及笄宴上,两人在流云坪相会,被出席解闷的花太妃“抓住”,可她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为何到今日……
他话语一顿,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与痛色,追问道:“为何过去您从不阻拦,偏偏要在这时,在这关键的时刻,要暗中阻挠!”
花容见心思被戳破,厉声呵斥:“你是皇子,你的婚姻大事怎么能与一个贱婢有瓜葛。你如今既已参议政事,正该寻一位名门闺秀相辅相成,待到来日……”
“母亲!”姜谨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与痛楚,猛地站起身,身形因激动而有些踉跄,“我不准您这样轻贱她。”
姜谨撑在地上,朝她磕了个头,欲起身可撑不住。古丰从地上起身,弯着腰快步走近将他扶起。
方才跪得太用力,膝盖有些使不上劲,他强忍不适离开。
身份!果然还是身份!除了这个,母亲眼里便没有任何东西。
一个人究竟如何,与她的身份地位毫无关系。
姜谨理了理衣服,长舒一口气。不肯也罢,明日一早,他自去求见陛下。
“你给我站住!深更半夜,你又要到哪里胡闹!”见他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花容脸色骤变,声音里终于透出惊惶“来人!快把他扶进屋!”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却被他猛地推开。他头也不回,独自往外走去。
横文公府浸没在深沉的夜色里,四下寂静。韩雪谏斜倚在案前,指尖捻着卷边文书,目光沉静地掠过从各地传来的文书。
忽闻脚步声疾,侍从趋步入内,低声禀报:“大人,逸王殿下来访”。
她抬眸,正见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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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陛下的意思很明确,谁都知道。一个人的心意如何,终比不过一道圣旨,有些东西放在心里就好了。
俩人畅谈一番,方釉青最后也只能认命。
郑砚秋觉得有道理,但那是对于她们而言,逸王那就不一样了。“可逸王殿下不是不喜欢欧阳一家嘛,那他怎么不和陛下商讨呢?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不久前姜谨忙于迁居,这几日是会试考,文宰先生免了两位殿下的学,前后几天,方釉青都没有见过姜谨。
照他的性子,要是知道此事,恐怕是要大闹一场才肯罢休。
方釉青望着月色,不禁感叹起来:“砚儿你不明白。”
如今欧阳家势头稳进,人人都想巴结,花太妃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陛下一向待她俩很好,定会满足太妃的心愿。
郑砚秋脸上浮现出疲惫,她将脑袋搭在方釉青的肩上,两人再没有说一个字,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可心里却仍然思绪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