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沈》草原会有马

18、暖风里的就是关于初遇的棱角5

　　门口时，陆野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侧着身，目光落在教学楼西侧的老槐树上——刚才被他踩灭的烟蒂还粘在树根旁，被晚风卷着的树影晃过，刚好遮住那点褐色的痕迹，像是在帮他藏着这点“不合规矩”的小秘密。

　　“走了。”沈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手里的练习册被他夹在胳膊底下，书包带滑到了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块旧旧的电子表，表盘上的荧光数字闪了闪，刚好跳成七点二十分。

　　陆野没动，指尖摩挲着黑色水杯的杯壁，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校服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看台上，沈砚低头写题时的样子——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把黑色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痕迹工整又利落，连数字的倾斜角度都像是刻意对齐过，跟自己随手画的鬼画符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发什么呆？”沈砚见他不走，又问了一句，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疲惫，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催促，“你家跟我家顺路，再晚回去，你妈该打电话问了。”

　　“要你管。”陆野猛地回神，把水杯往身侧一揣，转身就往教学楼后面走——他才不想跟沈砚一起走，刚才在看台上那点莫名的平静，已经让他觉得别扭了，要是再并肩走一路，指不定又要被沈砚灌什么“大道理”。

　　沈砚愣了一下，看着他往教学楼后面拐的背影，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教学楼后面是片荒废的器材室，旁边种着好几棵高大的白杨树，树枝伸得老高，把整片区域都遮得黑漆漆的，平时很少有人往这边走。他快步跟上去，刚拐过墙角，就看到陆野正往一棵白杨树上爬——校服外套的下摆被树枝勾住了一角，他却没在意，手脚麻利得像只猴子，三下五除二就爬了有两米多高，正伸手去够树枝上挂着的一个旧篮球。

　　“陆野，你下来！”沈砚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快步走到树下，抬头看着树上的人，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天黑了，树枝滑，你想摔下来？”

　　陆野爬到一根较粗的树枝上，盘腿坐了下来，把挂在树枝上的旧篮球抱在怀里，低头瞥了眼树下的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摔下来也是我的事，跟你沈大班长没关系。再说了，就这点高度，我闭着眼睛都能跳下来，用得着你担心？”

　　他说着，还故意晃了晃腿，树枝被他压得“嘎吱”响，几片叶子顺着风往下落，刚好飘到沈砚的肩膀上。沈砚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想起刚才在看台上跟他说的话，想起林晓说的“他只是怕被人管着”，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泼了汽油，“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他刚才已经放低姿态，没提逃课，没提规矩，甚至没再逼他回教室补作业，可陆野倒好，不仅不领情，还故意往危险的地方凑——这根本不是怕被管着，这是明摆着跟他对着干，明摆着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我最后说一遍，下来。”沈砚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双手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把篮球扔下来，跟我回家，这事就算了。”

　　“算了？”陆野笑出了声，把篮球往腿上一拍，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沈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能管着我，能替我挡老师，现在还想命令我下来？我告诉你，我今天还就不下来了，你能怎么样？”

　　他说着，又往树枝深处挪了挪，背对着沈砚，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沈砚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里的火气，可陆野那副挑衅的模样，像是一根针，不断扎着他的耐心——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拧的人，明明知道危险，明明有人担心，却偏要往火坑里跳。

　　“陆野，别闹了。”沈砚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点无奈，“树枝看着粗，其实里面已经空了，经不起你这么晃，要是真摔下来，轻则擦伤，重则骨折，你想明天请假去医院？”

　　“要你管！”陆野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手抓着树枝，又晃了晃，“我就算摔骨折了，也不用你送我去医院，更不用你替我请假，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烦我！”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沈砚的耐心。他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无奈被怒火取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好，你不下来是吧？那我就上去把你逮下来！”

　　陆野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嗤笑了一声：“你上去？沈砚，你别逗了，你一个连体育课都不会爬绳的人，还想爬树？我看你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树下传来“噌”的一声轻响。陆野猛地转过身，就看到沈砚正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他平时看着斯文，爬树的动作却意外地利落，校服裤的膝盖处蹭到了树皮，沾了点泥土，他却没在意，手指紧紧抓着树枝，眼神死死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从树上拽下来一样。

　　陆野愣住了，他没想到沈砚真的会爬树，而且爬得这么快——不过短短十几秒，沈砚就爬到了离自己只有一米远的树枝上，树枝被两人的重量压得“嘎吱嘎吱”响，像是随时都会断。

　　“你疯了？！”陆野的脸色瞬间变了，再也没了刚才的嘲讽，语气里带着点慌乱，“沈砚，你赶紧下去！这树枝撑不住两个人，你想跟我一起摔下去？”

　　沈砚没说话，只是继续往他这边挪，动作又快又稳，眼神里带着怒火，还有点不容拒绝的坚决。陆野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越来越慌，他想往更远的树枝挪，可身后已经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再往后，就是空荡荡的夜空。

　　“沈砚，你别过来！”陆野抓起怀里的篮球，作势要往沈砚身上扔，“我警告你，再过来我就扔了！”

　　沈砚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依旧往他这边挪，嘴里冷冷地说：“你扔啊，就算扔了，我今天也得把你带下去。”

　　话音刚落，沈砚就已经爬到了陆野身边的树枝上。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陆野的校服衣领，手指用力，紧紧攥着，像是怕他跑了一样。陆野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树枝上掉下去，他连忙伸手抓住旁边的树枝，心里又慌又气，对着沈砚吼道：“沈砚，你放开我！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沈砚的眼神里满是怒火，语气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是你逼我的，你不下来，我就只能上去逮你下来。”

　　他说着，另一只手伸过去，抓住了陆野的手腕，用力一拽，就把陆野从树枝上拉了下来。陆野惊呼了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下意识地抓住了沈砚的胳膊，两人一起往树下滑——沈砚的后背蹭到了树枝，传来一阵刺痛，他却没松手，依旧紧紧攥着陆野的衣领，生怕一松手，陆野就又跑了。

　　“嘭！”

　　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沈砚下意识地把陆野护在身下，自己的后背先着地，撞到了一块石头，疼得他闷哼了一声。陆野趴在他身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刚才沈砚，竟然护着他？

　　“沈砚，你没事吧？”陆野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伸手想去扶他。

　　可沈砚根本没理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陆野的校服衣领，用力往上一提，把他拽得站了起来。陆野的脚刚落地，就觉得衣领勒得脖子发紧，呼吸都有点困难，他伸手去掰沈砚的手，对着沈砚骂道：“沈砚，你他妈放开我！你是不是有病？！为了让我下来，竟然跟我一起摔？你是不是疯了？！”

　　沈砚的后背还在疼，刚才爬树时蹭到的树皮，把校服后背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背心，还沾了点血痕。可他根本没在意这些，只是死死攥着陆野的衣领，眼神里满是怒火，语气里带着压抑的低吼：“我疯了？陆野，我要是不疯，你能下来吗？你要是真摔下来了，怎么办？！”

　　“我摔下来跟你有什么关系？！”陆野也火了，对着他吼了回去，“沈砚，你就是闲的！管天管地，现在还管到我爬树上了？你以为你是谁？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不想看着你受伤！”沈砚的声音拔高了些，眼底的怒火更盛，“凭我不想看着你明明有好好的路不走，偏要往歪路上钻！凭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陆野打断了：“凭你多管闲事！沈砚，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假好心，更不需要你管我！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沈砚冷笑了一声，不仅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再爬一次树？还是跟我打架？陆野，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回家，我就一直攥着你，让你走不了！”

　　说完，沈砚就拽着陆野的衣领，往校门口的方向走。陆野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脖子被衣领勒得难受，心里又气又急，嘴里不停骂骂咧咧：“沈砚，你他妈放开我！你这个疯子！你是不是有病？！赶紧松开，不然我真的要动手了！”

　　他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掰沈砚的手，可沈砚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根本掰不动。陆野急了，抬脚想去踹沈砚的腿，可沈砚像是早有防备，侧身躲开了，还顺势拽了他一把，让他差点摔在地上。

　　“老实点！”沈砚的语气里带着怒火，眼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再动一下，我就把你扛在肩上，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班的‘问题学生’，是怎么跟我对着干的。”

　　陆野的动作顿住了，他最讨厌别人威胁自己，可沈砚的眼神太认真了，不像是在开玩笑——要是沈砚真的把他扛在肩上，让路过的同学看到，那他以后就不用在学校抬头做人了。

　　“沈砚，你真行。”陆野咬着牙，语气里满是恨意，“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今天的账跟你算清楚！”

　　沈砚没说话，只是拽着陆野的衣领，继续往校门口走。夜色越来越浓，教学楼里的灯光已经灭了大半，只有校门口的路灯还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被拽着的那个影子，时不时会挣扎一下，却始终摆脱不了前面那个影子的束缚。

　　陆野一路上都没停过嘴，嘴里不停骂着沈砚，从“疯子”骂到“神经病”，再从“多管闲事”骂到“假正经”，骂得口干舌燥，才稍微停了停，伸手想去拿揣在怀里的水杯，却被沈砚一把按住了手。

　　“老实点，别乱动。”沈砚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刚才爬树时后背的刺痛越来越明显，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可他还是没松手，依旧紧紧攥着陆野的衣领。

　　“我渴了，拿水喝，不行吗？”陆野瞪着他，语气里满是不满，“沈砚，你别太过分了！拽着我的衣领就算了，还不让我喝水？你想渴死我？”

　　沈砚沉默了一下，松开了按住他手的力道，却依旧攥着他的衣领，语气里带着点生硬：“拿吧，别耍花样。”

　　陆野哼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掏出水杯，拧开盖子，猛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也让他心里的火气稍微降了点。他喝了几口，又把水杯拧好，揣回怀里，继续骂道：“沈砚，你就是个变态，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喜欢看别人不舒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能管着所有人？”

　　沈砚没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跟陆野吵架没用，只会让他更反感，还不如赶紧把他送回家，自己也能早点回去处理后背的伤口——刚才摔下来时，后背不仅蹭到了树枝，还撞到了石头，现在已经开始红肿了，一动就疼。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陆野骂骂咧咧，沈砚沉默不语，只有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偶尔有晚归的同学路过，看到他们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个被拽着衣领，一脸怒气，嘴里不停骂着；一个面无表情，手里紧紧攥着对方的衣领，脚步飞快，像是在押着犯人一样。

　　“沈砚，你看他们都在看我们！”陆野的脸有点发烫，不是害羞，是生气，“你赶紧松开我，别让别人看笑话！”

　　沈砚依旧没松手，只是侧过头，冷冷地瞥了那些好奇的同学一眼，眼神里的寒意让那些同学瞬间收回了目光，快步走开了。沈砚收回目光，看向陆野，语气里带着点嘲讽：“现在知道怕别人看笑话了？刚才爬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我……”陆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继续骂道，“沈砚，你就是个混蛋！你给我记住，今天这事，我跟你没完！”

　　沈砚没再说话，只是拽着他的衣领，继续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陆野家小区门口。陆野看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心里松了口气，对着沈砚吼道：“到了！我家到了！你赶紧松开我！”

　　沈砚停下脚步，松开了攥着陆野衣领的手——刚才一直用力，他的手指已经有点发麻了，松开手时，还忍不住揉了揉。他看着陆野，语气里带着点生硬：“进去吧，明天按时去学校，别再逃课了。”

　　“要你管！”陆野揉了揉被拽得发皱的衣领，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小区里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沈砚吼道，“沈砚，你后背出血了！”

　　沈砚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后背——手指碰到伤口时，传来一阵刺痛，还沾到了一点温热的液体。他这才想起，刚才爬树和摔下来时，后背确实受了伤。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不在意：“没事，小伤。”

　　陆野看着他后背的伤口，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骂人的话：“谁管你有事没事！你就算流血流死，也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到时候死了，还赖在我身上！”

　　说完，陆野转身就往小区里跑，脚步飞快，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沈砚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后背的伤口——虽然疼，可心里却莫名地松了口气，至少，他把陆野安全送回家了，至少，陆野没有真的摔下来。

　　沈砚站在小区门口，又待了几分钟，直到看到陆野家所在的那栋楼亮起了灯光，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慢，后背的疼痛越来越明显，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针在扎一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还沾了点泥土和树皮的碎屑，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想起刚才陆野骂他的话，想起陆野被他拽着衣领时，一脸怒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他从来没这么失控过，从来没这么恼羞成怒过，更没这么不管不顾地爬过树，可一想到陆野在树上那副危险的模样，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陆野，在意他有没有逃课，在意他有没有受伤，在意他是不是在跟自己对着干——明明他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明明陆野总是对他充满敌意，明明他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陆野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他们本该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可现在，却因为一次次的争执和意外，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沈砚终于回到了自己家楼下。他抬头看了看楼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