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芙》兔丝带

17、感冒

　　她没选热门景区，买了张去河南石板岩镇的火车票。

　　那是朋友提过的小众写生地，藏在太行山大峡谷深处。
　　下了火车转大巴，几个小时的路程晃的她头晕，还好她常备着晕车药，吃了一颗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
　　差不多到了的时候再换乘当地的三轮车，一路盘山而上，直到看见云雾缭绕的青山、潺潺流淌的溪水，还有沿溪而坐的写生者，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弛。
　　林稚荷找了家临溪的民宿租了两个月，她提着26寸的行李简直累的手都要断了。

　　民宿老板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她说觉得自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个人住太冷清，租出来刚好房子有人气些。
　　老板把房子装修的很漂亮，林稚荷推开民宿木质拱门时，忍不住“哇”了一声——这边她在手机订房App上看到的图片更美。
　　米白色的拱门上爬着嫩绿的藤蔓，缠绕着紫色的花，这个林稚荷知道品种—“自由精神”，11月的天一朵朵花还娇俏的很，像被大自然亲手装饰过的礼物。
　　走进屋里，整面墙的大玻璃窗瞬间抓住视线，框住了窗外青黛色的太行山脉，晨雾还没散尽，山尖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像极了水墨画里的留白。

　　米白色法式窗帘垂落在玻璃窗两侧，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像奶油泡芙的裙摆，微风一吹就轻轻晃动，把阳光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原木色地板上。客厅摆着浅灰色的布艺沙发，铺着针织地毯，茶几上放着陶瓷小花瓶，插着几支从山里采来的野菊，透着淡淡的清香。

　　清晨不用赶闹钟，她是被民宿后院的鸡叫吵醒的——“喔喔喔”的声音清亮又执着，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嘟囔着“这闹钟也太原生态吧”，裹着睡衣跑到院子里，刚好看见老板大姐正撒玉米粒喂鸡，几只毛茸茸的小鸡围着大姐脚边打转，像团移动的小黄球。
　　看了一会回到房间套上舒服的白色薄棉服，带上白毛绒围巾，裤子也是白色微喇裤，踩着浅鹅黄的雪地靴就往溪边跑。

　　石板路带着晨露的湿凉，踩上去咯吱响，她故意放慢脚步，像个小朋友似的数着路边的野花，一朵、两朵、三朵……数到第十朵时，迎面撞上几个背着画板的高中生，小姑娘们脸红扑扑的，看见她就甜甜地喊“姐姐早上好呀”，林稚荷笑着挥挥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们怀里的画板，铅笔勾勒的山景已经有了雏形，稚嫩却满是认真。

　　上午的时光大多耗在溪边的大石板上。她没带画板，就坐在学生们旁边，托着腮看他们写生。有个戴眼镜的女生笔顿了顿，挠着头问：“姐姐，你看我这山画的像吗？”林稚荷凑近看了看，软乎乎地说：“像的呀，会画画的人真厉害。”女生眼睛一亮，还分给她一块橘子：“谢谢姐姐！你要是喜欢，我画完送你一张小画呀。”林稚荷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好呀好呀，那我可在这等着啦！”

　　林稚荷抱着那个女生送的画，是一副林稚荷的肖像，细腻的笔触描绘出柔和的一张小脸。
　　沿着溪边往前走，脚下的石板路偶尔打滑，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小声吐槽自己“平衡感努力赶超出生的僵尸”。
　　阳光慢慢穿透晨雾，洒在山壁上，光影斑驳得像打翻了调色盘，风里带着草木和溪水的清冽味。
　　她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听着学生们偶尔的打闹声，突然觉得之前的委屈像被溪水冲走了似的。

　　她掏出随身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轻轻敲：“生活确实不只有KPI和内斗，放飞自我后回归自然社会，把自己当猴乐呵过日子也还行。”
　　她想起自己对内容创作的热爱，想起以前大学兼职熬夜打磨剧本时的专注，眼神慢慢亮起来——就算被打压又怎样，她也有自己的本事。临走时，她还偷偷拍了张学生们写生的背影，天空有些蓝，学生买了老爷爷的粉色小猪气球系在手腕上，绿树掩映其间，镜头最前是那种肖像画——恬静淡然。

　　没配什么文，点击发表朋友圈。

　　她把画装进包里，背着相机往山谷深处走，沿途的每一处风景都让她忍不住按下快门：阳光穿透树叶的光斑、溪水倒映的山影、村民赶着羊群走过石板路的背影，甚至是路边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她都能蹲下来拍半天。
　　又遇到一群正在画落日的学生，她主动提出：“你们建议我拍段你们的写生vlog吗，拍好传给你们，当成青春纪念呀～” 学生们欢呼着答应，她举着相机，跟着他们的脚步移动，捕捉他们认真画画的侧脸、偶尔的打闹玩笑，镜头里的画面鲜活又治愈。

　　回到民宿，她借了老板的电脑，把白天拍的素材导出来。没有复杂的特效，没有紧绷的节奏要求，她只是凭着感觉剪接画面，用达芬奇调出柔和的暖调，配上山间的风声和学生们的笑声。剪的时候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扬——青春，真美好。

　　夜色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盖在太行山上。民宿的院子里，串灯缠绕在爬满玫瑰的拱门上，暖黄的光透过花瓣，洒下细碎的光斑；墙角的竹编灯笼亮着微光，映得石板路泛着温润的光泽。
　　法式窗帘被晚风轻轻吹起，露出屋里半扇大玻璃窗，与院子里的光影交织，暖得让人心里发柔。
　　院子中央摆着两张藤编椅，旁边的小木桌上放着一盆驱蚊草，清香混着玫瑰的甜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民宿老板崔姐端着两杯热可可走出来，瓷杯冒着袅袅热气，醇厚的可可香扑面而来。
　　她把一杯递给林稚荷笑着说：“看你早上喝了咖啡，晚上有可能睡不着，给你泡了热可可，加了点蜂蜜，暖乎乎的助眠。” 林稚荷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一暖，软乎乎地说：“谢谢姐，早上脸太肿喝了两杯加浓咖啡，现在脑子确实还清醒得像刚开机似的”

　　她坐在藤椅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屏幕亮着，还在剪辑白天拍的学生写生vlog。
　　崔姐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屏幕里流动的山景、学生们认真的侧脸，笑着问：“怎么来散心还带着工作？看你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是还在忙之前的活儿？”

　　指尖顿了顿，抿了口热可可，绵密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她轻声说：“不算工作啦，这是我大学学的专业——影视编导。以前在娱乐公司，有时候只能剪艺人花絮，剪得都有点麻木了，慢慢就忘了当初为啥喜欢这个。” 她抬眼看向院子里的拱门，“自由精神”本是淡紫色的玫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白，“这次来这儿，看那些学生抱着画板，对着山景一画就是一下午，不管太阳多晒还是风多大，都笑得特别开心，突然就羡慕了——有自己热爱的东西，还能一直坚持，真好呀。”

　　“不过这里的中午好热啊，我穿着薄棉服早上晚上都是差不多，中午就有点热了。”林稚荷说着喝了口热可可。

　　崔姐端着热可可，轻轻晃了晃，眼神里闪过一丝通透：“南方确实早晚冷中午热。我懂你这种感觉，以前我也为了感情委曲求全，硬生生把自己喜欢的事儿都丢了，最后也没落下好。” 她笑了笑，语气淡然，“后来我就想通了，与其迎合别人，不如坚持自己想要的。辞了城里的工作，来这儿开了这家民宿，摆弄摆弄花、热热闹闹的招待招待客人，日子慢是慢，但心里踏实。”

　　林稚荷看着崔姐，心里泛起共鸣，轻声说：“姐你好勇敢呀。我就是被现实磨得有点迷茫，不过现在不用迎合谁的要求，就凭着自己的感觉剪，反而觉得特别开心。” 她指着屏幕，“你看这段，我把山间的风声、学生们的笑声都剪进去了，没加复杂特效，就想留住这份纯粹。”

　　崔姐凑近看了看，笑着点头：“剪得真好，看着就觉得暖。喜欢就捡起来呀，就像我打理这院子里的花，你用心待它，它就会给你惊喜。”
　　晚风拂过，串灯轻轻晃动，光影在林稚荷的脸上跳跃，她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又看了看身边通透温柔的林姐，心里的迷茫渐渐散去，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嗯，我以后就要剪自己喜欢的东西，把生活里的美好和爱都通过镜头传递出去”

　　林稚荷躺在民宿柔软的床上，盖着带着阳光味的薄被，窗外的串灯还在夜色里闪着暖黄的光，白冰山玫瑰的甜香顺着半开的窗户飘进来，本该是格外好眠的夜晚，她却翻了个身，下意识摸过床头的手机。

　　屏幕亮起，解锁后是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她指尖无意识划过桌面，突然就想起了池淮温。
　　这个时候，他该在干嘛呢？是坐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对着电脑修改下一个电影剧本的分镜，还是已经坐上了飞往海外的航班，去对接新片的取景地？毕竟他永远是这样，像被按了快进键的陀螺，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永远站在她够不到的高度。

　　她对着屏幕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戳了戳空气，小声嘟囔：“想这些干嘛呀……” 池淮温是业内炙手可热的青年导演，手里握着顶级资源，拍一部戏的收益抵得上她奋斗好几年；而她只是个刚失业的经纪人，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两人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他累归累，有鲜花掌声，有赚不完的钱；可她呢，累到最后只落下一身小毛病，稍微不注意就中招。

　　正想着，鼻子突然发痒，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喉咙也跟着干疼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中午山里阳光正好，她觉得热，就脱了外套穿着薄卫衣到处逛，跟着学生们爬了小半座山，傍晚风一吹没当回事，这会儿寒意全攒在了身体里。

　　“果然还是中招了……” 她裹紧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鼻尖渐渐开始堵塞，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软乎乎的满是委屈。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发烫，忍不住吐槽自己：“林稚荷啊林稚荷，你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别人是说走就走的旅行，你是说病就病的体质……”

　　窗外的虫鸣渐渐轻了，串灯的光晕柔和地落在床沿，她抱着手机，眼皮慢慢变沉。脑子里最后闪过的，是池淮温上次见她时，皱着眉让她有时候可以去应聘Nona的陪玩。
　　想来她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都没有找个时间去和Nona玩玩。
　　顺带，看一眼他在家会是什么样呢..
　　算了，不想了，感冒了就得好好休息，明天还得麻烦崔姐帮忙找片感冒药呢。
　　她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裹紧被子，在淡淡的玫瑰香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