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破浪中的攸宁》上官仁可

25、第 25 章

　　李攸宁接着读下去：
　　"先则是上课不积极，从不缺课的他竟偶尔也会逃课，让吾认为他以往对我课的喜爱，也不过如此；再则，做事情开始丢三落四，吾办公室的钥匙常年放在他那一把，但此刻有些后悔，迟疑着不知如何开口讨回来；上课时，他偶尔脸上荡漾起的邪笑，让人不免觉得他在插科打诨整日想着约会......
　　他诸如此类凡夫俗子的表现，让我想起年少时，也曾爱过一位姑娘......"
　　后文便大段描述起黄教授年轻时的爱恋。攸宁读完，不无讶异："黄教授当真敢写，这般私密事也登报？"
　　"我倒觉得，他是借我之名，向当年那位女士示好，顺带打探近况。"高铭义道。
　　佩服，攸宁心下只剩佩服。
　　高铭义待她读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牵过她的手，温声说道："提亲的事既已托付周伯父伯母，我自是放心。唯有一事，得带你亲自去。"
　　他将车停在百货公司门前，引她径直走到钻石专柜。经理见高公子莅临，忙迎入贵宾室，吩咐取来保险箱。
　　开启一看，竟是枚鸽卵大小的浅黄钻石。
　　"虽然你平时不爱戴饰品，不过婚钻还是要隆重一些才好。"高铭义对她道。
　　攸宁望着那通透纯净的钻石，自是喜爱，更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触——仿佛这一刻，自己也同小云一样，真要踏入人生新阶段。
　　经理奉上各式镶嵌图样供攸宁挑选，量罢指围，二人方辞别离去。
　　途中，攸宁问起钻石何时选妥，奇怪他在北平怎有时间准备这些。
　　高铭义道："原是在北平选定的，托经理调拨回来。"
　　"哦，"攸宁转而又问，"媒人定了，戒指备了，你究竟是何时起了定亲的念头？"
　　“在北平第一天送你回酒店，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这此北平行，一定得把这事定下来。不过，我原想着就是订婚，怕直接提，你再拒绝。于是就先说结婚，等你犹豫时，再退而求其次把婚定了。”他在那边淡淡的说，听不出情绪波澜，攸宁不由的感慨：“真真是老狐狸！”
　　高铭义这才转眸轻笑："既如此，往后你只得跟着我这老狐狸了。幸而你也是个机灵的，颇有进狐狸窝的天分。"

　　腊月二十八，黄道吉日。
　　处处已是年节气象，周先生与太太携随手礼，正式登门提亲。李父李母早有准备，热情相待，一应事宜皆托付周先生夫妇。双方择定吉期，将订婚日定在正月十六。
　　这个年节，高家几乎日日遣人送来各色物事，时鲜果品、海味山珍、佳酿美酒，乃至爆竹喜饼。攸宁见满室堆叠，对高铭义道："家里都要教你家送的礼堆满了。"
　　"堆满便堆满罢，谁让咱们要带走人家的掌上明珠呢。"高铭义笑意盈眸。
　　"黄教授说你性情冷峻不苟言笑，我瞧着倒不像。"攸宁打趣他。
　　"人逢喜事精神爽。"高铭义含笑应道。
　　除夕守岁至深夜，攸宁翌日晨起尚带倦意，便听得电话铃响。接起一听，正是高铭义。
　　"今日诸事繁多，恐没时间去看你，先报备一声。虚岁又长一年，这下要真的长大了。"晨光里他的嗓音格外温存。
　　攸宁听得"真的长大"四字，微微一怔，知他意有所指。
　　初五，杨曼约攸宁逛花市。高铭义得知，将午间应酬推至晚上，亲自驾车同往。
　　俩女孩在前缓步闲逛，高铭义在后相随。
　　"如今竟不能单独约你了？"杨曼瞥了眼身后那位翩翩公子，转而又道，"不过有这般俊朗的公子车马相送，陪伴左右，倒也不错。"
　　"这是他欠我的。前阵子哪儿都不许我去，说回来后我想去哪都成，这便来了。"攸宁道。
　　"真真教人肉麻！"杨曼嗔道，"听说要定亲了？可择定吉日？"
　　"十六。"
　　"往后我还能找你玩耍么？"杨曼问。
　　"不找我玩，却要找谁？不过是定亲，又不是卖给他家。"
　　杨曼瞧瞧身后那人，思忖道："岂止没卖给他家，倒像是入赘到你家了。"
　　"快些选花罢，瞧这水仙多鲜艳。"攸宁拉她细看。

　　初十庙会，攸宁与同窗相约同游，自然少不了高大公子。
　　一行人东游西逛，好不热闹。攸宁先与众人买了糖油酥豆，边走边尝，回眸见高铭义独自跟在后方。
　　他独处时不言语的模样，确有些清冷，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特意放缓脚步，待他跟上，递过酥豆与他分享。他未接，只取出绢帕，轻拭她唇角糖渍。
　　攸宁问道："与我们同玩，可是无趣？"
　　"我不是与你们同玩，是陪着你与他们同玩。既是陪你，怎会无趣。"高铭义温声解释。
　　"其实我们这许多人结伴，很安全的。"言下之意，他不必相随。
　　高铭义本想提张贸涵之事，话到唇边又咽下，只道："往后你去何处，我大抵都要陪着，你需得习惯。"
　　攸宁心下一暖，轻声道："那下次你的聚会，我也陪你。"
　　"当真？"高铭义问。
　　攸宁郑重颔首。
　　然而翌日她便后悔了。
　　雅室内，几个男子围坐品茗饮酒，纵论时政；另一侧麻将桌上四人正在酣战。
　　高铭义为她选了橘汁，又备了干果茶点。她独坐一隅，边用茶食边听他们谈论些枯燥话题。不知何时，竟伏在沙发上睡去了。
　　醒来时身上覆着绒毯，室内灯影昏黄，众人早已散去，唯余高铭义在对面沙发上亦阖目小憩。
　　她起身将毛毯轻覆在他身上，他悠然转醒。
　　带着初醒的沙哑嗓音问道："醒啦？怎么不多睡会。"
　　攸宁赧然道："不知怎的睡着了，你那些朋友可笑话我了？"
　　"大家都忙着呢，无暇笑你。"高铭义起身整了整衣冠。
　　"他们去吃日料了，你可想去？"
　　"那你怎么不唤醒我？"攸宁问。
　　"见你睡得香甜。"
　　"你怎也睡了？"
　　他轻抚她秀发："小祖宗，年节本就事务繁杂，今年还要筹备定亲事宜，又舍不得放你独自出门，你未婚夫也会累的。"
　　攸宁飞红双颊，垂首嗫嚅："说早了些罢！"
　　他托起她粉腮，指腹轻抚朱唇，嗓音低沉："早晚都是！"俯身印下一吻。

　　订婚仪式设在苏城酒店。
　　高家极尽重视，订婚现场备着红纸包裹的现洋、展开的锦匣内盛着金戒金镯金链、珍珠翡翠等首饰，楠木铺绒的匣中陈列着上等绸缎貂裘。礼桌正中摆着烫金聘书礼单，四周堆满龙凤喜饼、香茗、莲子、红枣、花生等吉物。
　　攸宁身着绯色新式旗袍，卷发披肩，颈间珍珠项链与耳钉相映生辉，将少女衬得光彩照人。高铭义立在门前相迎，笑若春风，如得胜归来的将军，满心皆是欢欣。
　　在周先生夫妇主持下，高李两家父母、高铭义与攸宁，并高铭宇及几位至亲见证，双方交换龙凤帖。
　　攸宁见帖上写着："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那熟悉的笔迹，正是高铭义亲笔所书。
　　宴席未开，高家请来照相馆师傅，先拍全家福，又为两位新人独摄数张。
　　几个年轻人在门前燃放礼炮。"砰"然声响惊得攸宁下意识躲进高铭义怀中，照相师傅本在调试镜头，见取景框内这温馨一幕，急忙按下快门。
　　宴毕，高铭义亲送李家三人回府。攸宁虽想与他多聚片刻，又觉今日订婚礼成，不宜过分亲昵，只得作罢。
　　回到公馆，殷叔迎上前道："小姐，午间有人送来此礼盒。"
　　攸宁启盒一看，竟是副黄金打造的迷你弓箭，虽小巧却工艺精湛。展开礼笺，但见上书：
　　良缘遂缔，白首永偕。
　　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