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铸盾 为我正名》无心栽砚

36、第36章：光散与影碎

　　第36章：光散与影碎

　　上海的午后。
　　阳光透过窗户，将苏晓晨房间里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
　　苏母轻哼着歌，利落地擦拭着家具。
　　女儿最近乖巧得让她心慰，车祸的阴霾似乎正在散去，成绩也稳步提升，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她弯腰整理床铺，手伸到枕头下，指尖触到一个硬壳笔记本的边角。
　　“这孩子，什么东西还藏枕头底下。”
　　她笑着摇头，顺手将它抽了出来。
　　封面是素雅的淡蓝色，没有多余的图案。
　　她本打算将它放到书桌上，却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第一页。
　　一行清晰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女儿的字，却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郑重：

　　“今天，我遇见了照亮我整个世界的人。”
　　苏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是……男孩子了吗？
　　她带着一丝好奇，还有隐隐的不安，继续翻了下去。

　　“她的眼睛像寒潭里的星星，好冷，可是救我的时候，又好暖。”

　　“我知道我完了，我好像……不只是想感谢她。”

　　“她给我讲题的样子，专注得像在破解世界的奥秘。我想，我可能真的配不上她。”

　　“她去打搏击赛了！像个天神！可我更心疼她手上的伤……”

　　“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一页页，一行行，记录着少女无人知晓的心事。
　　苏母的手指开始发凉，最初的好奇被一种莫名的恐慌取代。
　　这不像是一时冲动的暗恋，这情感……太浓烈，太持久。
　　然后，她翻到了那一页。

　　扉页上，是另一种笔迹——锐利、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性力量，
　　那是林知意的字：

　　赠苏晓晨：
　　愿你的未来，如舞蹈轨迹般优美，如成绩曲线般单调递增。
　　—— 林知意

　　在这行字的下面，是女儿苏晓晨在生日那晚，用激动得仿佛要飞起来的笔迹写下的话：
　　“五月七日，晴。我十八岁了。”
　　“学姐……不，知意，她吻了我。”
　　“原来，世界上最甜的味道，不是蛋糕，是她的嘴唇。”
　　“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吻了我……”
　　“嗡”的一声，苏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到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手里的日记本变得滚烫又沉重。
　　不是男孩子。
　　是……林知意。
　　那个她曾经感激、信任、甚至有些依赖的“学姐”。
　　那个冷静、优秀、让她放心的“辅导者”。

　　原来所有的帮助，所有的靠近，都包裹着这样……肮脏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女儿未来的恐惧，像三股冰冷的铁索，瞬间绞紧了她的心脏。
　　她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女儿还残留着体温的床铺上。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摸索着抓起床头的手机，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老苏……”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快回来……出事了，天……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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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苏晓晨哼着歌推开家门，迎接她的不是往常的饭菜香，而是父母端坐在沙发上、异常严肃的脸。
　　“爸，妈？怎么了？”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有些莫名。
　　苏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
　　“晓晨，回来了。坐下，爸爸有话问你。”
　　苏晓晨依言坐下，心里却拉起了警报。
　　苏父斟酌着用词：
　　“你……最近和林知意，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嗡！”

　　苏晓晨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猛地看向父母，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难以置信：
　　“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是为你好！”
　　苏母再也忍不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是不是被她带歪了！你知不知道你们两个这样是不正常的！是……”
　　“你们翻我东西了？！”
　　苏晓晨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因愤怒和羞耻而变调，
　　“你们偷看我的日记？！”
　　那本记录着她最甜蜜、最私密心事的蓝色笔记本，此刻正像罪证一样，被母亲紧紧攥在手里！
　　“偷看？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有权利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苏母的情绪也彻底失控，扬着日记本，
　　“看看这里面写的都是什么！恶心！变态！她林知意就是个心理变态！她把你给毁了！”
　　“我不准你这么说她——！！”
　　苏晓晨的理智被“变态”两个字彻底烧断。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双眼通红地冲母亲嘶吼：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她？！你们忘了是谁在广场上把我从流氓手里救出来？！
　　忘了是谁在我成绩一塌糊涂的时候，熬夜给我补课，把我的分数一点点拉上来？！
　　忘了是谁在我出车祸昏迷不醒的时候，没日没夜地守在医院，来回奔波给我做吃的？！”

　　她每一声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砸在苏家父母的心上。
　　“她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的命还重要！”
　　苏晓晨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眼泪夺眶而出。
　　“最重要的人？我看她是给你灌了迷魂汤！把你魂都勾走了！”
　　苏母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
　　“对！她就是把我魂勾走了！我就是喜欢她！我只喜欢她！”

　　苏晓晨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积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她指着门口，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颤抖：
　　“这学我不上了！你们不是怕她影响我吗？
　　我不考了！你们满意了吧？！”
　　说完，她不再看父母瞬间惨白的脸，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巨响，将门狠狠摔上！
　　客厅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苏母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哭声。
　　那本蓝色的日记本，
　　像一枚已经引燃的炸弹，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预示着这个家，即将迎来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
　　两天后，同济大学女生宿舍楼下。
　　正值中午，人流如织。
　　阳光明媚，却驱不散此刻凝聚在一处的低压氛围。
　　林知意刚结束上午的实验，抱着两本厚重的专业书，正准备回宿舍。
　　她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步伐依旧稳定。然后，她的脚步停住了。

　　宿舍门口，苏家父母像两尊冰冷的石像，拦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
　　他们的脸色铁青，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失望，还有一种被欺骗后的屈辱。
　　“林知意！”
　　苏母率先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尖锐，瞬间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目光。
　　林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她预感到的风暴，终于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了。

　　“叔叔，阿姨。”
　　她停下脚步，声音平静，但抱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
　　“别叫我们阿姨！我们受不起！”
　　苏母上前一步，声音拔高，带着哭腔的质问在喧闹的午间也清晰可闻，
　　“我问你，你对我们家晓晨到底做了什么？！你对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为了你，连学都不上了！”

　　“哗——”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周围瞬间炸开。
　　“什么情况？”
　　“那不是生科院的林知意学姐吗？”
　　“好像是因为……？”
　　“对方父母找上门了？”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奇的、惊诧的、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林知意的皮肤上。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置于闹市示众。
　　林知意的下颌线绷紧了，但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阿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晓晨她……”
　　“她在家绝食！罢课！就因为我们要她跟你断绝来往！”
　　苏父的声音沉重而愤怒，他指着林知意，手指都在颤抖，
　　“林知意，我们那么信任你，把女儿交给你辅导！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信任的？啊？！
　　利用她的单纯，引诱她，把她带上这条邪路！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引诱”两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林知意的耳中。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周围的议论声更响了。
　　“引诱？女同啊……”
　　“我去，这么劲爆？学霸女神玩这么花？”
　　“真看不出来啊……”
　　“恶心……”
　　几声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和讥讽的嘲笑，清晰地穿透了人群。
　　林知意站在那里，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冰冷。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赤裸的公开羞辱，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尊严上。
　　她能看到那些指指点点的动作，那些或好奇或厌恶的表情，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声音，目光直视苏家父母：
　　“我没有引诱她。我们的感情是……”
　　“感情？！”
　　苏母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了，她尖声打断，
　　“你管这叫感情？你这是变态！是病！
　　你一个保研的成年人，去勾引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你还有脸提感情？！
　　你毁了我女儿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勾引她！”
　　林知意终于忍不住，声音提高，带着一丝被污蔑的屈辱和倔强，
　　“我们是相互……”
　　“相互什么？相互喜欢？”
　　苏母涕泪交加，情绪彻底崩溃，口不择言，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自己！
　　一个女孩子，纹身，打架，现在又搞同性恋！你哪一点像个正经女孩？！
　　你就是个怪胎！你自己不正常，为什么要来祸害我的女儿！”
　　“纹身”、“打架”、“怪胎”、“不正常”……这些词汇如同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林知意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她站在原地，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苏母，看着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陌生面孔，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羞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张了张嘴，
　　却发现所有的解释在这样汹涌的恶意和先入为主的指责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父看着脸色惨白、一言不发的林知意，
　　以为她是理亏默认，心中怒火更炽，他上前一步，用几乎是最后通牒的语气，低吼道：
　　“林知意，我们今天来，就是要你一句话！立刻，马上，跟晓晨断绝一切来往！从今往后，再也不准见她！不准联系她！
　　你做不做得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林知意身上。
　　等待她的回答。
　　等待她，在如此极致的压力下，是会选择屈服，还是……
　　林知意抬起眼，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但眼神却像被冰雪洗过一样，
　　清晰，而坚定。
　　她看着苏家父母，看着这令人窒息的一切，缓缓地，摇了摇头。

　　“做不到。”

　　林知意那三个字，清晰而平静，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沸腾的油锅。
　　苏父苏母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们仿佛没听清，或者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做……做不到？”
　　苏父重复了一遍，声音因震惊而干涩，
　　“你说你做不到？！”

　　“是。”
　　林知意迎着他的目光，尽管脸色苍白如纸，背脊却挺得笔直，
　　“我做不到。”

　　“你！”
　　苏母猛地回过神来，
　　那短暂的错愕被更猛烈的怒火烧成了灰烬，她指着林知意，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划破空气，
　　“你非要毁了晓晨才罢休是不是？！
　　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她气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最后猛地转向苏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你做不到是吧？那我们去找你妈！
　　去找林岚！她是担保人！她更是堂堂人民警察！
　　我们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这么……这么……”
　　那个不堪的、带着极度鄙夷的词语已经到了嘴边。

　　“——我跟你们一起去。”
　　林知意清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打断了苏母即将脱口而出的侮辱。
　　她上前一步，无视了周围所有探究、震惊、鄙夷的目光，那双墨玉般的眼睛直视着苏家父母，里面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有什么话，当着我母亲的面说清楚。”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现在就走。”

　　说完，她不再看苏家父母是何反应，抱着书，率先转身，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阳光将她孤直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中，
　　像一把出鞘的、宁折不弯的剑。
　　苏家父母被她这反客为主的决绝弄得一怔，随即是无边的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恐慌。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
　　——必须去！必须让林岚来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
　　两人压下满心的惊怒，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身后一片哗然的校园，以及无数道意味复杂的目光，
　　注视着那三个一前两后、走向更大风暴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