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破浪中的攸宁》上官仁可

19、第 19 章

　　攸宁尖叫一声，抱头蜷缩。母亲赶忙进来，将她拥入怀中。
　　"别怕，妈妈在！"
　　"爸爸呢？爸爸可回来了？"攸宁抬首，紧张的问。
　　李母恍然，赶忙找殷叔："快给先生办公室去电！"
　　殷叔刚跑至二楼，见母女无恙，又急忙返回楼下。还未拿起听筒，电话铃骤响。
　　接听后，正是李父，只听殷叔回复：“夫人小姐都在家，没事。”
　　“听着枪声很近，像是石角街那边传来的。”
　　“好的，好的。”
　　“先生您也注意安全。”
　　接罢，殷叔上楼禀道："是先生打来的，他听到南边传来枪声，担心家里，嘱咐把门锁好，留心院中动静，切莫外出。"
　　母女稍安。
　　"爸爸今夜回来么？"攸宁问。
　　"先生未提，看来还有公务。"殷叔答。
　　攸宁心绪难宁。
　　母亲道："不回来也罢，今夜路上不太平。我们锁好门窗，你将下人都唤至一楼厢房暂歇，天明再说。"
　　当晚，母亲与攸宁同宿二楼卧房。
　　破晓时分，殷叔起身，闻外间叫卖声如常，恍若无事。
　　李父来电。不知与太太说了什么，但见李太太面色渐沉。攸宁正用早餐，见母亲神色有异，心知有变。
　　母亲唤攸宁接电话。那端父亲问道："昨日你们同学可去了日料店？"
　　"是。"
　　"都有谁？"
　　攸宁虽觉奇怪，仍将同席诸人一一报上，方问："出了何事？"
　　"警署传来消息，昨夜一男孩归家途中，在石角街遇袭中枪，现正在医院抢救。那孩子名叫张贸涵，据说昨日与同学聚餐饮酒，回家途中遇害。"
　　"张贸涵！"攸宁失声。
　　"我记得你有个同学叫这名字。刚问你母亲，知你昨日也在？往后还是少外出为妙……"父亲续言，攸宁却脑中轰然，难以置信——怎会是张贸涵？他怎会遇害？
　　"攸宁，昨日席间可曾有事发生？"李父追问。
　　"没有。我们在包间内，未与人起冲突。"攸宁竭力回想，确无异常。
　　"警方将逐户问询，为每位同学录口供。爸爸稍后便回，你据实相告，不必惊慌。"父亲叮嘱。
　　攸宁犹在震惊中，未及应答。
　　父亲宽慰："听说鸣枪三响，那孩子中了一弹，未伤要害，应该无大碍，别太担心。"
　　挂断电话不久，李父即归。果然，上午警署来人，询及聚宴时辰、地点、同席及可疑情状。攸宁俱实相告，连他先送陈豫齐返家等细节亦未遗漏——其后种种，她实不知了。
　　警员方去，陈豫齐、杨曼相继来电。陈豫齐醉后还一片茫然，诸事记不清。杨曼却打听得：开枪似乎没想杀张茂涵，听说首枪即中，后两响竟是空枪。
　　众说纷纭。
　　过了两日，政府安排李先生去北平参加法治会议。凶犯未获，李父很是担忧，自然不放心去。与太太商议后，最后决意携眷同行。一则为避是非之地；二则攸宁停课，刚好可随行见世面，如此方得安心。
　　攸宁闻讯，自然情愿。近来困守家中，早已闷坏，出门散心正合其意——何况北平还有某人在。
　　母亲见攸宁大包小裹收拾行装，不禁失笑："只去一周，不用带这么多。"
　　"我从未去过北平，听说那边天冷，多备几件厚衣。"
　　"你这再厚，到那边怕也不济，不如去了再置办。"母亲道。
　　攸宁想想，确是在理。

　　一家乘火车北上。沿途风物自南而北，地貌渐异。攸宁一路未眠，想着这一路的风景，他来来回回不知看了多少次。
　　抵平时，冷风扑面。好在会议安排了车辆来接，父亲将母女在酒店安置好后，便匆匆离去。两人洗去一路风尘，先补了一觉。醒来时，看外边天色已暗。母亲携攸宁至餐厅，尝了地道烤鸭。攸宁感叹：
　　"美食还须本地尝，果然正宗！"
　　"明日带你去商店逛逛？"母亲问。
　　攸宁犹犹豫豫的回答："明日……我想去访个朋友。"
　　"可是高家大少爷？"母亲一眼洞悉。
　　攸宁不好意思缩缩头。
　　“你跟高铭义是不是在谈朋友？”母亲接着问。
　　“就是朋友呀......”攸宁吞吞吐吐的说。
　　"高家门第自不用说。我看铭义这孩子也好，年长你几岁，性子沉稳，懂得体贴。你们先处着，待需家长出面时，我们自然为你主张。"母亲含笑。
　　攸宁面色绯红，低首不语。

　　国立大学宿舍内，高铭义一边收拾行装，一边问同窗章广野："车票可买妥了？是今日加急？"
　　"是，送票人在车站等你。"
　　章广野劝道："你真这么着急回去吗？多打听些，许是虚惊一场，人家不过出门游玩。"
　　"这会出游，岂不更令人着急？"
　　"人家有父母看顾，非得在你眼皮底下不成？"
　　"我问过了，李叔叔公出未归，让我怎么放心？"高铭义埋头收拾行李，，心乱如麻，收拾得毫无章法。
　　铭宇来电信号嘈杂，只闻得她们同学聚餐遇袭，有人受伤。李公馆的电话一直接不上，他辗转求得政府专线，致电李父办公室，却被告知公干外出。
　　到现在都联系不上她，发去的电报也无回音。高铭义一刻再难等待，托人购票。今日已无直达，还要中转换乘——即便如此，也要回去。
　　正收拾间，有同窗推门唤："铭义，宿舍楼外有人找！"
　　他打包好东西，拎着行李就下来。
　　正是上完早课，宿舍楼外人来人往，有下课归来的，也有刚刚出门的。
　　人群中，他一眼望见那熟悉身影——女孩身穿藏蓝色呢子外套，围着白色围巾，站在对面，正朝他盈盈浅笑。
　　高铭义手一松，行囊落地。
　　他大步朝她跑去，也不顾周围那么多人，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攸宁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突然的拥抱，让她脸一下子红了，只觉得周围人来人往，很不好意思，轻声说道：“人都看着呢。”
　　高铭义这才松手，焦切又无奈："你去哪了，急死人了。"
　　"我这不在这么？随父亲来开会呀。"攸宁一脸无辜，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见他行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去找媳妇儿！”高铭义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
　　攸宁似有所悟，轻推他一下，嘟囔道："乱说什么！"
　　"穿得这样单薄，冷不冷？"高铭义这才留意她只着了羊毛大衣——北平严冬，穿这个可不行。
　　"是我最厚的衣服了。"攸宁道。
　　高铭义忽想起什么："你稍候。"提起行李欲回宿舍。行两步又折返，"你还是同我一道上来吧。"
　　"男生宿舍，我进去不妥吧？"攸宁犹豫。
　　"光天化日怕什么？外头冷，而且——而且我真不敢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二人同入寝室，章广野惊得瞠目结舌，"这、这……"结巴着说不上话。
　　"介绍一下：这位是章广野，我同学；这位是李攸宁小姐。"高铭义道。
　　"敢情你火急火燎往回跑，佳人却就在门外？"章广野拊掌，"哈哈哈，高兄啊高兄，平日都赞你沉稳老成，下回再有人这般夸你，我可得揭短了！"
　　高铭义不理他，安顿攸宁坐下，奉上热水，继而翻箱倒柜找起来。
　　章广野好奇打量攸宁，看得她颇不自在。
　　"收起你好奇的眼光，别吓到她。"高铭义深知其性。
　　"我实在好奇，何等姑娘能收服咱们高大少。李小姐可知学里多少女生追他？他都冷面相对，不知惹多少佳人垂泪。我们都道他是'柔情杀手'——谁对他动情，他便'杀'谁心。未料也有今日！"章广野滔滔不绝。
　　"别听他胡说，口无遮拦。"高铭义终于找到了披肩，给攸宁披上，"上次信里给你说的披肩，本来还想回家带给你，倒先派用场了。"
　　攸宁围上紫貂披肩，果然轻暖异常，款式亦新颖，心中喜欢。
　　章广野见二人亲密，自觉碍眼："我还是别在此惹嫌，去图书馆罢。"
　　"不必走。"高铭义转对攸宁，"我带你四处转转。"
　　目送二人离去，章广野扬声道："别去教学楼，‘听取伤心一片’！最好也别去图书馆！"
　　"记得通知人退票！"高铭义留下一声便走了。
　　"哎哟！险些误了正事——老王还在车站候你呢！"章广野恍然击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