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冰层下的暖流 ...
-
“怎么了？”看着沈清越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夏沐清眉头轻蹙。
“是邱千发来了摄影集，”沈清越把手机递给夏沐清，“你看看。”
夏沐清有些疑惑地接过手机，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刻，她不自觉地轻吸了一口气。
摄影集由45张照片组成，邱千解释选取45张照片意指今年是清源大学建校的第45周年。这些照片被有序地归纳进不同的主题内，而且每一张照片都经过修改润色，画面表现力并不是手机照相所能达到的，甚至相机直出的照片也比之稍逊。几乎每张照片都配了一小句中英双语的文案，既简短地介绍了照片内容，又写得不失生动。
夏沐清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目光扫过那些精心修饰的照片与文案，但眼神却仍像是审阅一般冷冽。然而，当一个Q版的、拿着小喇叭的卡通形象撞入眼帘时，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原来，邱千按照不同主题手绘了很多可爱的卡通图案作为装饰，新闻部版块旁是一个拿着一张新闻稿的Q版卡通小人，文艺部版块则是两个正在表演的卡通小人，而入学典礼的版块旁是根据夏沐清在典礼上发言时的照片卡通化而来的小人形象——Q版的夏沐清站在演讲台后面，只不过手中拿的并非发言稿，而是一个小喇叭举在嘴边，十分有趣。在小人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的桃心，看起来像是卡通夏沐清的点缀，却衬托的夏沐清更加灵动可爱。所有其他的卡通形象均是虚构，唯独宣传部的Q版人物是依据真实的夏沐清照片绘出的。这个动漫形象被放在夏沐清开学典礼时的演讲照旁边，这张照片同时也是入学典礼主题版块下的第一张照片，因此十分显眼。
夏沐清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过自己——褪去了所有棱角与冰霜，只剩下一种被温柔解读的、略带幼态的可爱。一种陌生的、久违的暖意，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血脉悄然蔓延。一抹笑意轻轻地跃上夏沐清的脸庞，她的嘴角微微轻扬，她下意识地抬起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那个卡通小人微红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创作者毫无保留的热情与用心。
但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一刹那，她迅速收回手，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姿态，不动声色地把手机递还给沈清越。
沈清越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夏沐清的表情，就连那转瞬即逝的笑意都没有逃出她的眼睛。她知道夏沐清对摄影集十分满意，但她佯装不知，开口问到：“你觉得她做的怎么样？”
夏沐清看了一眼沈清越：“还行。”这个答复并未出乎沈清越的预料，她知道夏沐清惯于这样评价任何东西，不论是学生会成员的劳动，还是一件衣服、一份食物。但这并不等同于夏沐清心里真的对某样东西无感，她只是喜欢用这种方式隐藏着自己的内心。
沈清越看着夏沐清，再次将刚才被邱千消息打断的问题问出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邱千做这个工作？一开始不是说让我带几个人做嘛？”
夏沐清抬眼看向沈清越，几秒钟的沉默过后，她言道：“这个新人这么自信，那我就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是璞玉还是顽石，试试就知道了。”
“哦？”沈清越抱起手臂，用一种略带玩味的语气轻声说：“沐清，你对她……好像格外‘严格’嘛。”
夏沐清白了沈清越一眼，然后盯着电脑屏幕一言不发。沈清越轻轻一笑，见好就收，和夏沐清说了几句工作的事就离开了办公室。
沈清越一走，夏沐清便靠在椅背上，她看向窗外，沈清越刚才的提问还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夏沐清不愿直接承认自己仅仅是因为邱千一句再正常不过的保证便安排这样的繁重任务给她，而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想挫一挫邱千的锐气，让她不敢再对自己“夸下海口”而已。
夏沐清始终没有指望邱千真的能完成，更不用说完成地很好。即使邱千没有完成也没什么，夏沐清本就打算由沈清越负责这项工作，她有把握最终按时完成这个任务。但现在的她好像被邱千将了一军，这个新成员真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完成了，甚至做的更多更好，这倒使夏沐清久违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甚至有些恼怒，但不是气邱千，而是气自己当时那莫名其妙的、失控的过激与在意。正在这时，新闻部部长的电话打断了夏沐清的思绪。
“喂？会长，昨天有个宣传部的人问我要我们部门的活动照片，说要做什么摄影集。我想问问这是你们部里的任务还是和前两天学校要求的汇总开学季内容有关啊？”
“是跟学校的工作有关，我们部出了一份主题摄影集。但这不用你们操心，你们按时提交新闻稿就好。”
“OK，这个我们会按时完成。”新闻部部长放下心来，“谢了啊会长。”她正准备挂电话，夏沐清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有，你们要在新闻稿最后单独介绍一下这个摄影集…”夏沐清对新闻部部长交代着。
“OK，没问题。”
夏沐清挂断了电话，她让沈清越把摄影集发给自己，在给新闻部发去后，她再一次点开摄影集，划到自己的照片那里看着那张被精心修过的照片以及旁边Q版的自己。夏沐清浏览到最后，看着摄影集最后的制作者署名，“邱千”两字映入眼帘的瞬间，她的指尖在屏幕边缘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呼吸也随之一滞。
就在前两天的那个夜晚，这个名字还像一根刺，扎在她因这个新人看似随意作出的保证而翻涌的怒意里，让她烦躁不堪。但此刻，这个名字静静地躺在这份远超预期的、倾注了心血的作品之下，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再将“邱千”与那些负面的情绪与印象画上等号。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她没有立刻关掉页面，而是任由那两个字停留在视野里。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她仿佛能听见自己比平时稍快了些的心跳声。
她终究还是关掉了文件，屏幕暗下去，倒映出她依然清冷、却仿佛有了一丝松动的眉眼。
“邱千…”
她在心里无声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一次，不再有怒气，只剩下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细微的震荡。像冬日紧闭的窗，被一缕执着的阳光，叩响了一声微不可闻的清音。
邱千在上午发送摄影集后，并没有等来即时回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先前那股“证明了自己”的兴奋渐渐冷却，被一种不安的不确定感取代。“是不是……我做得还是不够好？所以清越姐才懒得回复？”她无力地躺在床上，任由挫败感浸透内心，直至强烈的困意再次袭来。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在大脑重新恢复意识的瞬间，邱千赶忙拿起手机查看，只有沈清越简单的一条回复：“收到！千千你做的很好哦！”邱千的心沉了下去，她只当这是沈清越的官方回答。邱千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没能离她更近一点，”她失落地想着，内心泛起难以遏制的酸楚。
一天后，开学季学校工作新闻在学校官网和公众号同步更新。邱千正在宣传部办公室帮沈清越整理文件，她想让自己忙起来，以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摄影集的事情。忙的满头大汗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摄影集已经在同学间流传，宿舍里的陈乐然听到风声，她刷到新闻后点飞速划到底部：“哇，千千的摄影集真的在这里哎！…我校宣传部成员邱千为开学季制作主题摄影集，用生动的照片展现了学校的相关工作…”陈乐然看着新闻稿里介绍摄影集的文字，她赶忙掏出手机给邱千发消息：“千千你太牛了！你的摄影集火了！”
收到消息的邱千一脸懵逼地打开公众号的推文，她看到自己的摄影集作为附件被置在新闻稿下面，已经有了近百的下载量，巨大的惊喜像汽水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地涌上来，她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把沈清越吓了一跳。
“清越姐！我的摄影集被附在新闻稿下面了！现在有一百多人下载了！”
“真的嘛？！”沈清越也很替邱千高兴，“太厉害了，才这么一会儿就有这么多人看，你做的真的很棒啊！”
邱千兴奋地顾不上搭话，她不停地用电脑刷新着网页，看到自己摄影集的下载量持续不断地增加，邱千的心里乐开了花。但她注意到，后台显示同一个IP地址在短时间内反复下载了两次。“奇怪，是谁啊？”她小声嘀咕，但很快就被更多的喜悦淹没了，并未深究。
新闻更新不久，夏沐清便收到了负责老师的消息：“这次的新闻稿反响不错，尤其是后面附的那个摄影集，很多老师都跟我说眼前一亮。”
“谢谢老师！摄影集是我们部新成员邱千独立完成的，我只是觉得作品优秀，应该让更多人看到，所以跟新闻部沟通好，让她们把摄影集放在后面，让同学们欣赏。”
“那这位同学很有能力嘛，你可得多关照关照啊。”
“好的老师，我会的。”夏沐清的目光落在电脑上的官网页面，轻轻滑动着鼠标滚轮，文稿最后的摄影集下载量已经破千，这是十分优秀的成绩，因为大多数同学们向来不会怎么关注这些新闻稿件，更别提其中的附件了。鼠标落在摄影集上，夏沐清轻点下载，将文件单独保存在一个名为“宣传部-开学季”的文件夹里。随后，她在手机上也从公众号推文中下载了一份。
做完这个动作，她微微怔住，仿佛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特意将这份此前沈清越已发给她的摄影集再在手机和电脑上重新下载一遍，或许是因为那份由邱千手绘的Q版形象让她觉得值得留存。那只是一幅小巧的，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卡通图案，但夏沐清知道这是专属于自己的一个“礼物”。傍晚的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暖橙色的条纹光斑。夏沐清再次点开摄影集，那幅Q版画，就在这片温柔的暮色里，静静地对她微笑着。
“谢谢你，邱千。”夏沐清几不可闻的轻言了一句，目光长久锁定在可爱的卡通画上，不曾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