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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集体落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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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之期在即,京城之中,但凡有待选女儿的人家,无一不被紧张笼罩。对皇城中生活不甚了解,不谙世事的天真闺秀们,不少都怀着一朝入选,凤栖梧桐的绮梦;深知宫闱复杂,君恩难测的,则个个忐忑不安,日夜祝祷,只求顺利落选。
李家也不例外,家里三位小姐都要去走一趟应选,府里的气氛现在就像紧绷的弓弦。
这些日子,徐氏不知给张氏送了多少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在张氏面前做足了低姿态,只为了确保她的宝贝女儿顺利落选。她和张氏之间有多少恩怨她心知肚明,只怕张氏收了厚礼却补出力。要真是如此,她都做到这个地步,李佩玉还是被选进了皇城......
徐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张氏要是敢耍她,这辈子都要跟张氏鱼死网,要她悔不该当初!
清晖堂内,晚风透过碧纱窗,带给屋里一丝微凉。天气渐热,张氏没有什么胃口,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正在用小银叉子叉起一枚蜜渍李子,细细的品尝,用以开胃。李静玉坐在母亲身边,有些紧张不安。
“静儿不必紧张。”张氏从容道:“你舅舅早就打点妥当了,明日不过走个过场,报个名字,看一眼过过目,他们就会把你的名字划掉。”
李静玉心里的紧张散去了一些,她沉默片刻,轻声问道:“母亲,婶娘这些日子送来那么多东西,您在舅舅面前,可曾提及佩玉妹妹?”
张氏似笑非笑,将小银叉子轻轻搁在缠枝莲纹的青瓷冰纹盏中,冷言道:“就李佩玉那样的,需要麻烦你舅舅吗?”
这些日子,徐氏送来的礼物她照单全收,件件都是好东西。那天徐氏低三下四的求到她面前,她一时心软就答应下来,可过后细想到这些年被徐氏在背后下的绊子,又让她心肠硬了起来。她便打算要坑徐氏一回,礼物照收,但在娘家哥哥面前,丝毫没有提及李佩玉。
“母亲,这怕是不妥吧。”李静玉担忧道:“婶娘的性子哪里是好相与的,若是叫她知道您白白诓了她这么多财物,却没办事,往后咱们这里怕是没有宁日了。”
张氏轻轻摇着团扇,毫不在意的笑道:“就李佩玉那资质,你觉得她选的上?殿中省的人都瞎了不成?”她语气满满都是嘲讽:“在你婶娘眼里,自家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丝毫不觉得李佩玉在旁人眼中不过尔尔。她既认定了李佩玉有被选上的风险,求到我头上,我何不顺水推舟,拿她一些好处!”
想到徐氏白费了这么多银钱物件,张氏心情大好,原本一直没胃口,此刻竟觉得饿了,对李静玉说道:“静儿,去跟小厨房说一声,我有些饿了,让他们做些粥糕来做夜宵。”
静心斋里烛火通明,李环玉身上那件新裁制的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在灯下流光溢彩。她正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斜插入鬓,又觉不足,命莺歌将妆奁匣子整个儿捧到跟前。
“把那对红宝耳坠也取来,”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还有前日爹爹赏的那串珊瑚珠链.,还有赤金点翠步摇、红宝攒珠鬓钗、碧玉玲珑簪,都给我拿过来,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
莺歌捧着首饰匣子,皓月素云在一旁捧着李环玉还待试穿的新衣。燕舞和素云春雨围在旁边七手八脚的把那些金灿灿的首饰一件件递给李环玉试戴。不过片刻,乌黑的云鬓已经不堪重负。捧着衣服的皓月心中暗叹:已经有过两次因装扮过火被讥讽嘲笑的教训,她竟是半点未曾汲取。明日要还是这个模样,怕不是要成整个京城的笑柄。
柳姨娘本来已经卸了钗环准备就寝,忽然看到女儿房里灯火依旧,便披了件外衣来查看,刚掀帘进屋,就被满室的珠光宝气晃花了眼。
“我的儿!”柳姨娘更想说的是“我的祖宗”,她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你这是又要把全部家当都堆在身上不成?”
柳姨娘出身贫寒,对于高门贵女的妆饰之道本就不懂,只平日里看李静玉和李佩玉向来是清雅得体的装扮,就知道把好东西尽数往身上堆砌并非上策。可李环玉却像着了魔似的,似乎唯有把这些金玉之物悉数上身,才能彰显她如今的身份。
“娘,您不懂。”李环玉对着镜子左右转动,查看还有哪里能戴上饰品:“明日选秀,多少人看着,半个京城的闺秀都在,我若是不出众些,如何......”
“出众什么?”柳姨娘简直不知道该拿这个女儿如何是好,伸手取下她头上的簪子:“你爹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不希望你进宫去,那里不是好归宿。”说着招呼丫鬟们赶紧把她这身都卸下来,快点去睡觉,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呢。
李环玉折腾久了也有些累了,没再争辩什么,由着丫头们给她卸下身上一堆首饰,换上寝衣就去睡了。
第二天四更未尽,李环玉迫不及待起身梳洗,又把那些首饰翻出来,一件件往头上戴。柳姨娘终于狠下心肠,首次对女儿板起脸,强硬的逼着她摘下,不然别想出门。李环玉只能作罢,柳姨娘回想平日里李静玉的穿戴,学着她的样子,挑了一只极品白玉制成的玉簪和两朵宫花给李环玉戴上,衣裙也换了身藕荷色襦裙,难得在李环玉身上看到了清雅。
李环玉满心不甘的登上马车,皓月和莺歌随行。
晨光微熹,各家闺秀按照家族背景高低,依次站在丹墀之下,珠翠环绕,暗香浮动,无一人敢高声言语。向来娇蛮任性的李佩玉和李环玉也被这庄严肃穆的气氛震慑,大气不敢出。
丫头们不能进去,都等在外面,守在自家马车旁。皓月远远就看到了安国公府的马车,许家姐妹也到了。
与北狄议和,战事平息,不仅开启了圣上选秀,之后就是选和亲公主的媵女,这是国事,耽误不得;再来就是选皇子正妃。这皇室宗亲的大事,竟忽然就凑到一块了。
香雾从青铜仙鹤香炉中袅袅升起,选秀流程严格:先验户籍文书,再看仪容体态,间或考问几句《内训》《女诫》。许家姐妹位置排在前面,安国公许桓早就打点妥当,轮到她们时,司官只扫了一眼名册,没有多看便在名册上划掉两人的名字。
轮到李家三位小姐时,李静玉从容不迫,姿态得宜,司官确定是李静玉就把她名字划掉了;李佩玉巴不得落选,敷衍的行礼,司官见她姿色平平,也随即划掉名字;再到李环玉,她强作镇定上前,双腿不受控制的打颤,司官考问,她的应答错漏百出。
不过半日功夫,三个人都捧着落选的绢帛条子退出宫门,有人松快,有人不甘,都坐上自家马车回家。
马车内,皓月眼角余光打量着李环玉的脸色,她面色阴沉,寄予厚望的青云路,就这么断了,李环玉的心气被压灭了一大半。
刚进二门,门房忙不迭把消息送进去,长辈们都等在正厅,得知三人都落选了,所有长辈松了一口气,徐氏的心落下一般,接下来只要等选媵女一事过去,她这颗心才会安然回到肚子里。
张氏见三个姑娘都捧着落选的绢帛进来,神色平和,这一幕早在意料之中,她拉着李静玉细细查问今日选秀细节。徐氏拉过李佩玉仔细盘问,李佩玉抖了抖绢帛开心的笑了。虽然她们目标不一,但眼下母女俩都很高兴。
正厅一片喜色,只有李环玉神色灰暗,对李志修说道:“爹爹,我累了,先回去了。”李志修点点头,小姑娘都是跟娘更亲近,想必她现在也有许多话要跟柳姨娘说。
正厅里只有李环玉的娘没在这里,柳姨娘在精心斋坐等,她向来畏惧徐氏,不敢和徐氏出现在同一场合。这段日子徐氏满心都是女儿选秀一事,完全没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李环玉脸色暗沉,脚步虚乏的进来,一进屋就扑在床上大哭:“都怪爹爹,我本来是可以选上的。”哭声凄厉,满满的不甘:“司官都没有考问两个姐姐,唯独问了我,分明就是我比她们出众,比她们更有机会,要不是爹爹,我肯定能进入第二轮。”
自己生的,怎么办呢?只能继续哄着,柳姨娘怕李环玉在李志修面前口出怨愤,只能先把她哄好再说。
“进不了就进不了,在外头的日子未必就比不上皇城内廷。”柳姨娘给李环玉细细的擦拭眼泪,软言哄道:“你爹爹是真的疼你,到时候自然会为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婚事,到时候十里红妆,风光出嫁,做当家主母。不比在宫墙里斜倚熏笼坐到明要强百倍?”
李环玉抬起头,不甘道:“嫁给谁家能比得上皇妃之尊?母亲怎么知道我一定不得圣上恩宠,我若是再有幸生下皇子,说不定......”
柳姨娘魂飞魄散,一把捂住她的嘴:“青天白日胡说什么?当心祸从口出!”女儿这心比天高,不知死活的模样,让柳姨娘恍然有些不详的预感。
安国公府,邱氏迎回她的掌上明珠,许如瑛命中注定要做皇后,但不能是如今这位年岁足以做她父亲的圣上。母女俩的目标是下任皇帝,既手握天下大权,还年轻俊秀,才不辱没了许如瑛。
至于另一个,邱氏想起许如菱就满眼嫌恶,碍眼的孽障,一定打发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
微风渐起,卷着零落的残花,拂过一扇扇雕花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