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蜡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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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有阴云飘过，番离从蹲着的动作站起来，拍了拍手上和裤子上沾染的尘土，最后看一眼地里蔫了的西红柿根茎和葱蒜。
刚回到屋子里，就目睹余迹杂碎了屋里墙上最后一个相框。
破碎的玻璃渣子铺撒在冷蓝色的地毯上，余迹变成丧尸后就没有好好穿过鞋子，他赤裸着的脚踩上玻璃，暗红色的血霎时浸透地毯。
“余哥！”番离眼睁睁看着来不及阻止，而等他扯开余迹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受伤的脚时，一块锋利的玻璃已经嵌入里面了，浓稠的血从玻璃尖端蜿蜒流下。身上扶着的人却是一点疼痛都感知不到，任由他将自己从那些铺满碎渣子的地方扯走。
屋子里最明显的地方就有医疗箱，对于类似事情的发生他不知道已经处理过多少遍了。
余迹整个身子陷进沙发的靠角，浓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这双过于平静的眼在番离看来却像是危险的沼泽在逐渐吞噬着面前这个人的灵魂。就连自己也不可避免受到影响。
这些日子里，他和余迹的对话渐渐少了。
想要乐观起来的心总是在了无回应的对话里沉底，他以为自己将墙伫立起来是在保护自己和余迹不受伤害，却还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些将余迹给隔绝出墙外。
他唾弃自己。
伤口处的玻璃被镊子取出，直到没有再大量留血纱布才被撤走。
处理完后用绷带缠起来，余迹一下地，却是眉头都不皱地继续行走。
染血的纱布和玻璃被番离扔掉，青色的手指覆在白色医疗箱盖上，盖子合上的瞬间，番离恹恹地抬眼，余迹自如行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一口气无声叹出。从前受伤多的人是自己，现在受伤多的人是余迹。
也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不是也经常让余迹这样担心，现在终于体会到了那时余迹的心情。
医疗箱被放回原处，番离起身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地毯上的血液已经凝固，这些锋利的玻璃碎渣子扎在番离收拾东西的手上。
原来即便变成丧尸后，这些东西仍旧能够轻易伤到他们，更可怕的是......
他盯着手上的血珠滴落。
自己真的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
他知道余迹也是一样的，但这实在是给他仍旧在思考的脑子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有一瞬间他忽然想吐。脑子里他呕吐的片段不断和现在的场景切换。
可是当他回过神来，自己一切正常，并没有污秽恶臭的呕吐物在地上。
“真邪门，我这是怎么了？”番离晃了晃脑袋，驱赶不断侵扰自己的片段，缓过劲后弯腰继续收拾地毯上的碎玻璃。
...
经过早上一场流血事件，番离更加细心地跟在余迹身边，也因此时常在寻找人时分心，刚才他只是一瞥眼就看见余迹迈起脚步要进垃圾桶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阻止了惨剧再一次发生。
他难得有些生气，眉毛沉沉压下，脸上的点点雀斑都紧绷起来。
番离叉着腰，急躁的语气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余哥，你才受伤没多久，再这样，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把余迹一个丧尸放在屋子里，他还是会不放心，但这不妨碍他生气时的口不择言。
或许是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对他说话，让现在变成丧尸的余迹有些新奇，那双漆黑的眼直愣愣盯着番离。
眼睫快速颤动几下，番离躲避开余迹的视线，他咽了下口水，打气般生硬地咳嗽几下。
“干嘛，你做错了，我说几句不行吗？”
“砰——”一声惊天动地的金属碰撞声炸起。
被余迹拍倒在地的垃圾桶让番离知道不行，即便他再担心都不行。
“你......”番离不可置信地扫视着余迹和倒地的垃圾桶，他不可置信余迹变成丧尸后的无理取闹，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可冷然的青色面颊仍然浮不上红，“房东家的熊孩子都比你......”
话音未落，余迹猝然朝他靠近一步，番离的鼻子砸在了余迹的肩胛骨上。
他痛呼一声扶住自己的鼻子，抬起眼皮错愕地望向余迹。
番离：“余哥，你怎么还攻击我啊？”
说完他就阖上眼皮，没有注意到余迹不自然颤动几下的眼球。
余迹眼中那一瞬的清明在番离再次抬眼看过去时已然消散得一干二净。
番离的气还是没消下去，他撒开余迹的手。反正手上戴着牵引绳的腕带，他任由自己和余迹的中间隔着一条不断晃动的塑料红绳。
“余哥，你就乖乖跟在我后面吧。”悠然自得盛上他的长眉并向上挑起。
还没得意过久，充满弹性的塑料带长度到极限，绊住他的脚步，牵着他猛地回弹。
他将绝望的目光投向身后石头一样立在垃圾桶旁的余迹。
番离踢走了一块脚边的碎石，语气是满溢出的埋怨：“余哥，你倒是动一下啊。”
他脚步向前迈了一步，但是又莫名其妙停下了。
番离任命地走回余迹身边，握紧余迹垂下的手。
“现在可以走了吧？”
番离往前迈一步，余迹也开始跟着往前迈一步。
耳朵里传进一前一后紧紧跟着的脚步声，番离觉得自己像鸭妈妈，而余迹就是那只刚刚破壳的小鸭。
一股没来由的暖气烘在他的身上。他奇怪地抬头望天。阴云仍旧盘踞在灰暗的天，刮带起冷飕飕的风。
番离：“余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我有点想你的声音了。”
...
今天仍旧一无所获的他们步履蹒跚地行走在街道。
番离面前掠过白色的影子，扑朔着翅膀的飞蛾在路灯下盘旋几圈，最终收拢起翅膀，缀在涂了黑色油漆的灯杆上。
抻直脖颈将脑袋朝上，目光中飞蛾安静停留在杆子上。扭头一看，发现余迹居然和他保持一样的动作。
番离悄悄弯起嘴角。
霎那间，眼前暗了一下。
嗯？
扭头重新看路灯。路灯好好地伫立在原地发挥照明的功效，只是飞蛾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了。
番离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而是继续紧握着余迹的手前进赶路。
已经是晚上了，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不过他猜他们肯定已经错过了饭点。
到家后，先把门堵起来防止余哥乱跑，然后是煮饭......啊不对，米是不是没了？不知道冰箱里还有之前剩的吗。要是没有的话煮面也行。
番离停下思考，顿住向前的脚步。他听到微弱的呲呲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烧坏的声音。
就在他左右转头四处查探时，脚下的影子忽地出现又消失，头顶上的路灯时暗时亮。
这个路灯是坏了吗？
他这么设想着，顷刻间所见之处能见到的光同时掐灭，上一瞬灯火通明的街道下一刻就浸染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番离被吓了一跳，后退时用力一踩，正好踩到余迹的脚。
“对不起！余哥。”察觉到身边人的躁动，番离本能握紧那只骨节分明的青手。
“停电了？”
扑面而来的黑影响了番离的感官，他模模糊糊地探出一只手扶上身边的灯柱。另一手始终没有和余迹的手放开。
远处不时传来丧尸的嘶吼，空气中不安的分子在飘散躁动。
双眼逐渐适应了模糊不清的黑暗。他能确定自己变成丧尸后心脏不再继续跳动，此时却像出现幻肢痛一样心慌。唯独手里紧紧攒住的手能给予他一点安心感。
番离：“还是先回去吧。”
先回家的念头催促他迈动僵直的双腿，他在一切感知变慢的夜里摸黑带着余迹回到他们那个破破的小屋。
关紧门后，他也始终没有让余迹离开他半步。
这样的环境下，别提做饭，就连做其他事情都是不方便的，首先还是得先解决照明。
抱着侥幸试了下屋子的开关，不出所料没有亮。屋子角落沉积在袋子里的手机不是彻底坏了就是没电。
电光火石间，一个片段出现在他的脑海，同样是阴云密布的天气，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停电了的出租屋里，他和余迹围坐在桌旁，打火机被手指叩开，接着一簇火焰燃烧起来。
蜡烛。
他记得之前有在其中一个房间里看到过蜡烛。
他们一起进到那间原本就被当作杂物间的房间。番离将手伸向架子，摸索一会儿后找到了几根摸上去长短不一的蜡烛。
回到客厅，其中一根蜡烛被他竖着插在桌上的烟灰缸中。从之前的包里取出打火机点火，点燃后房间里的黑暗一下被光亮驱散。这时他才注意到剩余的五颜六色的蜡烛。
将他们成功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蜡烛是朱红色的。
跃动的火光在光晕中颤动着，烛油顺着朱红色的烛身眼泪一样滚落。沉在底部垒成臃肿的一圈。
番离想起自己没有做饭，打开冰箱，固积在壁上的冰块融化了，水沾在各种东西上，混出一股馊味。
合上冰箱，他起身取走柜子上仅剩一撮的干面条来到水池旁。
拧开金属阀门，掉落一两滴水后，水龙头却在一阵嗡嗡的发紧声中不再出水了。
番离放下手中的面条，认命地挪回客厅。
“余哥，今晚可能吃不了饭了。”他在余迹身边坐下。其实他们本来就不用吃饭的，反正余哥每次都很抗拒吃他做的东西，不吃的话余哥还能少受罪，这样想着，他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余哥，你在看什么啊？”番离转过脑袋，跟余迹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他望见被光晕染的白墙上，分别代表他和余迹的两个黑影正头靠头贴在一处。
至少此时此刻不被挑明的和谐安逸里，他们仍旧待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蜡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