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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入娼门 ...

  •   酒足饭饱,周元澈命人雇顶小轿送她回府,陈雪游婉言谢绝:“这也太过招摇,我自己回去就好,我还想在路上置办点东西呢。”她笑笑,伸手问他要经费。

      “哦,你要买什么?”

      “哎,说来话长,下回再见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元澈淡淡扫她一眼,“大方”地摸出一吊铜钱。

      “这…可能有点不够。”

      “不是给你的,这是待会儿会钞的钱。”

      陈雪游“哦”了一声,猝然忆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大人,小人……属下想请问大人,跟我同来的那两个人,他们怎么样了?”

      周元澈也不告诉她,语气冷淡,“何须多问,回去你便知晓。”

      “……”

      陈雪游踱出春明茶馆,午后秋阳寡淡,浮云无光,路上却是十分热闹,车马喧呼,填街塞巷。

      路过成衣店时,她进店选了男女衣裳各两套,随后在胭脂铺购置铅粉、口脂、头油,以及深浅不一各种眉黛。

      最后来到生药铺,购入阿胶、栀子、血余炭等物,林林总总塞了老大一包袱,可总觉得还不够,但实在精力有限,不如等日后想起来再说。

      如今她购入这些东西,全为将来易容之用。

      她在现代无戏可拍的那些日子,在社交平台拍短视频出过不少仿妆,仿人仿得极像,古代没有这技术。

      不过总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精通易容之术的人,虽然武力值不高,也能靠着易容术混得风生水起,她何不以仿妆代替易容,以备不时之需呢?

      若是仿妙龄女子妆容,只需要在脸部稍稍修饰即可,若是老者,后期或许还要用到人皮面具,特别是要模仿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各种细节更需要做到完美,得保证连熟人都认不出来,这种本事还没实际操作过,回头可以研究研究。

      目前兴许还用不上如此复杂精细的活,只是去茶馆前稍作乔装打扮,让别人认不出她是郑府的丫鬟,便可堂而皇之和靖卫司的人会面。

      郑府后门大街,福平倚门而望,一张窄脸皱得眉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不久,恰见段青萍远远拎着大包小包走来,忙不迭哎哟道:“哎哟我的萍姑娘,你可回来了!我们小爷都急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情买东西啊!”

      “哎,屋里头胭脂水粉快用光了,刚好看到有铺子大减价,因此囤了不少,都是些好货,你要不要看看?”

      福平也没功夫跟她扯这些,拉着她去秋雨斋见自家爷,“再不去见他,二爷只道你被那周大人要去做对食了呢。”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呢。本姑娘就是死,也不会跟太监做对食的!”

      福平嗤的笑出声,左右两手替她挽了两只包袱,催促道:“姑奶奶,别磨蹭了。”

      径穿过蓊蔚洇润的会芳园,苍柳掩映中,露出一遭粉墙,墙上月洞门敞开,吐出一个佝偻着脊背的小人儿。

      福庆脸色郁郁地朝陈雪游这边走来。

      福平高兴道:“快去告诉爷,就说萍姑娘回来了!”

      福庆闻言,面露难色,走到他跟前附耳小声道:“唉,不行,姨娘叫咱们把人领到她屋里去呢,还有,不许告诉二爷,否则叫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福平心知姨娘是得罪不起的,脸上的笑容僵住,转头对陈雪游道:“萍姑娘,您跟福庆先去,我给你把东西捎回漪兰阁如何?”

      “有劳。”

      陈雪游跟上福庆,七拐八绕的,不知怎么到了绮霞轩孙姨娘院里,她奇道:“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去见二爷吗?”

      福庆送完她进院里,回身就往外走,“不关我的事啊,萍姑娘,你有什么冤屈,以后只管找表小姐,都是她的主意。”他飞快把话说完,生怕被表小姐知道似的,一阵烟立马跑得没了影。

      陈雪游顿感不妙。

      才缓过神来,身后的门已被一个婆子关上。

      轰轰隆隆,嘎吱嘎吱,两扇黑油大门拴得严严实实,整个院落登时沉闷如死。

      正见一个桃红绫裙,蓝比甲的丫鬟遥遥走来,是孙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采菊,“周妈妈,还不把人带上来。”

      “这就来。”

      陈雪游犹在懵怔之中,跟上那周妈妈一路到偏厅,孙姨娘在里头招呼侄女用饭,“乖,别闹脾气,再不吃,菜都凉了,姨娘不是都答应给你做主了吗?”

      一身茜色衣衫的何玉鸾别过脸,捏着帕子嘤嘤嘤的小声啜泣,“我不管,姨娘必得把这狐狸精发卖出去才行,现在她可是越发猖狂了,仗着表哥宠她,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将来指不定还要给姨娘脸色看呢。”

      孙若兰夹上一筷子碗里的蟹肉,蘸蘸碟子里的姜醋吃了,皱眉道:“照你这么说,这丫头倒真留不得了。”

      “可不是么。”

      正说着,人已带来,就跪在厅前,何玉鸾见着段青萍连下跪都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天然有一段袅娜娉婷之态,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柳眉剔竖,杏眼圆睁,死死瞪着她。

      可那段青萍对她视若无睹。

      孙姨娘搁下筷,用巾帕擦擦嘴,“段青萍,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陈雪游观察两人神色,心中暗忖,不消多说,必是何玉鸾在孙姨娘面前搬弄口舌,说了自己坏话。

      “奴婢不知。”

      “我听说,你今晨在花园把玉鸾推倒在地,害她摔在泥坑里,可有此事?”

      她略一怔,眼底浮出一抹异色,倒是没想到这表小姐这么能颠倒是非,早上她急匆匆出门抓小偷,没想到这何大姑娘非跟自己过不去,自己可是连她手指头没碰过的,谁知道她是怎么摔的,如今竟赖在自己身上。

      “想必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当时奴婢有急事,兴许不当心撞到表小姐,奴婢实在惶恐莫名,后来思及此事,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想着,表小姐是姨娘的亲人,奴婢如此怠慢,真是罪过不浅,还请姨娘责罚。”

      她这一番话说得极是诚恳,并没有完全否认何玉鸾摔倒之事,这位表小姐既然已在姨娘面前扭曲事实,她如果完全否认,一定得有证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然就是撒谎。

      虽然她知道没做过的事不必自证,可这是古代,她们是主子,岂有叫她们拿证据的?到头来,还是得做奴才的自证清白。

      既然要作证,当时唯一的证人只有福平。福平出面作证,为了自保,他一定会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情况再糟糕些,恐怕还会帮何玉鸾污蔑她撞人。如果她干脆承认自己冒失撞人,不是故意的,认个错服个软,兴许这位表小姐出口气就好了。

      她无非是想找个人撒气罢了。

      何玉鸾听她这么说,愤愤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我那条石榴裙都让你给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陈雪游磕头认错,“表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攒够钱一定买条新的赔您,您看如何?”

      孙姨娘心里已有结论,自己这个侄女向来刁蛮,也许段青萍真不是故意撞她的。

      “好了,玉鸾,既然人家都肯赔你裙子,你还闹什么呢。”

      何玉鸾撇撇嘴,登时垮起小脸,“姨娘!我不要她的裙子,我就不想看到她,求求您,别留着她了!”

      孙姨娘被她软磨硬泡闹得没法子,只好答应下来,“好,回头我叫薛嫂把这丫头领去,发卖出去,这样可好?”

      何玉鸾果然重露欢颜,十分亲昵地搂住孙若兰的脖子,“姨娘真好,姨娘果然最疼玉鸾。”

      可不是么,想当初她刚进府,就因为犯着这位表小姐的讳,把她的名字玉鸿改成青萍。

      冰清玉洁之玉,是希望她品行高洁,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鸿鹄之志的鸿,是希望她有高远的志向,如鸿雁般自由。

      可是生在这个时代,生而为女子,既不能有高远的志向,也得不到如男子同样的自由,只能像水中浮萍,随波逐流。

      陈雪游从来没有这样一刻这么感同身受,她无力地垂下头,眼睛里泪光闪烁,但她绝不让眼泪落下来,落在那些将她狠狠踩在脚下的人。

      在她垂首丧气之时,冷不丁又听何玉鸾笑吟吟道:“我看呐,最好是卖到娼门,姨娘觉得呢?”

      孙姨娘只是笑笑:“也行。”

      这段青萍模样出众,兴许卖给老鸨还能多卖几两银子,虽然她也不缺这点银子,但怎么也能出出当年那口恶气。

      更何况砚龙这么喜欢这丫头,她倒真有点怕,这狐狸精若是将来辖制着屋里的爷,她这个做娘的,岂非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了了?

      “快去,把桐花巷的薛嫂子请过来。”

      周妈妈应声快步走出去。

      陈雪游如置冰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人色。

      求情么?

      她知道,到如今这地步,求饶也没用,哪怕把头磕破,涕泪四流,也只能叫她们笑话。

      她不过是一个奴隶,主子还不是高兴怎样便怎样。

      陈雪游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索性不哭不闹,就这么跪着。

      孙若兰见她这样,倒有几分稀奇,“段青萍,你怎么不求求我?”

      凡事留一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话不可说得太满太死,陈雪游揩去眼角泪水,语气诚恳道:“奴婢知道自己有错,并不敢求饶,奢望姨娘宽恕,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奴婢才来府里这么些时日,只望着能在姨娘跟前伺候一遭,奴婢脸上也有面子,没想到这般没缘法。”

      这番话说得孙姨娘心里极是欢喜,“你倒是个有见识的丫头,罢,姨娘做个折中的法子,还叫你去做高门大户的丫头,不必去娼门为妓,你看可好?”

      陈雪游思量着,纵然不能留在郑府,至少暂时能保住自己清白,再往前进一步那是不能够的,索性磕头谢恩,“奴婢多谢姨娘!”

      何玉鸾毒计落空,甚是不悦,但也不好再违逆姨妈,可不消片刻,只见她柳眉微扬,心里头又生出新的计策。

      何玉鸾随即借口出恭,走到外面唤来珍珠,褪下小臂上的金钏交与她,“此是定金,你快出去,到薛嫂子那里跟她说,一定要把这段青萍卖进娼门,事成之后,我送她二百两银子。”

      珍珠用帕子将金钏包好,飞快地跑出院子。

      看着珍珠走远,这位表小姐的脸上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下总算是解决了这个祸害,表哥说不定会埋怨我呢,不过将来他定会感激我的。

      此等祸水,若不除去,将来必会给郑家带来灭顶之灾。

      我可是为郑家做好事。

      何玉鸾心里越发得意,抬手理了理鬓角,又折身回到偏厅,笑语盈盈地陪姨妈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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