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山川》松象子

46、第 46 章

　　“你们就是新来的守卫？”

　　一个白大褂从走廊尽头拐出来，挑剔地推推方形眼镜，又要来身份牌看了看：“既然通过测试，你们以后就只受研究所调遣，具体要求待会儿会有人给你们传达，其余的一概不要多问。明白了吗？”
　　看两个新兵蛋子乖巧地点头，方眼镜脸上的挑剔略略缓和：“跟我去南楼报道，当值人员会给你们安排去处的。”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
　　——动手？
　　——这才刚进来，动静太大。
　　——处理干净就不会有事。

　　走在前面的人半天没听到回应，眼看马上要回头，邢易赶紧疾步上前，压低了声音：“这位大哥，我们兄妹俩初来乍到，将来还要麻烦您多照顾。”
　　说着塞了把晶核过去。

　　研究员一惊，推拒的同时下意识抬头，看向天花板左侧的角落。
　　那里有个暗色的红点，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遗漏，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刚刚好处于红点盲区，一个天然的死角，多一步或者少一步都会暴露在监控范围内。

　　他顿时放下心。
　　“你小子，还提前做过功课。”方眼镜自若地扯扯衣摆，让鼓起来的口袋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你们是谁安排的人？”

　　所里的监控系统外人无从得知，但内部人来人往，只要有心留意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连角落都这么清楚，应该是来之前有人指点过。

　　“不瞒您说，是最上头那位。研究所最近戒严，我们帮忙送些东西进来。”邢易坦坦荡荡地一拍口袋。

　　对于研究所来说，最上头的当然就是所长，有些私下里的事毕竟不好摆上明面，一般的研究员自然不会特意去向所长确认。
　　人在利益面前总会下意识替自己想好理由，果不其然，方眼镜仅仅沉吟片刻，再开口时就客气许多：“明白，明白。既然你们有事，我就不过去了。”

　　张连星目送人走远，一言难尽地对邢易一拱手。
　　邢易得意地扬扬下巴：“对症下药，学着点。”
　　“明白，明白。下次见到军团的大人物们，我也……”
　　“没让你这么学！”

　　邢易回忆着研究所的布局，拉着她躲到刚才的死角处，在地上写写画画：
　　“咱们现在在北门，去实验室或者档案室要经过五处关卡，不引起注意几乎不可能。如果按郝苏的原计划潜伏一周，刚好是守卫整体轮换一遍的时间，但是。”
　　他在代表两人位置的小三角上戳了戳：“短期难以建立联系又涉及机密，且大部分研究员未必知情，待得再久也是浪费时间。如果你的异能，或者……其他方法可用，我更倾向于直接去找相关文件，速战速决。”

　　张连星瞬间明白他的暗示：“可用，但你必须夸我。”
　　邢易笑了：“用得好，我夸你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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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安排好的时间突然空出来，方眼镜感受着口袋里沉甸甸的重量，不由加快脚步往宿舍赶。

　　其他研究员见他行色匆匆，奇怪道：“不是去接新守卫吗，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方眼镜早就想好了说辞，被拦下也脸不红心不跳：“那两人突然接到了其他安排，我就先走了。”

　　既然是所长的人，初来乍到一定会先和所长接触，为了避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提前离开才算周全。
　　哪怕日后被问起，这句话也留了可操作空间。

　　然而对方听完更加疑惑：“不对吧，我刚才看了一眼，给他们的安排还是去南楼啊。”
　　方眼镜着急处理晶核，被追问得有点不耐烦，语气马上沉下去：“可能是权限问题，我接到的通知不是这样。”

　　如果换成其他人，哪怕心有疑虑，在对方这样信誓旦旦的肯定下也会憋回肚子里，可研究员刨根问底的脾气上来，非要问个清楚不可：“不对，这是公共信息，我找给你看。”

　　眼看着将要圆不过去，方眼镜不由抬高了声调，一叠声问他是不是故意找事。
　　这个反应不同寻常，研究员狐疑：“说话就说话，你急什么？”
　　“不行咱们就去找所长，他知道情况！”

　　两个人心中各有思量，谁也不让谁地来到所长办公室，刚一进门，方眼镜抢先道：“所长，那两个守卫有事先走一步，我就没带人去报道。”他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往旁边一偏头，“结果他非要纠缠，我没办法，只好来请示您了。”

　　所长推着老花镜的手一顿：“这种事找我干什么？”
　　方眼镜见状急了：“就是今天刚来那两个守卫啊，您不是……对他们另有安排吗？”

　　短短两句话，听得所长心脏重重一跳，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什么守卫，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边走的？！”

　　研究所有自己独立的监控防护系统，除非自动触发，不然只能由所长启动，但今天，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屏幕中显示一切正常，不光空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甚至连一点异能波动都没有捕捉到，老所长拧着眉挨个屏幕看过去，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们不会还在门口吧？！”方眼镜心知闯了祸，找起人来一直冲在最前面。
　　很快，前去探路的守卫回报，北门没见到任何人。

　　所长双手成拳，狠狠砸在台面上：“再找！只要进了研究所，连只蚊子都不可能飞出去！”
　　可监控画面又明明白白告诉他，那两个人确实凭空消失了。

　　“所长，他们会不会去地下通道……”一名研究员小心道。
　　地下通道其实就是分布在各处的暗室，是整个研究所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所长的私人权限也只能监控到暗室门口，但直到现在，并没有弹出相应的警报。

　　想要打开暗室的大门，需要密码、机械钥匙和一张特殊的识别卡同时操作。
　　所长捂了捂胸口，确认识别卡还在自己身上，却还是没由来地心慌，立马吩咐开启所有防御系统，机械与异能运转的声音接连响起，他取出个一掌大的手持显示屏，打开电源。

　　这里的防御系统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就算是领主来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更不用说那两个偷溜进来的小老鼠。
　　然而几分钟之后，暗室的监控自动排查完毕，弹出来的反馈依旧显示一切正常。

　　排除掉所有可能性，剩下的就是唯一答案。
　　所长瞪着渐渐暗下去的荧蓝屏幕，脸色铁青。

　　另一边，惹出不小骚动的两人毫无察觉，相继从灵府中跃出来。
　　张连星环视一圈，来到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前：“这研究所密室不少，档案室里尤其多，咱们先找这个藏得最深的。”

　　邢易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跟着移向书架，视线却半天没有落点。
　　当年他们走的时候，他家烁烁连符箓都还不会用，别说开启灵府，就连使出点灵力都要费半天劲。
　　而现在，她的灵府辽阔浩大，虽然创伤过后尚在恢复，但架构依旧稳固，重回巅峰也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个世界重逢那天，张连星抓着他的袖子几乎喘不上气，可第二天就能笑着打招呼了，半点看不出前一天刚刚崩溃过。
　　那个爱偷懒的孩子挨过多少隐痛，才长成如今沉稳又温和的样子。
　　没有他们参与的时光里，也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人照顾——看她从不提自己的事，想必过得有些孤单。

　　还是受委屈了。

　　“发什么呆呢老邢，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在摸鱼。”
　　张连星麻利翻完一层，回头一看，旁边的人还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没忍住屈膝撞了他的腿弯。
　　邢易身子歪了歪，才稳住身形就听到这狂放的称呼，刚冒头的一点愧疚顿时碎成了渣，磨了磨后槽牙：“张烁烁你又没大没小！”

　　见他回神，张连星把手里一沓资料塞回书架：“这些都是障眼法，真正有用的东西应该藏得更深。”
　　——如果想要找一份藏起来的文件，在场的另一人恐怕更精于此道。

　　“行，你去门口望风，我来找。”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要重拾老本行，邢易一边敲敲打打，一边观察着布局凌空比划两下。
　　不知推演出了什么，他快步来到两排书架中间，把靠墙的小摆台挪开：不起眼的装饰板后面，一个保险柜嵌在墙壁里。
　　张连星没有多问，静静看他从袖口拆出一段铁片，卡在墙体接缝处翘了翘：“这锁肯定不好开，不如直接搬——”

　　“哔哔哔哔——！”
　　邢易话说一半，被连串的警报声乍然打断，同时，本该安安静静的外廊突然传来一串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尖利的背景音中并不显眼，但眨眼间已经逼近门口！

　　两人心中顿时有了相同的判断——他们的行踪已被发现！

　　张连星立马半蹲下来，灿白的电弧瞬间没入锁孔，直接将内部的锁芯融化大半，柜门打开时，表面却没有半点痕迹。

　　里面平放了一本极厚的草稿，她拿起来，一目十行过了几页。
　　上面字迹工整，纸张虽然已经泛黄，却居然没有多少褶皱，保险柜的主人很明显十分珍惜这份资料。
　　只可惜，涉及的内容并不美妙。

　　张连星一挑眉：收获远超预期，这可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门口已经传来按密码的声音，她将资料递给邢易，在震耳的警报声中轻轻关上门，从内部重新焊上。

　　密码锁跳转成绿色，大门被猛地推开——
　　档案室里却只有扬起的灰尘，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