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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重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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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徐舒莲盯着红肿的半边脸,哭哭啼啼跑到徐氏的颐福堂,徐氏正为日日沉迷酒色的李景宏心烦意乱。
“姑母,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徐舒莲哭到徐氏前面,仰起脸给她看被打的红肿痕迹:“景文他竟然打我,您看看我的脸!”
徐氏看到侄女狼狈不堪的模样,沉下脸:“他竟然敢打人?”吩咐孙妈妈:“去把苏姨娘那个贱人给我叫过来!我要问问她是怎么教儿子的,竟敢打正头娘子!”
孙妈妈领命而去,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匆匆折返:“太太,苏姨娘不在屋里,她房里的丫鬟说,三爷刚刚把她带出去了,说是去城外慈云庵散散心,怕是晚些才会回来。”
他这是料定了徐舒莲会来告状,怕苏姨娘受牵连,就干脆把人带走了。嫡母权威被挑战的怒意涌上徐氏心头。
“真是好得很!”徐氏手里的佛珠被捏的咯咯作响,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不能拿李景文怎么样,他现在是家里最有前程的孩子,是李志修的心头肉,谁敢动他一下,李志修立刻就会跑到她屋里来大闹一场。
徐舒莲还待挑拨:“姑母,您看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您这个嫡母啊!他......”
“行了!”徐氏打断了徐舒莲的哭诉,她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侄女,想到自己的一儿一女,一个整天惦记陪嫁丫头的儿子,一个日日沉溺酒色还半句话都说不得,徐氏心里一股邪火压不住:“你还有脸哭?你被李景文冷落至今,不都是你自找的?当初家中长辈都劝你强扭的瓜不甜,李景文看着好说话其实性子硬得很,未必是你的良配,你听进去了吗?”
徐舒莲被骂得一愣。
徐氏索性把心里积压得不满都倒了出来:“李景文那小子心里早就有人了,正准备托他父亲去提亲呢,这时候你跳出来使了那么下作的阴招。”想起那时候徐舒莲做的事,徐氏就一阵眩晕,不解气的骂道:“一个姑娘家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算计男人,亏你还是千金小姐!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要不是你爹娘为了徐家脸面,逼着你姑父出面,压着李景文娶了你,你现在保不齐就被送去做姑子了。现在被冷落被厌恶,你还觉得委屈了?这全是你自找的。”
这番不留情的指责把徐舒莲的颜面撕得粉碎,她脸色惨败,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被徐氏直接当面撕开辱骂,比李景文那一巴掌更叫她无地自容。
在一阵死寂中,门外传来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太太,太太,不好了,大爷摔伤了。”
徐氏心里猛地一惊,一个小厮冲进来跪倒在徐氏面前,抖得不成样子:“太太,大爷刚才出门......马车走到下坡路上,车轮不知怎么突然坏了。大爷......大爷从车里摔出来一路滚了下去,摔得血肉模糊的,刚才......已经抬回来了,大爷被抬到听雪堂都昏迷不醒......大奶奶让小的赶紧来禀告您。”
什么?徐氏眼前一阵发黑,简直是天塌地陷,站起来就往外跑去:“宏儿,我的宏儿。”手里那串碧玺佛珠掉在地上也全然不顾:“快带我去看看!我的儿啊!”
听雪堂里,李景宏像一座肉山似的堆在床上,脸上的擦伤血迹斑斑,好几处都肿起了青紫色的大包,胸口已经由大夫绑上了厚厚的绷带,右手臂和右腿满是血迹,大夫正在上夹板。李景文庞大的身躯此刻显得一场脆弱,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呻吟,嘴角溢出血沫。
徐氏踉跄着被孙妈妈半扶着跑进来,素日里端庄持重的当家主母风范荡然无存,她看到李景宏伤成那个样子,脸气息都微弱,几乎要晕厥过去。
屋里丫鬟婆子跪了一地,皓月几人跪在其中,都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神情。
“我的儿啊!你怎么摔成这样?”徐氏扑到床边,又不敢碰他。只能把一腔怒火撒向一旁的董绣心:“你是废物吗?他出门你怎么不拦着,害他伤成这样,你这丧门星!克夫的贱人!”
董绣心早就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方才李景宏伤得不成人形被抬进来,她先是一喜,这畜生终于不能再折磨自己了,接着就开始害怕,徐氏肯定要责难自己。她扑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母亲,儿媳也没有料到啊,大爷日日都出去,谁知道会突然摔成这样啊?”她心里又怕又恨,恨李景宏怎么不直接摔死,怕徐氏把气全撒在她头上。
徐氏指着董绣心骂道:“我儿要是能好起来,我既往不咎,要是他有半点恢复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夫终于给李景宏把伤口都处理好,在一旁洗手。徐氏急急的问道:“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没有生命危险吧?”
“夫人请宽心,大爷性命无碍,只是这伤势着实沉重。”大夫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徐氏的心提到半空中:“我儿子怎么了?他还好得了吗?”不止徐氏紧张,皓月翠织几人也都在人群里竖起耳朵听着。
“断了四根肋骨,所幸没有伤及心肺要害。”皓月听到这话,有些失望,大夫又说道:“但内腑震荡出血,还有左臂、左腿,皆是严重的骨折。”大夫每说一句,徐氏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头颅也遭受了重击,所幸颅骨未裂,但拿不准颅骨内是不是又淤血,还需要多多观察。”
“怎么会......摔成这样......”徐氏的声音颤抖。
“老夫问过车夫了,他说是下坡的时候,车轴突然断裂,车辕失控,马匹受惊,车身颠覆,大爷他......”大夫小心措辞:“大爷身形沉重,从车中滚落,翻滚撞击。他这身伤,是他自身太重,翻滚碾压所致。车夫当时也摔下来了,好在身形灵活,所以只是些皮肉轻伤。”
徐氏一时不知道该怪谁,儿子这遍体鳞伤竟然是被他自己一身肥肉导致的。
“大夫,您一定要救救他,用最好的药,花多少钱都行。”徐氏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老大夫收拾着药箱说道:“断骨接续已经固定好,内腑需要辅以汤药精心调养,只能卧床静养,不可挪动,更不可情绪激动,没三五个月是下不了地的,日后是否会留下跛足或手臂无力等症候,还要看他自身恢复得如何。”
徐氏听到儿子能好起来,并没有生命危险,放心一大半。对着跪了一地的下人和缩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的董绣心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大爷养伤这段日子,谁要是敢有半分懈怠,半分疏忽,影响了我儿恢复,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听清楚了没有?”
“是,夫人!”众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连连磕头。
皓月跪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头几乎垂在地砖上,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她盯着地面一块花砖,仿佛要把上面的纹路刻进心里,脸上是一派漠然的平静,没有半分波澜。翠织看着董绣心被骂得狗血淋头,强忍着不让嘴角露出快意,再看看床上那个恶鬼浑身是伤,血迹斑斑的样子,躺在那里动弹不得,饱受痛苦,她积压在心里的恐惧和憎恨,统统倾泻了出去。
徐氏又训斥了董绣心一番,严厉警告她必须尽心尽力,自己一有空就会过来,要是发现半点疏漏,就要撕了她,董绣心被吓得不敢吭声,只能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下房里,门窗紧闭,烛火微微,皓月和翠织几人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怎么没直接摔死?”翠织不解气的说道:“当场摔死多好!”
“骨折,内伤,三五个月起不来床。”皓月平静得近乎冷酷:“那我们就还有半年时间左右。”她对玉钗说道:“你一定要打从心里认为这件事跟你无关,不能露出一丝慌乱,你越平静就越安全,要是紧张反而会让人怀疑你,明白吗?你一定要记住这件事和你无关。”
玉钗魂不守舍的点点头,她在李景宏的马车上做了手脚,之后惴惴不安心不在焉。直到看见李景宏伤痕累累的抬进来就吓得脸色发白,当时翠织立刻把她掩在身后,直到现在她都紧张害怕的手脚发颤。
红绣依然是满脸的担忧:“可是三五个月之后呢?他要是好了,我们不就还是要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半年的时间,很长!”皓月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幽深:“谁知道伤势会不会有变化?就算没有......”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冷冷道:“也可以找机会。”
银簪小心翼翼的问道:“能有什么办法?”
“只要留心就会有。”皓月说道:“大爷每天都要喝药,换药,总会有机会的。”
“那万一大爷真有个什么,太太不会放过我们的。”银簪担忧的说道:“要是查出来......”
皓月语气平静:“那就让她查不出来!”
翠织看皓月的眼神完全变了,像在看一个能救她命的大罗金仙,满满都是尊敬和依赖;银簪红绣玉钗都定定的看着皓月,不再像从前那样满满的恐惧。
斑驳的墙上,几个纤弱的身影在黑暗中悄然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