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居温度》沈小郁

31、结局

　　丁香花落了几次，一转眼，就到了李霄该高考的时候。

　　杨家小炒三年来价格实惠，菜式繁多，口碑相当不错。一传十，十传百，在松城旅游业繁荣的那年不仅抵住了经济下行的魔咒，甚至抓住风口，扩大了下店面。李霄也由一个擦擦桌子抹抹地的小工，变成了管着十几个人的领班。

　　他才刚成年没多久，工资就八千多了。有一笔可以自由支配的存款还是挺滋润的。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打扮打扮自己，买点好衣服。几年过去了，李霄长得更高，也更好看，追求他的人很多。

　　真奇怪，其实按外表来讲，他再怎么标志，都只是个漂亮的年轻男人，带着英气的，很锋利的俊秀，是和女孩子不太一样的好看。

　　可是还有男的前仆后继地来加他，说我知道你是我同类。

　　去你的，谁和你一样？李霄发过去一根中指，对面发过来一根调。

　　李霄是谈过两个女朋友的，他蛮大方，又细心，很耐心地听小女朋友给他讲眉粉和眉笔的区别，讲怎么刷睫毛会又浓密又不会塌，讲遮瑕怎么用最润，最服帖。说罢还要亲自上手试试，小女孩捧着李霄的脸，拈酸吃醋又浓情蜜意地问，你皮肤怎么这么好？

　　女朋友也谈不长，十天半个月，小女孩就一脸歉意地提分手，说的话都差不多：哥哥你很好，大概是我的问题吧，我就觉得不踏实，觉得心里沉沉浮浮的。是不是我不够爱你呢？可是我好喜欢你的，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你要是我朋友该多好呢。

　　我是不是太寂寞了，是不是我其实只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听我说话的人呢？

　　我不知道，小宝。李霄耐心地安慰对方，但是以后你也可以把我当朋友。

　　他这种上个破大专，又早早出来打工的小孩，二十岁就被人当二十四五看了。老李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你别突然给我搞个孩子回来啊？李霄答应的很爽快。

　　等他真到了二十四五的时候，老李又开始着急，问他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你要是信我的，就找个有钱人，你长的好看，嘴甜点，爸爸给你安排个相亲。

　　哦，行啊。李霄漠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嗤笑，他把有钱人家的女孩都当成傻子吗？

　　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跟他这种屌丝男相亲，老李说你去吧，我打听过了，人家小姑娘名牌大学毕业的，家里贼有钱，爸爸又是当官的。你好好和小姑娘说说，当个倒插门，忍个几年，到时候再慢慢把他家钱转到咱家来，让爸爸享享福。

　　李霄已经学会态度上积极响应而行动上消极怠工了，去就去呗，还有他搅不黄的相亲？到时候一上来就说，嗨美女，能aa吗，我不喜欢太物质的女孩。

　　相亲的地点，好死不死的，剧组安排在一家咖啡厅。江离闻到咖啡味就恶心，想到搭戏的人就胃疼。他越颓废，就越衬得黄妍光彩照人，千娇百媚。

　　我要是段恒我也得选沈妮，真的。江离在休息补妆的间隙拉着陈晴，指着自己的脸，“姐你看我黑眼圈重的。”

　　陈晴左看右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恍然大悟，“你是说你的卧蚕吗？”

　　唉，没办法，长得太权威的人黑眼圈也会被当成卧蚕阴影。江离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陈晴活像古代的奸臣，在一旁恭维谄媚，“谁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啊？是我们江老师啊！”

　　江离矜持地点了点头。

　　白雪王子被魔镜好一顿忽悠，终于哄回了咖啡店。李霄其实也没太想好要怎么面对沈妮，朋友好像没法做，恋人更是没可能。他原本可能会拥有的一段非常美好，纯粹的珍贵友情，也可能是爱情，在那个下着雨的下午被李霄就着白米饭和老干妈一起吃掉了。

　　多年不见，沈妮剪了头利落干练的短发，她依旧很美，还多了些理智专业带来的迷人。看着李霄迟疑地愣在原地，沈妮笑了起来，“我会吃了你？”

　　“好啦，快坐吧，我一看见你照片就来了哦，小伙子越长越帅了。”沈妮推了杯热可可递过来，“暖和暖和。”

　　没想到沈妮还记得。李霄接过杯子，刚抿了一口，就听到沈妮说，“我没想到你喜欢女孩儿诶。”

　　李霄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定了定神后，他假装很惊讶地抬起头，“你说啥呢姐？我包直男的啊。”

　　“字面意思，字面意思，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女孩，我直恋弯来着，”沈妮俏皮地眨眨眼睛，“我暗恋过你，你那时候没发现？”

　　哎呦卧槽哎呦卧槽哎呦我的上帝佛祖观世音菩萨啊？李霄胸口涌起了既酸又苦还带着诡异回甘的滋味，他像被猛锤了一拳又找不着揍他的人，血卡在了嗓子眼里，奄奄一息，“你看上我啥了啊，妮儿？”

　　李霄本来以为沈妮会说他帅，毕竟他真的很帅，或者他对沈妮蛮好的，算是个好gay蜜。没想到沈妮给了他一个非常非常诡异的答案，“我就是觉得你太会做饭了，简直是个天才。”

　　做饭这件事，李霄纯属被逼无奈，天天泡方便面那谁受得了，他就拿锅煮，顺便给自己卧个鸡蛋。在包子铺打工时学会了包包子包饺子，粽子和糖三角也会，后来在小饭馆上班，他就能上锅炒两个菜。

　　会做饭的人就会总做饭，李霄做饭挺好吃的，还很勤快，和段恒搞对象时会给他送饭，给沈妮也送过两次，虾还是什么来着？没记住。

　　没想到沈妮因为这个啊，这大馋丫头。李霄很好笑地说这好办，你买个团购得了，我以后每天给你送外卖。

　　“不是，我是真的，真的觉得你很厉害，非常厉害。”沈妮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我认真的，我觉得你在这方面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做个饭而已，搞得像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李霄借着喝饮料的动作，很迅速地扬起杯子，借以掩饰自己掉下来的两滴眼泪。

　　卧槽，天才，卧槽。

　　文化人不一样，真他妈会说话。

　　“我在上海上了几年班，算上实习，我想想，快六七年了吧，今年我回来了。”沈妮不自觉地捏了下自己的小腿，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不过那种酸胀麻木到抬不起来的感觉仍然残留在她的幻想中，“坐地铁坐的受不了了，来回通勤快三个小时。”

　　“我今年考上咱们这儿的公务员了，想着稳定下来也挺好的，结婚，有个小孩。”沈妮托着下巴发呆，“出去一趟好累，也没攒下来什么。”

　　李霄连忙说对不起，妮妮对不起，我不能，我……

　　“好了，逗你玩呢，谁跟你过啊，我养闺女呢？”沈妮端起自己的杯子，主动碰了下李霄的，“我就是说，你蛮厉害的，不如出去转转。”

　　“咱们这儿这么小，时间都不动，像静止的。每天看见差不多的顾客，过差不多的日子，你天天在这儿炒菜，不觉得没意思？出去转转多好，有这么好的手艺，哪里都能养活自己。”

　　“这么年轻，别被这里困住了，出去玩玩，不行再回来嘛。外面很大的，出去就好了。”沈妮最后留下一句祝福，“说不定我过两年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成有名的大厨了呢？”

　　为着这么一句不知道是客套还是真心多一点的话，李霄在坐上回程的公交时心神不宁。坐一站，就回家了，坐十二站后，可以到长途汽车站。

　　售票员来询问时，李霄说，两块。

　　可下一站时他并没有下车。

　　也许李霄只是忘了，也许他会在下车时补上那三块钱。

　　江离的单人戏份到此就结束了。

　　李霄的戏份杀青了，所以他大概不会知道，沈妮从咖啡店里一出来，就把手里的包包砸向在门外等待的段恒，“我帮你把话带到了，可以了吗？”

　　“太可以了美女，”段恒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总算把他弄走了。”

　　沈妮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却有一小片冰凉的风吹过，要是李霄知道是段恒求她过来的，他会怎么想呢？

　　要是李霄知道那天她还没有和段恒复合，他会回头看吗？

　　沈妮反复打量着段恒，他这么个人，怎么就值得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贴上去，付出时间和真心，浪费青春呢？

　　沈妮把被风吹得拂到脸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她忽然开口问了段恒一个问题，“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这种人，我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段恒很敷衍，很随意地回答，“我不知道。”

　　电影到这里就正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