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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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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不起眼的窄门进去,拐个弯,里面别有洞天。
大小不一的赌桌,都围满了人。
“买定离手啊!”中间的人高声喊道,随后把骰盅举起,熟练地摇晃起来,骰子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气氛火热,人们脸上笼着一层诡异的兴奋,喊着自己押的结果,目不转睛都盯着。
开盅之后,一群人欢呼,另一群人叹气,懊恼地摸着自己的额头。
入乡随俗,高凌月换了一些筹码,玩最简单的摇色子赌大小。
“买大买小?”侍者问道。
“大。”纯赌运气。
几局下来,输了个精光。高凌月从人堆里挤出来,对自己的运气感到怀疑。她拍了拍衣袖,真是两袖清风了。
“小月,赌桌上不是这样玩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方靠近。
她扭头一看,不正是江彦么。
她的胡须还在,甚至戴了假面易容,按理说不会被认出来。
“你跟踪我?”她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没......没有啊。”他是通过身形动作认出来的。
“先不管这个。我有正事要做。”高凌月只想把他打发了。
“如果你想见老板,我有办法。只是,可能会有危险。”
“那不成问题,”高凌月凑近他耳边,捂着嘴说,“我带了人。”
江彦笑了笑,耳朵渐渐红了,但在赌场这个并不明亮环境里,很难被发现。
此次前来,本来只想简单打探一番,但如果能直接见到赌场老板,当然最好了。
赌局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赌客与赌客之间的,这种通常赌本较小,自行决定,没什么门槛。另一种是赌客与赌场对赌,最低一百两开局。
见有人提出要和赌场玩,赌客们顿时兴致高涨,一个个围上来凑热闹。
“这位客官想玩什么?”庄家问。
江彦:“比大小。各自摇骰子,大的赢。”
侍者端上来两个骰盅。
“公平起见,客官请选。”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江彦的手碰到离庄家更近的骰盅,停顿片刻。庄家面不改色,笑容像嵌在脸上的一样。江彦勾了勾嘴角,将另一个骰盅拖至身前。
高凌月暗暗观察两人。从提出要对赌的那一刻起,赌局便已经开启了。
“下注喽下注喽!左边押赌场赢,右边赌客赢——”侍者在临近的桌子旁叫喊道。
“我压赌场!”
“我也!”
“我押给赌客,就不信了!”
很快,桌子左侧的筹码便堆成一座小山,右边就显得寂寥许多。
刚开始高凌月还聚精会神地看了会儿,可江彦赢得太多了,没什么悬念,她就兴致缺缺了。
赌江彦赢的少数人乐疯了,别人都不看好,就自己押中了黑马,打脸爽!
两人捧着一袋子银锭,出了赌坊。打更人敲了一下梆子,在空荡荡的街道拉长声音喊着:“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外面几乎没什么灯,只有一轮月亮毫不吝啬地洒下光辉。照着路面和两侧的房屋,幽暗,静谧。
高凌月:“你怎么做到的,赢那么多?”
就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两枚骰子。
江彦:“靠这个。”
高凌月:“出老千啊......”
两人同时眼前一黑,被暗处窜出的人用黑布罩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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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老千出到我们头上了!不想要脖子上的东西了是吧?”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黑布被拿开,光线刺眼。两手被粗麻绳绑在背后。
抬头看去,一个穿着茶棕色直裰、头戴纶巾的男人正坐在罗汉床上,下方铺着虎纹毯子。看样子是真虎皮,价值不菲。他居高临下地打量被捉来的两人。
高凌月也看清了他的长相,弯眉,细长眼,鼻梁高挺显得眼眶更为深邃,薄唇。大约三十来岁。
男人对江彦说道:“我认识你。越国的质子,昭阳长公主的驸马。”
他站起身,走到高凌月前面,弯下腰。江彦屏着呼吸,目光克制地缓缓看过来。
高凌月贴的假胡子被一下扯掉,疼得她往后缩了一下,不自然地动了动嘴唇。她有点紧张,怕被看出假面,装成害怕畏缩的样子低下头。
男人笑了一下,不再看她,而是把胡子随意一扔,对江彦说:“放心,我不会对她怎样。”
“看样子,你也不是对长公主那么言听计从。可是,这幽会的地方,未免选错了。”他露出揶揄的表情。
高凌月:?
江彦:?
既然对方这么理解,那就将错就错。高凌月想起花映雪,学着她的样子,怯弱地往江彦肩上一靠。随即感觉到江彦僵了一瞬。
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继续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赌场也有赌场的规矩,你在我的地盘这样做,就必须付出代价,不管你是什么人。按照我们的规矩,念在你是初犯,你得留下一只手。”
高凌月质问:“你就不怕皇室的人找上来?”
“有你这个把柄啊,他和你背着长公主私会,自是不敢说。”
高凌月哑口无言。
“没有其他解决方法?”男人并没有一上来就动刀子,说明他有别的打算。于是江彦试探道。
男人眼珠一转:“有了,我突然想到个好点子。上酒来!”
旁边身材魁梧的手下嘿嘿一笑,不怀好意,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另一个屋子,很快端上来两盅酒。
他说:“一杯是毒酒,一杯无毒,你们自己选。”
江彦深吸一口气:“我们不选这个,我宁愿被砍掉一只手!”
“容不得你决定了!”男人语气冷冽,“给他们松绑。”
手腕被绳子勒红了,借着活动手腕和手指的机会,高凌月偷偷打了个手势。意思是随机应变。虽然,她还不想现在将暗卫暴露出来,但情况紧急,赌坊老板是个疯的。她朝着眼前的酒杯,缓缓伸出手——
突然,身边的人将两杯酒都夺过,仰头喝了。
“江彦!”
一时间,她竟回想起刚重生那会儿,她给江彦毒酒......
高凌月两手掐着他的肩膀,下意识紧咬牙关,艰难地说:“你,你太傻了......”
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带走一滴泪。
他竟然生出隐秘的兴奋,近乎贪婪地把高凌月为他而生的泪印刻到眼里、心里。他应该让她别哭,可是,他卑劣的阴暗面,分明疯狂地叫嚣着:多为我哭吧,再多为我流泪,只为我......
似乎永不满足。
所以他没有说话,一双琥珀眼瞳深深注视着她泪眼婆娑的眸子、浅淡泪痕蜿蜒的颊面、轻颤着的嘴唇......
男人捧腹大笑,打碎了此时的氛围。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酒都没毒!江彦,你是条汉子,偷.情偷到这份儿上,好一对苦命鸳鸯哈哈哈哈哈......你们是被那长公主拆散的吧?”
高凌月顿时放开他,两手捧面,猛地擦了几下。心里窘得不行。
见两人尴尬,那人不再多问,止住笑,说:“鄙人姓刘,单子生,今天就算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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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这一番折腾,天空呈现出日出前的昏暗蓝色。
她仍不断地回想起被戏弄的场景。
丢人,太丢人了。
以至于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走在她旁边的江彦。
回到府邸,顿有如释重负之感。
高凌月并不看他,急匆匆要进自己的寝屋。
然而,江彦却好像故意和她作对。勾住她的手,并在手心里挠了一下。
她本身就是怕痒的人,又绷着一根弦,此刻酥麻的感觉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如果她是猫的话,应该已经炸毛了。
“你!”
江彦只是舍不得分开,牵手是下意识的举动,同时,存了点逗弄的心思。但是,现下,看着高凌月气鼓鼓的模样,他心底的不满足又躁动起来。
好可爱。
想抱。
想……
心底的欲望和贪婪就像决堤,一旦开了个小口,便再难克制。
江彦低头,看见高凌月瞪圆的眼,虽然戴着面具,但眼睛是不变的。他从心所欲,将她搂进怀里。
暌违已久的拥抱,让他忍不住喟叹。
高凌月并不讨厌拥抱。小时候,父皇和母亲便总是抱着她。后来,母亲日日忧愁,她也会轻轻环着母亲的脖子,以她能想到的方式给予安慰。再后来……就少了。
怀抱总是温暖的,让人眷念、心软……所以她一时没有推开。
一声鸟鸣从上方掠过,宅院里响起细微的嘈杂声音,是下人们起了,一切渐渐活泛起来。
“行了行了。”她说,“刘生行事诡谲,你让宋知玉把把脉,以防酒有问题。”
江彦“嗯”了一声。
每次分开,他都感到心空。如果可以,他想一直贴着、缠着,甚至骨血交融。正因如此,他才那样嫉妒萧易晗,嫉妒他和她有血缘的联系。
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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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环的家书送出去,萧易晗却久久未归。他派了家仆林孝勇前去打听,却带回来一个噩耗。
林孝勇匆忙下马,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守门的小厮面前,喘着粗气问道:“老爷可在家?”
“在院儿里呢。”小厮答,“老林,什么事这么急啊?”
“哎,”林孝勇欲言又止,“我不和你说了,快带我去见老爷!”
萧环站在一棵歪脖子槐树下,逗着笼中的鹦鹉,教它说吉祥话。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林孝勇一见萧环,张口就喊道。
鹦鹉左顾右盼,这会儿倒是学得快,也扯着嗓子喊:“不好啦——不好啦——”
萧环怒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什么事啊。”
林孝用喉重干渴,咽了口唾沫,之后才说:“大少爷他……回来的路上遇到雪崩,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