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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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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晚,攸宁都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辗转难眠,那温热的触感久久萦绕在唇畔。她起身看着镜子中,双颊犹泛红云,仿佛余温未散。她竭力克制着自己,不愿太快沉沦、失了方寸,可周身雀跃的细胞都在诉说着,那是何等甜蜜的欢愉。
翌日,高铭义来电相邀时,攸宁不免有些踌躇。
"不想再被人围观,太尴尬了。"
"今日带你去个清静处。"
攸宁想起昨日那个吻,仍是犹豫:"来了这些时日,还没陪母亲好好转转。"
"看今天的天,快要下雪了,带你去个看雪的好地方,这跟苏城的雪,可完全不一样。"高铭义温言相劝。
攸宁不由心动,早闻北平雪景殊胜。
"不过......"她努力克制着自己。
高铭义在电话那边,低声细语:“出来吧,我想见你!”
声音虽轻,但攸宁的心,好像漏了一拍:“好吧!”
高铭义带她来到一处会馆。
原是高家在京城的办事处,毗邻皇城。他带她来到一间宽敞的商务室,透过玻璃窗,紫禁城全景尽收眼底。
侍者奉上热咖啡与红茶,又摆好几样细点,站立旁边。
高铭义吩咐:"去忙罢,不必与人说我过来了。"
侍者躬身退下,顺手掩上门。
会馆里暖意融融,攸宁觉得有些燥热,褪去羊绒大衣,只着一袭森林绿丝绒洋装,高领处系着黑色蝶结缎带。
她在窗边沙发落座,见外头天色黯沉,果真有降雪之兆。
铭义将咖啡递到她手中。
她浅啜一口,问道:"这是你的办公处?常来么?"
"偶尔有事才过来。"
"景致倒好。"攸宁赞道。
"喜欢以后就常带你来。西边墙角正好设个箭靶,这般距离可以习射。"高铭义指向西侧。
"我过两天就走了,如何常来。"攸宁轻叹。
"我说的是往后。"高铭义凑近前,凝视着她问,低声问道,"李小姐,姑母她们仍在张罗为我说亲,你预备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攸宁眼神躲闪,支吾道:"什么名分?"
"过年回家,我准备禀明父母,往府上提亲可好?"他不打算放过,步步紧逼。
“这么快!”攸宁惊讶:“我还没毕业!”
"那便先定亲,待你毕业再成婚。"高铭义盯着她的眼睛说。
"可我还没想好。"
高铭义知道自己提的是有些太突然,然而近日种种总教他患得患失。他素来习惯掌控全局,攸宁的出现注定是个变数,他不愿再被情绪牵着走。遂又追问:
"是没想好结婚,还是没想好跟我结婚?"
"都未想好。"攸宁脱口而出。
一丝暗淡从他眼中闪过:"那你预备何时想好?"
攸宁继续闪躲,转头忽见窗外,眼前一亮:
"下雪了!"
她欣喜起身望向窗外,先是疏疏落落的雪片飘洒,在地上铺了层浅白。不消片刻,雪势渐密,竟真如鹅毛纷扬,红墙碧瓦渐次覆上银装,天地间一片皑皑。
他也起身,自后环住她,将头抵着她的头,看着窗外的雪景,轻声道:"秋日阳光撒在琉璃瓦上,闪着耀眼的光,遍地黄色落叶更美呢,等明年秋天,我再带你过来。"
攸宁回眸相望,明亮的眸子闪着少女的柔情,如织就的罗网,让高铭义深陷其中。
"闭上眼。"他的声音带着蛊惑。
攸宁阖上双眸,只觉唇间一片温软。她生涩的回应令他情难自禁,环抱她的臂弯微微发颤,仿佛天地间唯余她一人。意乱情迷间,他哑声低语:"你早晚是我的,先定了亲可好?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的护着你。"
攸宁失了思考能力,明知他在诱惑自己,仍不由自主颔首应允。
高铭义满意的环抱住她,外面空荡荡天地里,大雪一片茫然。
父亲连开四日的会议终告段落。电话至饭店,说晚间有宴,邀全家同往。
攸宁致电高铭义,说晚间有约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他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倒让攸宁觉得蹊跷。
晚间一家人乘轿车至城西程公馆。攸宁只知程先生是父亲同僚,现任北平政府法律顾问,程太太与母亲是旧识,并未多问。
程先生与夫人在厅堂相迎。程太太上前执了李太太的手:"老程只说李先生来开会,竟未提及家眷同来。我要知道你来啊,早约你了。"
转而看向攸宁,说:"这是小宁宁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亭亭玉立的美人!"
攸宁礼貌问安:"太太好。"
母亲笑道:"该叫姨母的。咱们可是娘家人,程太太是铭义的姑母,咱们苏州同乡,你幼时她还抱过你呢!"
程太太笑吟吟道:"正是呢。小时候就白白净净的,我早说是美人坯子,果然不错!"
竟是高铭义的姑母,攸宁心中暗想,世界也太小了。
另一边,程先生迎着李父在沙发落座叙话,而在一旁斟茶的,教攸宁眼前一黑——可不正是高铭义!这简直是自投罗网入了人家老巢,难怪他淡淡一句"知晓",原是早已知情。
攸宁瞪着他,他却装没事人一样,目不斜视。
程太太扬声道:"人都到齐了,咱们移步餐厅边用餐边聊罢。我特意从外头请了厨子,都是北平地道风味,你们远道而来,换个口味,尝尝鲜。"
"铭义,去酒柜取我那瓶陈酿来,今日定要与李兄尽兴。"程先生吩咐。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两位夫人絮絮说着姑苏旧事,话题不绝。
程先生与父亲那边议论时政,只听程先生道:"李兄在郑公麾下,可谓炙手可热啊!"
"惭愧,都是工作,无非是今日偏向此政,明日偏向彼政,忙个辛苦钱!"
"李兄过谦了。你我都是从事法理之人,自然明白当今郑公实乃法治之希望,亦唯有郑公能坚持到底。李兄更是栋梁之材,他日功成,切莫忘了小弟。"
攸宁听着这些兴味索然,身旁的高铭义趁机卷了片烤鸭,置在她碟中。
攸宁睨他一眼,低语:"难怪周思姐说你是小狐狸,连我也瞒着。"
"你又未曾问起,不算相瞒。快尝尝这烤鸭,凉了便失风味了。"
攸宁夹起品尝,果然满口生香。
"铭义啊,好生照应攸宁妹妹。"程太太笑道,"攸宁这姑娘真招人疼。姐姐可舍得将她留在北平?我定为她寻个好人家,日后跟我也好有个伴儿。"
"这丫头还小,未曾虑及婚嫁之事呢!"李太太含笑推拒。
"我知你必不肯的。"程太太道,"这般贴心小棉袄,怎舍得远嫁。倒是我母亲心狠,独将我嫁来这远方。要不是铭义在这边上学,弥补我一些思念,这日子真不知如何熬过。"
李太太笑着说:"哪是你母亲狠心,实在是当年程先生一表人才,与你郎才女貌,谁看不是一对璧人,不忍拆散罢了。"
说起年少往事,二人又有说不尽的话题。
"如今想来,年少时真是昏了头,这般远嫁也敢嫁过来。现在想想,都觉得胆子大呢。"
"程老先生德高望重,程家自是良配,方才舍得让你出嫁。为父母者,早将诸事考量周全了。"李太太道。
"如今轮到咱们为人父母,心思何尝不是一般。"程太太叹道,"要我说,宁宁正当在苏州寻个知根知底的依靠,既能承欢膝下,最是圆满。"
"说是圆满,也要看儿女缘分。"李太太从容应对。
"那倒是。你可听闻总商会白家小姐的事?原有人想为她说和贾会长家公子,听闻那位公子身量不高,相貌平平,白家小姐抵死不从,非要跟一个什么唱戏的好呢,终究未成......"
攸宁不便细听这些闲谈,低头细品佳肴。高铭义为她斟了杯香槟,二人自斟自饮起来。
宴毕,两位先生太太在茶室闲话。
程太太吩咐:"铭义,暖房里梅花开得正好,带攸宁妹妹去赏玩罢,别陪我们这些无趣的了。"
二人来到院中暖房,室内暖意袭人。案头一盆水仙悄然绽放,瓷瓶中梅枝疏影横斜,空气里氤氲着炭火与花香。
冬日里一抹难得的艳丽生机,与苏城大异其趣,攸宁好奇地东瞧西看,只觉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明日便要回去?"高铭义问。
"嗯。"
"几时的火车?我去送行。"
"不必了,方才程太太不是说安排车相送么?"
"那我随车同去。"
攸宁知他心意已决,便不再推拒。
"还是那句话,别乱跑,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等我回去后带你去。"高铭义细细叮嘱。
"知道了。"她简短应道。
"这边的事结束了,我即刻回苏城。"
嗯。”攸宁不经意的回答,盯着眼前一片冬菊,有粉色、黄色、白色,开的正舒展,花丝随意,色泽柔美。
"听铭宇说,学校下周要复课了......"
"真的?"她终于抬头,兴致勃勃追问,"能照常上课了?"
"你很期待?"
"自然,终日闷在家中无趣得很。"攸宁嫣然一笑,"与同学们在一块,还比较有意思。"
高铭义心下隐隐不安,思忖着需尽快料理完手头事务,早作归计。
攸宁见父母起身整装,说道:"该回去了,我们走罢。"
刚出暖房,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拢紧紫貂斗篷,忽而想起什么:"我记得你说这斗篷是......从你姑母处得的?那岂不是......"她一时语塞。
"方才姑母还悄声与我说,这斗篷跟你很配。"高铭义言毕,径自上前相送。
攸宁跟在后头,真想拿眼神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