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居温度》沈小郁

32、坏消息

　　这一部分，是牧云辙和黄妍提前拍好的。宁清和拿给江离看前很犹豫，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最后的情感爆发，所以干脆在李霄单人戏份结束后再给江离看，反正李霄也不知道。

　　江离看完后沉默了一会儿，很恳切地向原作者提问，“段恒喜欢李霄吗？”

　　喜欢不喜欢的，愧疚还是爱更多一点，或者根本就是没记住，谁又知道呢？宁清和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诶。”

　　“但是他看见李霄了，这地方那么多人，那么多人吃过李霄做的包子馒头花卷，吃过他炒的菜，只有段恒说他很厉害，这不是爱吗？”江离一反常态，很激烈地争辩，“他觉得李霄可以去个好地方，离开这儿，他觉得李霄不能当他男朋友但是可以当个好厨师，这不是爱吗？”

　　这怎么就虽然但是了，哪里来的逻辑链？宁清和说你搞搞清楚诶，每个人都说了好吧？有名有姓的，沈妮说了，他前女友，电影里面的那俩大美女，想哄他上 床的那几个男的，最开始那个小混混，郑宇，谁没说过？所有人都说过啊，你长得好看，你长得帅，你做饭好好吃你是厨神降世吗，只是委婉了点，含蓄了点，内敛了点。

　　总不能因为段恒是滴滴代说，就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吧？

　　“那不一样，”江离很坚持，“他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是最真心的那个。”

　　宁清和紧盯着江离很久后才开口，语气仍旧温和，隐隐约约带着点愠怒，“你爱上段恒啦？”

　　“不是答应我了吗，”宁清和长长地叹了口气，“宝宝啊，你不要喜欢段恒。”

　　可是他那么高大英俊，那么温柔体贴，虽然有时候有点坏，有点渣，总让李霄患得患失地等待着，虽然流泪的时候也不少。

　　但是为他擦掉眼泪的，安慰他的，和他道歉的，也是同一个人啊。

　　你看看我说什么，我说什么？都说了不要戏外搞的那么紧了，都说了先分开一段时间了。宁清和试图让江离明白，你说的那些根本不是段恒，而是演段恒的人啊？

　　“怎么会是牧云辙呢？”江离反驳他，“牧云辙从来不和我吵架，也不拿分手威胁我的，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很无聊。”

　　宁清和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捂江离的嘴，然而已经来不及，在他身后，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牧云辙短促地笑了一下。他身边那个顶着利落短发的女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她伸出手，和惶惶然站起来的江离握了下，“你好，江离，我是牧总安排给你的经纪人，我叫周季。”

　　“愣着干嘛，去追啊。”宁清和猛推了一把愣在原地的江离，等江离追着推着箱子的牧云辙跑远后，开始和周季进行social，“小牧把周姐请过来了？”

　　“宁老师，辛苦你照顾我们小江了。”周季已经自动自觉把江离划成自己带的小孩，“我看过江离之前写的剧本，就是被钟扬偷拿去用的那个，他其实挺适合当编剧的，现在正缺好编剧。”

　　什么就好编剧，宁清和护犊子的劲儿上来了，“我们江离当演员当的不好吗？整个组里面他演技也出类拔萃的好吧？再等个一两年，江离未必不能捧个奖杯回来。”

　　“对。”周季很赞同宁清和的说法，“江离是为电影而生的。”

　　为电影而生的，准影帝（努力版）的江离正被关在门口蹲着。牧云辙回房间收拾东西了，虽然他知道密码，但是也很不确定牧云辙这个时候想不想见到自己。

　　或许牧云辙出去一圈遇见他的真爱了，现在是回来和我提分手的？然后他就和他真爱在一起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天使，或者一个威武霸气的型男男模，真不知道他喜欢哪一款。

　　然后牧云辙冷声说，分手吧！我就抱着行李灰溜溜地跑了。十年之后他忽然觉得很愧疚，不，很无聊，就回来找我，说我看了一圈，发现还是你最乖最听话，千帆阅尽后你才是我的港湾啊。我玩够了，准备和你结婚了。

　　这么想着，江离觉得也挺好的。等牧云辙给他开门时，他甚至拼尽全力对牧云辙笑了下，“你收拾完啦？”

　　他笑得皱皱巴巴的，嘴角向下撇，和他收到一些不怎么美妙的信件时一样，和他被小猫冷暴力时一样，和他提到自己欠的钱，再也没有署名权的剧本，还有他的钟老师时一样。一种很在意，又装作不在意，无可奈何又暗暗期待时会装出的无所谓的表情，是向神灯许愿时不经意提到的第四个愿望——神灯说只能实现三个。

　　牧云辙看懂了，但是却并不为此感到满足。他深吸一口气，“看门呢江老师？”

　　“快进来吧，一会儿冻着。”牧云辙把江离拉进来，顺便把房间里空调温度往上调了调，“坐。”

　　牧云辙率先开口，“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些好消息，你想听哪个？”

　　江离显然两个都不想听，他把自己埋在了牧云辙的被子里装鹌鹑。

　　“好，那你先听我说坏消息。”牧云辙把江离剥出来摆好，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江离的眼睛，“钟扬自杀了。”

　　什么？江离如泥塑木雕，呆呆地听牧云辙冷静，严谨，有条不紊的解释，“我不确定是有人为了讨好我，还是有别人想封他的口，总之他死了，吞了一把软胶牙刷。”

　　“你要哭吗？我知道你很伤心。”牧云辙给呆若木鸡的江离递过来一包纸巾，“哭出来吧。”

　　江离摇了摇头。他知道钟扬有一天会死，他也曾经期待过弄死钟扬的就是他自己。然而他真死了，江离还是有一点伤心。

　　但并不是为了钟扬。

　　他为了自己的第一个剧本，和那个最懂它的人。

　　这个他从来没看懂过的老师，对待电影和剧本柔情忠贞，却不把演员当人。

　　或许在钟扬看来，创意灵感艺术是可以剥离人而单独存在的东西，人肮脏泥泞开盖即用，算次抛，电影圣洁光辉，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