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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猫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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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答答的头发还垂落在床边,手里攥着的毛巾还有些温热,林稚荷像是睡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
她又来了这个世界。
短暂的,算是无忧无虑的高中世界。
现在穿过来倒也不算让她抓狂,她现在没工作没业务,过来这里算是第二个“度假”了。
上学路上她踢着路边的石子苦思冥想。
这次她穿过来倒确实比之前的时间差还要缩短许多,那天她吹头发的时候就晕了,今天醒来是躺倒在床上,说明这个世界的时间最多过去了从沙发的卧室床上的一小段距离路程,难道每次到是有规律的吗?
晨光刚把天际染成淡金色,风里还裹着点凉意,吹在林稚荷手背上,带着点痒。她捏着自行车的车把,车链偶尔发出“咔啦”一声轻响,轮胎碾过校门口的石板路,沾了点路边早点摊飘来的里脊饼香气——这是她穿越以来,最熟悉又陌生的“高中清晨味道”。
林稚荷刚捏着自行车刹车停稳,就听见一声轻脆的车门闭合声。
裴卿踩着雪白的帆布鞋从黑色轿车里出来,指尖漫不经心地拨了下被风吹乱的发尾,司机弯腰递过她的书包时,她还皱着眉说了句“昨天让你放的习题册怎么没带来”,语气里的骄纵又要满出来了。
林稚荷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这阵仗,哪是来赶早自习,活脱是来参加颁奖礼。
走进教学楼时,走廊里已经有了零星的脚步声。林稚荷在教室门口停下,弯腰擦了擦帆布鞋上的灰,指尖碰到门框时,还习惯性地顿了顿
以前每次早到,总能看见池淮温坐在斜前方的座位上,现在却……她推开门,目光第一时间就飘了过去。
他的座位空着。
桌面上摊着一本数学练习册,页码停在第47页,正是昨天老师留的作业,可上面干干净净,连一道演算痕迹都没有。
那时候的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有实力的卷王,怎么会连续几次缺课?
“发什么愣呢?”卢念凑过来,递了瓶椰奶,“今天早读要抽查古诗,你背了没?”林稚荷回过神,接过椰奶打开,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很轻:“背了背了。”她没说自己在想池淮温,怕被卢念追问。
嘴里的甜味漫开时,她又忍不住瞟了眼那空座位:你纠结他来没来干嘛呢?就像纠结今天早餐该吃包子还是热干面,反正最后都得填饱肚子。
她低头翻开自己的数学错题本,上面画满了红叉,最下面还有她之前写的小字:“加油,下次选择对三道!”而池淮温的练习册,大概从出生到现在加起来都不会有这么多红叉吧?
他的世界是年级排名的稳稳第一位,是竞赛场上的奖杯,是老师嘴里“稳上重点大学”的种子选手,而她,只是想把错题本上的红叉少划几道,把倒计时安稳走完。
林稚荷捏了捏笔杆,在错题本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翻开早读的语文书。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书页上,她深吸一口气,小声读了起来——算了,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赶紧把这首诗背熟。
半听半走神的上完了上午的课,林稚荷感觉她屁股都要坐硬了,
这板凳,硬的膈得慌,她今天中午必须去买一个软垫。
棉麻窗帘被风掀出一道浅弧,把正午的阳光滤得柔和些,落在林稚荷面前的青瓷碗沿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这家私房菜馆是卢念拽着她来的——前几天卢路过时,被门口黑木的大拱门和院里的爬藤月季勾住了眼,说“总吃食堂的不明物体,得换点人吃的东西了”,此刻两人面前的黑木桌上,刚摆上一碟凉拌木耳,卢念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吐槽:“这菜上得也太慢了,再等会儿,我的早自习困意都要复发了。”
林稚荷笑着刚要接话,眼角余光却瞥见门口进来个人影。她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心跳又莫名快了半拍——是池淮温。
他穿着平时常穿的浅灰色连帽衫,拉链拉到胸口,背着一个是新的黑色双肩包,和这满是木质桌椅、挂着腊梅干花的田园风餐厅比,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林稚荷下意识地往卢念身后缩了缩,心里直犯嘀咕:他怎么会来这儿?这地方离学校得走二十多分钟,怎么突然有闲心来吃私房菜?
“哎?那不是池淮温吗?”卢念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点惊讶,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林稚荷,“他今天不是没来上学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稚荷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池淮温抬步往餐厅里面走,脚步不快,眼神扫过周围的座位时,没怎么停留。
直到他走到靠窗的那桌,林稚荷才看清——裴卿正坐在那里,手肘撑着桌面,手里把玩着一杯柠檬水,而齐年觅就坐在她对面,面前摆着一碟刚上桌的糖醋排骨,正笑着给裴卿夹了一块。
池淮温走过去时,裴卿抬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亮,语气里的骄纵少了点,多了些自然的熟稔:“你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菜都快凉了。”
齐年觅也跟着笑,往旁边挪了挪椅子,给池淮温腾出位置:“刚给你发消息没回,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池淮温拉开椅子坐下,把书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声音听着比平时低些,没什么情绪:“路上有点事。”他拿起菜单翻了翻,指尖在页面上顿了顿,点了一道清炒时蔬,看起来像是胃口不佳。
林稚荷的目光悄悄收了回来,落在自己面前的凉拌木耳上,突然觉得嘴里的味道淡了些。卢念还在小声嘀咕:“这可给裴卿乐的,不知道的以为中多大奖了。”
林稚荷夹了一筷子木耳放进嘴里,嚼了嚼,笑着跟卢说:“她乐呵就让她乐呵吧,咱们得意这菜就行。赶紧吃不然等会儿回去赶不上下午的数学课,又要被罚站。”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池淮温之后又没和裴卿在一起,裴卿追着池淮温也够呛的。
可也就晃了那么一下,她很快又定了神。服务员端着他们点的番茄辣牛腩过来,热气裹着香味飘过来,林稚荷拿起勺子盛了一碗,递给卢念:“快吃,这牛腩看着就炖得烂,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跟眼皮‘打架’。”
窗外的风又吹了吹,棉麻窗帘轻轻晃动,刚好挡住了那桌的身影。
林稚荷低头喝着牛腩汤,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心里悄悄想:孜然里脊,酸辣猪肝,这全是肉菜吃了得去买点口香糖嚼嚼。
牛腩炖得够软,牙齿轻轻一抿就能嚼烂,汤汁里还飘着两三片胡萝卜,甜丝丝的渗进米饭里——林稚荷突然觉得,卢念每次选吃饭地的眼光确实不错,比食堂里总带着点糊味的番茄炒蛋强多了。
“你快尝尝这个!”卢念夹了块牛腩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说话都有点含混,“这老板也太实在了,肉给得这么多,比我妈炖的还舍得放。”她又用勺子舀了勺汤,咂咂嘴,“就是刚才等得久,不然能打满分。”
林稚荷笑着点头,又给卢念盛了碗汤:“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等会儿汤汁洒校服上,下午上课又要被班主任说‘荒野求生者’。”话刚说完,就看见卢念拿了张纸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嘴角,把沾到的汤渍蹭掉,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和现在的卢念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在脑后。
风又轻轻掀了下窗帘,这次缝隙比刚才大了点。林稚荷眼角余光扫到斜前方,刚好看见池淮温正低头听裴卿说话,手指无意识地转着桌上的玻璃杯,指节分明,转杯子的弧度和他平时转笔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裴卿说着说着笑起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他也没躲开,只是微微抬了下嘴角,那点笑意很淡,却比平时在教室刷题时的冷着脸,多了点活人气。
林稚荷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夹了片木耳。
脆生生的口感在嘴里散开:“对了,下午不是要英语小测吗?你昨天背的单词有没有忘?等会儿回去我抽你几个,免得你又考不及格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卢念瞬间垮了脸,手里的筷子都停了,“那等会儿吃完赶紧回教室,你可得多帮我划几个重点,我对那些完形填空真是头大。”
林稚荷笑着应下来,余光里再也没往那桌瞟。
服务员过来收盘子时,还笑着问她们要不要打包剩下的牛腩,卢念摆摆手说“不用,下午食堂有糖醋里脊”,林晚晴则顺手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叠好,塞进书包侧袋。
结完账往外走时,经过池淮温那桌。耳边传来裴卿的声音,好像特意大声在说“下周竞赛辅导要不要一起去”,池淮温的回答很轻,只模糊听见“看时间”三个字。
卢念拽着她的胳膊,脚步飞快:“快走快走,不然等会儿上课铃该响了,迟到要罚抄课文!”
走出饭店大门,午后的阳光比刚才更暖了些,落在院墙上的爬藤月季上,把花瓣照得透亮。
林稚荷回头看了一眼门帘,心里没再像刚才那样晃悠——其实保持原样的高中生活也挺好。
刚开始发现自己穿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小激动,但她是26岁的芯子,再对池淮温展开接触…
诶,她不喜欢年下恋。
总感觉自己在老牛吃未成年草。
不过也有动摇的时候,那次裴卿明摆着针对她,林稚荷生出来偏偏不如她意,想明目张胆追池淮温气炸她的心思。
但是池淮温可不是什么死缠烂打就可以追到的。
要是她没把持好度,池淮温做为学校的金疙瘩、好学生往那学校领导面前一个暗示,她估计也就被劝退了。
还是保持原样吧。
他有属于他的明亮世界,她也有她舒坦的日子。
“发什么呆呀?”卢念拉了她一把,“再不走英语小测真要凉了!”
“来了来了!”林稚荷笑着跟上,脚步踩在石板路上,和卢的脚步声叠在一起,渐渐离那间飘着饭菜香的私房菜馆远了些。
好不容易熬完了下午的课,林稚荷又看着书包里的试卷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写呢还是不写呢。
啧,本来就累,来这还得继续消耗脑细胞。
她可不乐意。
林稚荷背着书包走得慢悠悠——刚跟卢念在岔路口分开,卢念还在念叨着中午的孜然里脊,她的书包侧袋里,却装着特意给大胖留的猫条。
林稚荷刚拐进巷子,就看见那团熟悉的橘色身影,正缩在邮箱底下舔爪子。
她心里一软,刚要加快脚步走过去,却突然顿住了——邮箱旁边还站着个人,浅灰色的连帽衫,是池淮温。
更让她惊讶的是,池淮温的右手一根手指正悬在大胖头顶,指尖轻轻碰着猫的耳朵尖,动作放得极慢。
林稚荷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记得很清楚,高中时的他有很严重的洁癖,班里同学借他的笔,他都会用湿巾擦好几遍,更别说碰一只浑身沾着灰尘、偶尔还会蹭泥巴的流浪猫了。
大胖似乎很舒服,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尾巴绕着池淮温的手腕转了圈。
池淮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却没收回手,反而又轻轻摸了摸猫的头。
林稚荷想着欣赏一下这美景,脚步没再往前挪——她怕自己一出声,就打破了这份奇怪的安静。
其实她更怕面对池淮温的目光,毕竟这是第二次放学路上遇到他,保不齐他会误会自己蹲他。
池淮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视线正好落在她身上。
真是怕啥来啥。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稚荷的脸泛着被抓包的红晕,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池淮温先开了口,声音比下午在饭店时更轻些,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带吃的了吗?”
林稚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猫的食物,连忙点头:“有、有,我带了猫条。”她手忙脚乱地拉开书包侧袋,把那包三文鱼味的猫条拿出来。
这是她早上出门拿的,平时小区楼下会有流浪猫,她也经常往包里放点猫条,遇见小猫可以喂给它们吃。
池淮温看了她手里的猫条一眼,然后伸出手,掌心朝上,动作很自然,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带似的。
林稚荷把猫条递了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只觉得他的手有点凉,还带着点猫毛的触感——她收回手,往旁边退了两步,然后慢慢蹲下身,眼睛盯着大胖。
池淮温撕开猫条的包装,一股鱼香味飘了出来。大胖立刻凑过去,脑袋往他手心里拱,尾巴竖得笔直。
他蹲下来,手腕微微倾斜,让猫条的酱汁刚好落在猫的嘴里,动作比刚才摸猫时熟练了些,只是偶尔会用指尖把沾到猫毛的袖口往回捋一捋。
池淮温,应该还是挺喜欢小动物的吧,不然之后他也不会养Nona。
林稚荷看着大胖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巷子里很安静,只有猫吃东西的细碎声音,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偷偷用余光瞟了眼池淮温,发现他正盯着猫的肚子看,眼神里没有平时的冷淡,反而带着点专注,连额前垂下来的碎发,都被夕阳染成了浅金色。
“它好像比上次胖了点。”池淮温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稚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大胖,连忙点头:“嗯,它差不多最近怀小猫。”说完,她反应过来大胖有孩子是主世界的事情,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前段时间听门卫大爷说的。”
池淮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把最后一点猫条喂给大胖,然后拿出兜里的湿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指,连指甲缝都没放过——那熟悉的洁癖动作,让林稚荷心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他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胖吃完猫条,蹭了蹭池淮温的手背,然后转身跑到林稚荷脚边,用脑袋拱她的裤腿。
林稚荷弯弯嘴角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指尖沾到点猫毛,却没像以前那样在意。
池淮温把湿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站起身,看了看天色,然后对林晚晴说:“天快黑了,早点回家吧。”
林稚荷也跟着站起来,点了点头:“你也早点回去。”
池淮温“嗯”了一声,转身往巷子另一头走。
林稚荷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拐过拐角消失不见,才低下头,摸了摸大胖的耳朵,心里的疑惑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慢慢散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喂大胖?为什么他的动作里,有那么多不符合“高中池淮温”的细节?难道……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奇怪的念头压下去。不管怎么样,今天能看到大胖吃得开心,还跟池淮温说上了两句话,已经算是意外收录了。
林稚荷轻轻摸了摸它的肚子,转身往家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