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破浪中的攸宁》上官仁可

23、第 23 章

　　学堂复课了。因着前些时日的学生运动，耽误了不少功课，先生授课的进度便快了许多，课业也格外繁重。虽是紧张，总比终日闷在家中好些。
　　陈豫齐出国后，杨曼同攸宁的校外活动也少了，二人闲暇时只能在一起闲聊。
　　"陈豫齐在时不觉得，他这一走，连个张罗局儿的都没有，倒教人闷得慌！"杨曼感叹，"他临行时说，新学堂假期颇多，得空便回来，嘱我好生照应你，回头还要赠我谢礼。这算不算是贿赂我？"
　　"你又来，"攸宁正色道，"往后不要再开这等玩笑。"
　　"是了，不过现在也没有高大公子，说说也无妨。"杨曼会意，却又神秘地指着她道，"不过我瞧你近来很有些蹊跷，与从前大不相同。"
　　攸宁心下微虚："什么不同？"
　　"从前你是个最有主见的，如今事事都要先揣度高公子的意思。可见在思想上，他征服了你。"杨曼说着又闷闷不乐，"你原是我的主心骨，往后可教我倚靠谁去！"
　　"谁是你的主心骨？你的主心骨不是韩校长家公子么？"攸宁打趣她。
　　杨曼霎时飞红满面，急道："什么浑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可不许胡说！"
　　"看来确有其事。"攸宁抿嘴轻笑。
　　"没有的事！"杨曼愈发着急，"我同韩校长家公子能有什么干系？你也见过他那模样，咦——"说着浑身一颤，满脸嫌恶。
　　"原来是我们杨小姐瞧不上眼！"
　　"自然瞧不上！"杨曼道，"他那品貌还不如......还不如左思浩呢！"左思浩是班上最瘦弱的男生。"就连陈豫齐也比他强得多！"
　　"陈豫齐自然比他们精神。"李攸宁附和。
　　"那你这些年怎么不愿意？"杨曼追问。
　　"生得精神我便愿意么？那世上俊俏的儿郎多了去，我都要愿意了？"攸宁反驳。
　　"你看上高家公子，不也是因他生得俊朗？还是苏城出了名的俊朗！"
　　攸宁细想了想，嫣然一笑："确是俊朗。"
　　杨曼白她一眼，很是不以为然。
　　"你是心有所属了，我可受尽折磨。成日里逼着我去相亲，烦闷得很！"杨曼想起便心烦意乱。
　　"对了，"杨曼忽又想起，"张贸涵伤势好转了，你可听说？"
　　"真的？"攸宁欣喜道，"这可太好了！"
　　"我大哥与他家有生意往来，听说这次的事，跟日本人有关。估计也就是吓吓张家，没下死手。"杨曼压低声音。
　　"日本人？"攸宁闻言蹙眉，牵扯到外国人的事，总是麻烦。
　　二人正说着，见几个女学生朝她们走来，为首的正是李妍芳与......攸宁记起来，是曾与高铭义相过亲的警察署长家王小姐。
　　"表姐，就是她给的地址！"李妍芳气势汹汹指着攸宁。
　　王小姐面罩寒霜："原是你！当初在咖啡馆装得一副天真模样，不想肚里这般弯绕。"
　　攸宁尚在云里雾里。
　　王小姐将一封信掷到李攸宁面前："你二人若早是郎情妾意，明说便是。何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惺惺作态给谁看。"
　　"你们干嘛这样说人！"杨曼看不过，挺身而出。
　　"你是她的朋友？可要当心了，仔细教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攸宁拾起地上的信封，是封"查无此人"的退信。地址寄往北平，收信人正是"高铭义"。
　　"我本也只是去信问个明白，并未存心与你相争。若早知你二人有情，也省得我写信。何苦耍这等手段戏弄人！"王小姐气得面色忽红忽白，声线微颤，倒不像擅于争执的。
　　攸宁心下已明白七八分，细看信封，发觉蹊跷：分明是康裕西路103号，怎成了康裕东路103号？
　　她回想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断不会写错。遂问："当日写与你的地址便笺，可还留着？"
　　"这不是？还想抵赖！"王小姐从手袋中取出一张便笺。攸宁接过细看，果真是康裕东路103号，字迹却非她所书。
　　她转念一想，对李妍芳道："李小姐，我写与你的地址呢？"
　　李妍芳神色闪烁："不就在这里！"
　　"我是说，我亲笔所书的地址。这并非我的笔迹。"
　　"你......你写的那张不小心洒了水，字迹模糊，我重新誊抄给表姐的。你原址便是这般写的！"李妍芳强作镇定。
　　王小姐等人见二人这般，也觉事有蹊跷。
　　攸宁沉下脸，忽想起高铭义说过"要通信的也不是王小姐，是李妍芳她自己"，顿时了然。遂道："可是，高铭义确然收到了来信，只不过信非王小姐所书，是李妍芳你自己写的。莫不是你故意将错误的给王小姐，自己留着正确地址写情书了？"
　　李妍芳慌忙辩解："表姐，是她故意写错，如今还要挑拨我们，可知她是多有心机的人了！"
　　"我若这般有心机，怎会想不到，寄不到的信会退回？何苦多此一举？"攸宁反问。
　　见周遭议论纷纷，她转念又道："你这般行事，所图为何？是不是被高铭义拒绝了，想要挟私报复？要我与王小姐交恶？让我遭人非议，还是让王小姐难堪？或是要我们二人争风吃醋，一同出丑？"
　　攸宁连珠炮似的发问，教李妍芳毫无招架之力，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还是说，待高铭义回来，我们当面对质？"
　　李妍芳一听，面红过耳："你这是存心要给表姐难堪！你死缠烂打跑北平追到高铭义，还好意思羞辱别人？"
　　"你怎知我死缠烂打追到高铭义？谁与你说的？"北平之事，不该这般快传回苏州。
　　此刻四下议论更甚，王小姐也觉终非光彩事，颇有些后悔。原本收到退信并未动气，只觉缘分未到。今日表妹来告，说李攸宁竟追到北平，将高铭义倒追到手，闹得学堂人尽皆知。这才醒悟是李攸宁故意给错地址，趁虚而入，方有今日之争。如此看来，倒显得自己不够稳重。
　　王小姐见占不得上风，再闹下去围观者愈多，撂下一句："最好别让人查出端倪！"便匆匆离去。
　　李妍芳瞪了攸宁一眼，紧随其后。
　　攸宁满腹无名火无处发泄："真是无妄之灾！好心倒惹来一身腥！"
　　杨曼连连点头，忿忿道："正是！高铭义心里一开始装的就是你，她们想横刀夺爱不成，还赖上你！"
　　"方才怎不见你说话？半天就我一人争辩！"攸宁嗔道。
　　"我哪反应得及？再说你一人便舌战群儒了，我也插不上话呀！"杨曼忙道。
　　"什么'群儒'，一帮不明事理的！"攸宁摇头。
　　"是了是了，难怪高公子喜欢你，瞧不上她们呢！"杨曼忙不迭附和。
　　"她们？"攸宁听得杨曼无心之语，隐隐觉得不妥。然则训导主任已朝这边走来，也顾不得细想，忙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