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霜来》別轧

18、第十八章 如今，该是由我拉他一把了

　　原本我这样身份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单独面见天玉门掌门的。
　　但事关宣玑元的命劫，他帮了我许多，我不可置之不理。
　　在澹云容的安排下，我进入了天穹峰，来到了大长老羿辰的殿外。
　　涉及机密。为掩人耳目，大长老直接带我进入了宣玑元的闭关之所。
　　那是大长老自己闭关修炼的一处石室。
　　听之前澹云容介绍，晏辞老祖是天玉门开山老祖的亲传师傅。将天玉门这个灵气丰盈的地方设立为门派根基之后，喜爱云游四方的老祖便在途中，接收了不少颇有仙缘之人。
　　其中就包括了澹云容与大长老的师祖。
　　而其他几位长老，抛开比较特殊的三长老，都近乎换了一轮。
　　所以论资质，除了晏辞，便是大长老与澹云容了，天玉门的最为机要之事，也只有此二人能有掌事之权。

　　见我被大长老何澹云容带入算是天玉门的禁地之一，原本正在打坐调息的宣玑元，疑不外露地站起身来，对两位长老行礼。
　　“玑元，跟为师说实话。”
　　为了验证自己说的句句属实，在见到大长老第一眼，我就将衣襟内的梅枝交给了他。
　　此时他将梅枝置于宣玑元面前。
　　“五年前你说你丢扔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可渡劫用的梅枝，是否便是这根。”
　　“是，师傅。”
　　我叹了口气。
　　果然。
　　他竟然只为了给我留个念想，又白白多受了四年劫难，还准备继续就这么闷不吭声地受第五次。
　　“……为何不与为师商量。”
　　“此梅枝乃弟子八年前于忘归村白家院内不问自取，是弟子的错。理应奉还。”
　　或许，五年前遇到我，他本想与我说清。
　　但若是告诉我梅枝是在八年前折下，就给予我一丝忘归村可能还安好的希望。
　　但他也不愿说谎，只回了我一句，这是他摘下的。
　　怪不得宣玑元偶尔为我带一些关于法器、草药等写了这个修仙世界的许多基础知识的书，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虽然只有六岁却早已识字。
　　是因为五年前他在白家就见过了那间书屋与泛着药香的阿娘的灶屋，就已料想到我今后会在爹娘的影响下提早学习写字与一些草药知识。
　　内心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动了。
　　我知道宣玑元冷漠的外表，举止却处处藏着温柔，与他相处五年，我自是知道他对门中弟子虽表面严苛，却又极为照拂。
　　宣玑元，他非常守规矩，更是严于律己。

　　“……大长老，让我来说吧。”
　　我明白若是我不松口，宣玑元是定不会收下这枝梅枝的。
　　羿辰与澹云容相视一眼，就往旁边退了一步。
　　“宣玑元仙长，我问你。八年前，你是否曾帮我破除过封印？”
　　我能感觉到不远处的澹云容身形一动，曾探过我体内的他，定是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并没有做什么。”
　　“宣玑元！”
　　我急上心来，不再对他使用尊称。
　　若要让他接收下我的梅枝，只能逼问他关于那日的事情，让他亲口说出曾为我做过什么。
　　见我神情坚决，宣玑元眉头轻皱，许久才缓缓开口。
　　八年前，宣玑元本奉命去帮助与天玉门交好的落日门。只是临近霜降，他的体力逐渐不支，生怕帮不上忙还连累其他弟子，便让他们先行离开。
　　独自御剑的中途，他感受到一层似乎即将消散的虚弱结界，这才发现了忘归村，也发现了可以助他渡每年命劫的无花无叶且拥有神识的梅枝。
　　或许常人眼里，觉得这只是一枝普通的梅枝，但在外人所见，具有神识的梅枝，定是那户人家珍重之物。
　　当时落日门内事态紧急，他不得已不问自取，无意中发现屋内当时躺着不足三岁的我。据他所说，当时我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在突破一重即将冲破的封印，便顺手在我眉心为我注入了一丝灵力。当时他还审视了一番我的灵气，见我渐渐好转正要苏醒，这才急忙动身去追赶先前出发的弟子。
　　“这点灵力，不足以报答这枝梅枝的恩情。”
　　宣玑元在成功解决了落日门内乱的事态之后，便想回忘归村提出可否将梅枝赠与他的请求，但不知为何怎么也找不到忘归村的入口，也感受不到当时的结界了。
　　他只得暂时保留这枝梅枝，觉得当时的经历像是梦境一般，平安地再次度过了三年霜降之劫。
　　直到五年前，宣玑元与收到铜锣村家书的觞秦一同前往除妖，才知道忘归村确实真实存在，但再次见到的忘归村，却是一片荒芜，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居住过一般。
　　等他回到门派，却不曾想再次见到了我。
　　五年前的夜里，他本是打算与我坦白梅枝的事，但当时的我满心绝望，世间的一切，包括生命、死亡，都对当时的我毫无意义。
　　于是，宣玑元，他在那天夜里将梅枝交于我，为我留了一个未来的念想。

　　傻瓜……
　　我内心无奈地念叨了一句。
　　当时的我，确实孤立无援。
　　我至今记得那晚，他自山门深处为我拾级而上。
　　他递过来的这枝梅枝，在当时无疑将我从深渊拉了回来。
　　如今，该是由我拉他一把了。

　　我将梅枝递给他，他自然不愿接。
　　我叹了口气。
　　“宣玑元，你可知道在你帮我破除封印之前，我是个如同曜川那般的无魂之体？”
　　宣玑元自然不知道，原本偏过的头，这时才惊讶地看向我。
　　“这梅枝，只不过护了你三日霜降罢了。可你助我破开的封印，却让我与白家，与忘归村成为了真正的家人。”
　　“那是整整三年的时光，却是我一辈子都要回去的归宿。”
　　“所以，不许再说什么不足以报答这枝梅枝的恩情这种话了。你明明就为我找到了与我而言我最珍贵的事物。五年前，你甚至又将我拉了回来，让我想起了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物。”
　　“你为我做的，真的已经足够多了。”
　　“我已经没事了。五年了，它与我而言不过是一枝梅枝。白家在我心中一日未曾忘记，这便是我心中的世间。”
　　听完我说的话，宣玑元目光灼灼。
　　在我再次将梅枝往他面前一推后，他终于伸出手，收下了它。
　　在宣玑元收下梅枝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大长老与我一同都松了口气。
　　“……多谢。”
　　我反而有些承受不起，若是我能早日察觉就好了，害得他多受了几年霜降之劫。
　　“过去四年小羽毛都没有通过入门测试，现在想想……玑元之前看不到她丢人的样子也不错。”
　　见事情解决，澹云容从一旁走上前来，折扇一如既往地往我额间一拍，嘴上打趣道。
　　我尴尬地揉搓了一下额头，悄悄对着澹云容比了一个胜利的剪刀手，他也极为配合，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看得出也比了一个剪刀手回应我。

　　大长老虽然板着极为严肃的脸，但也对我道了谢，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我才是受了宣玑元各种照顾。
　　宣玑元虽然接受了梅枝，但还是一板一眼的很，说是他只会在霜降之时借用，平时还是会归还于我。
　　不过也好，因为每次入门测试总是在临近霜降的时候，此时我也不方便将梅枝随身携带，而能帮我保管好梅枝的人除了宣玑元没有第二个人了。
　　“有神识的梅枝可以帮助你修行。玑元应该是更希望你能早日进入天玉门吧。”
　　回来的路上，听了澹云容的话，我才明白原来自家梅枝居然还真的不是普通的梅树。
　　这么说来，怪不得忘归村中的人总觉得比村外的身体更加好的样子。或许就是因为阿娘时常用自家的梅花酿酒送给乡亲们的关系。
　　“不过……没想到小羽毛跟玑元原来八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了啊。”
　　说什么一面之缘……
　　当时我根本就没见到宣玑元。
　　还以为就是简单地在什么奇怪的背景下重生了而已。
　　虽然突然恢复前世的记忆很奇怪，不过也没有深究。
　　不过关于刚才的对话，有一点我倒是很在意。
　　宣玑元曾说过，他第一次进入忘归村，是感受到了忘归村外有一层独有的结界。
　　这又是为何，我可从没有听说过忘归村有过结界这回事。
　　金、白、朱三家作为忘归村的掌事人，忘归村绝对不可能有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一般结界，无非就是两个用途，要么避仇，要么藏富。
　　根据我在忘归村生活下来的三年，这两者情况都不满足。
　　看来，忘归村在妖魔族进攻公之后消失匿迹，或许不是巧合……说不定跟忘归村更久的过去有关……
　　连自己院子中的梅树都不同寻常，我对忘归村或许还存在于此处的猜想变得更加强烈。
　　这些关于忘归村的谜团，如同远处的山峦，不可知，未可探。眼下，我必须先专注于横亘在面前的第一道坎。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通过入门测试啊！”
　　我悲凉地仰天长叹一声。
　　“真是期待你今年又会有多精彩的对决。这五年来，虽然许多弟子成功通过了入门测试，可几乎都在内门防着你呢。”
　　再防备我也没用啊，我现在都连门都还没进去呢。
　　“我的运气早就用完了。”
　　用在了遇到最好的家人上。

　　刚到住所，就见到了早就在一边等着的曜川。
　　「啊！教程NPC！终于蹲到了，这家伙怎么不好好带着还会到处乱跑的啊！」
　　是哦，说起来这边还有个比忘归村还要匪夷所思的存在呢。
　　“这一个月，好好准备吧。”
　　澹云容这么说了之后，就御着折扇离开了。
　　「噢噢！看多了御剑飞行，没想到还有御扇飞行的，真帅啊！看来以后我应该也能选择很多不同的武器吧？」
　　「不知道啊，我现在只能见到一些跟我一起来参加这个入门考试的。有几个长得还可以，看起来不太像炮灰角色，说不定以后要么加入我的团队，要么跟我打一架。」
　　「境界升级的话我算过了，现在我刚进游戏，是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是炼气六层了。前途不可限量，而且身世成谜，我觉得我身上估计还会有点金手指。」
　　玩家依旧在直播着他的游戏，我虽然看不到直播间的弹幕，却能根据他的对话都能猜出弹幕在说什么。
　　话说，炼气六层？
　　之前曜川还只是无魂之体的时候，才只能吸收灵气改善身体素质，而化作的真气也无法存入丹田，只是临时直接存于体内。
　　没想到如今被玩家操控了以后，直接便突破到了炼气六层。
　　可恶……
　　要是我不是重生而也是通过游戏的话，按照我的游戏经验这五年我说不定都已经是金丹水平了……
　　我摇了摇头。
　　没错，如果不是重生就没有意义了。
　　不是重生的话，我无法像现在这样真正融入白家。
　　“入门测试一般测试什么？”
　　原来，曜川一直在这儿等我是为了问这个。
　　“抢灵珠，收集草药，找仙果，找矿藏，通过幻境。”
　　反正这五年，我经历的就是这几个选项。
　　毕竟是入门测试，还是有许多像我这类从没有接触过术法的草根人士存在的，所以都是很简单的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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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草根人士也能通过的入门测试我却五年了都还……
　　我头疼地扶额。
　　「听起来很简单嘛！简直小菜一碟。」
　　今年，曜川无疑会通过测验。
　　之前五年他没有通过，都是因为无法理解规则。
　　而且每个人传送的位置也不同。
　　还有就是就算他一时之间突然开窍，收到了抢道具的命令，也无法辨认指定的草药跟仙果。
　　就算是无需辨认的灵珠，但若是遇到其他人对他说：“给我。”
　　曜川就会乖乖地把灵珠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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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无魂之体的人都几乎能办到的事我却五年了都还……
　　真是越想越伤心。
　　“天玉门的管理结构是什么样的啊？”
　　我真的很好奇，如果曜川用这种奇怪的说话方式问别人会怎么样。
　　因为前世是现代人的关系，我倒还听得懂这些奇怪的词汇，其他人听到是会像玩家说的那样会ai演算呢还是听不懂呢？
　　但若是这样，莫非我就算说明得现代一些他也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妥？
　　“……一位太上老祖，包括一个掌门共六位长老。然后是护法，掌事弟子，执事弟子，外门弟子，记名弟子。”
　　「听着倒是挺传统啊。」
　　“有什么区别？”
　　“天玉门由不同修仙派别分成了八大峰。除开太上老祖的玉莲峰。剩下的每座峰都是单独管理的。护法在峰内是执法队，掌事弟子都是由长老直接亲授的弟子，可以自行收徒，也可以管理门内的一些事务。执事弟子管理一些日常的事务。外门弟子由前面两个弟子管理，只需安心修行。记名弟子则是还未被任何峰派选择，只能在前山修行或者去各个峰内干点杂役。”
　　“有哪些派别？”
　　我将澹云容之前跟我说的关于天玉门的一切都详细转述给了曜川。
　　由于从开山老祖开始，长老均是外招，并不算作弟子，故长老之间并无辈分之分。次序不过是顺序罢了。
　　其中为符修留着的思量峰却不知为何，挂了一个空头的四长老名号并留着奇怪的招收规矩，仅有两百年前一位女修曾胜任过几年，之后不知发生了何事，澹云容没再提。
　　到如今的思量峰都还能未有新的四长老，峰中零零碎碎的弟子是都是当年受过四长老恩惠硬是留下来为她守峰的。
　　「我都是玩家了，不可能只单修的，你们就等着看我成为修仙界全修第一人吧！」
　　曜川对着空气一脸嚣张地站着，还发出一阵怪笑，完全没发觉到他现在的建模有多么令人感到诡异。

　　以后的事我是不知道，不过现在的修仙界全修第一人，是晏辞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