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歧视邪修！》砚池寒

22、吾欲吞日

　　鬼章心平气和地说：“首先，你思念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的储物袋。其次，你现在正在我的防护罩里面。”

　　谢烬白继续盯他：“你在威胁我？你以为你的防护罩还能撑几天？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你有什么好嚣张的？”

　　“我没威胁你。我想说的是，大家现在应该齐心协力渡过难关。”鬼章把谢烬白的储物袋双手奉上，“之前是我的错，你的储物袋我没动过，现在还给你。”

　　谢烬白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三连质问嘲讽拉满：“就算你想动，你打的开吗？你当初顺手牵羊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你还给我，我就一定要收吗？”

　　慕易之知道谢烬白是个小心眼，不由得倒嘶一口凉气。为了防止发生变故，他直接把储物袋抢过来塞到谢烬白怀里：
　　“别赌气，先收下。你要是跟他有过节，走的时候只带我们三人就行了，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鬼章又不是他的队友，卖起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鬼章：“……”
　　我真谢谢你啊！

　　谢烬白从储物袋中掏出护身符，大方地分发给众人：“来来来，一人一张，任他牛鬼蛇神都近不了身。”

　　轮到鬼章的时候，鬼章作揖：“谢公子风光霁月、德行高远、气度冲霄、雅量涵渊、胸藏万壑、目极星河，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了行了，真难为你会那么多成语！”谢烬白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但没想到他能那么舔，也递给他一张护身符，“可以把防护罩收了。”

　　防护罩撤去，众人带着护身符，诅咒不侵，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惨绝人寰的哀嚎声。
　　谢烬白皱眉：“应该是楚无咎他们。”

　　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楚无咎和另外两人还在苦苦支撑，其他人皆是七窍流血而亡，死状恐怖。
　　他们应该都摘了忘川花，像之前的慕易之一样不受控制地跳进了天坑。

　　谢烬白也给了他们每人一张护身符。
　　“谢先生，你又救了我一次。”楚无咎缓过来之后，脸色惨白地说，“没想到栖灵之森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凶地，我必须回去禀告父亲，让他处理此事。”

　　慕易之把穿云梭召唤了出来：“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一艘穿云梭出现在众人面前，长约三丈，船身密布着银色符文，两侧是薄如蝉翼的流线锋翼。

　　慕易之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恨不得能立刻离开：“小是小了点，我们几个挤挤也能坐下。”
　　谢烬白将千机扇在掌心不轻不重地一扣：“阿琛还在这儿，你们先走，我要留下。”

　　众人都上了穿云梭，但穿云梭却没有半点动静。
　　血吻衣问：“慕易之，你不是说你的穿云梭能强行划破空间，脱离秘境吗？”
　　慕易之也在嘀咕：“应该是这样没错啊，怎么没一点儿反应？”

　　谢烬白手腕一翻，手中的千机扇赫然展开。他看也不看，反手便将扇面对准身后某处虚空，数道乌光如离弦之箭没入周遭空间。
　　乌光过处，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竟被硬生生勾勒出一道模糊的青金轮廓。

　　慕易之大叫出声：“是扶桑树的树灵！看到我们要出去通风报信，他终于忍不住现身了。”

　　树灵身形一滞，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吁。
　　扶桑树的灵体由苍翠流光凝成，身形朦胧，衣袍流淌着木质脉络，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悲悯。
　　很难想象，这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竟是建成这座天坑的凶手。

　　谢烬白拔剑逼问：“玉琛在哪儿？”
　　树灵的声音很沙哑，也很年迈：“世上的妖神血脉不多了，我不忍心将他献祭，便将他藏了起来。”

　　知道玉琛没事，谢烬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问：“这里埋着那么多金乌的骸骨，你复活的是哪一只？”

　　树灵笑得无比温柔：“那会是一只新生的金乌，但它会继承所有死在此地的金乌的记忆。”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这这这……这地面在动啊？”
　　慕易之有点慌。

　　树灵混浊的眼睛浮现一抹憧憬之色：“金乌的妖魄已全，谁也阻止不了它的复生。我留下你们，不是怕你们通风报信，而是想让你们陪我一同见证这伟大的时刻。”

　　“糟了！”楚无咎忧心忡忡地说，“如果金乌复活，一定会大开杀戒，到时候不仅仅是森城，整个修仙界都会有危险。”

　　谢烬白淡定地说：“既然走不掉，那就先留下。慕易之，控制穿云梭飞到半空，找个角落待着。”

　　慕易之依言照做。
　　谢烬白就像不要钱似的扔出符篆，直接把整个穿云梭贴满了。
　　这里变成了一个极其安静、安宁、安全的地方。

　　碎骨震颤，秽海沸腾。
　　周天怨煞开始疯狂向坑底中央汇聚而去，最终凝成一颗搏动着的、遍布血丝的暗金魔卵。

　　“咔嚓——”
　　卵壳碎裂，探出的并非辉光翎羽，而是流淌着污血的骨翼。
　　新生的金乌睁开双眼，眸中不是熔金日炎，而是死寂永夜。漆黑火焰自它的骨缝间窜起，灼得光线为之扭曲坍陷。

　　曾经的太阳之精，如今的秽恶之渊。
　　由圣入魔，莫过于此。

　　金乌仰首长唳，欲要展翼之时，天际骤然洒落清圣梵光。
　　“南无阿弥陀佛——”
　　西方有浑厚佛号响起，梵唱震彻云霄。
　　一位身披赤黄袈裟的老僧踏空而至，磅礴浩瀚的佛力化作无形枷锁，缠绕上金乌的身躯。
　　梵音渡厄，佛妖对峙。

　　楚无咎激动不已：“太好了，是空玄方丈！”
　　谢烬白根本没听说过：“他谁啊？很厉害吗？”
　　楚无咎说：“空玄方丈是大乘期的佛修，一定是感应到此处有妖魔降世，特意前来阻止。”
　　树灵淡淡道：“金乌身负洪荒妖神血脉，非后世佛法所能压制。”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蕴含着无上佛力的金色锁链，在触碰到金乌周身缭绕的漆黑妖火时，如春雪遇沸汤寸寸消融。

　　“阿弥陀佛……”空玄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力，“妖尊，您欲去往何处？”
　　金乌的妖瞳瞥向僧人，带着一丝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吾欲吞日，汝也敢拦？”

　　空玄双手合十：“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吾凭什么回头？”金乌抬昂首向日，声音是糅合了极致恨意的悲怆，“吾自秽土归来，今日就要噬尔神权，教煌煌大日永堕无间！”
　　它双翼一振，坚定不移地朝九天之上飞去。

　　慕易之傻眼了：“不是，这是什么展开？”
　　楚无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要不是一心灭了我们人族就好！”

　　树灵陪金乌一族走过繁盛和消亡，没人比他更了解内情。他缓缓说道：“金乌是太阳之精，亦是太阳之子。太阳曾赐予它们辉光，亦降下焚身劫火，令金乌一族沦为焦土残骸。”

　　楚无咎好像有些理解了：“怪不得金乌一复活就要吞日，它们被自己的父神亲手诛杀，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慕易之注意到谢烬白正在搞些小动作，凑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记录一下金乌吞日的盛景。”谢烬白录了一小段视频，发给烛阴。

　　“小白，我之前不是说了，遇到危险直接喊我名字，你怎么还有闲心录像？”
　　烛阴收到消息的瞬间就横跨两个世界赶过来了，站在谢烬白身旁，俨然一副守护者的姿态。

　　穿云梭上的众人望着突然出现的青年，都吓了一跳，面露警惕之色。
　　烛阴对他们不感兴趣，只是目光在树灵的身上停顿了几秒。
　　有点意思……

　　“我没危险。金乌复生，妄图吞日，这不得跟你分享一下。”谢烬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金乌，用胳膊肘捣了捣烛阴，“来都来了，你不去阻止它？”

　　烛阴冷哼出声，大声问：“为什么要阻止？它又没想毁灭世界，只是吞日而已，何必如此苛责？”

　　众人：“……”
　　什么叫只是吞日而已？

　　就在金乌即将冲破天际之时，四面八方骤然传来阵阵空间波动与凛冽威压。
　　“空玄，我们来助你。”

　　东方云海翻腾，一位道人脚踏青鸾而来。北方寒气席卷，一位宫装女子持剑而至。南方赤光冲天，走来一位黑衣老者。

　　空玄说：“请诸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以阵法将它封印！”
　　一时间，诸方大能各展神通，种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交织成一张弥天大网，笼罩而下。

　　金乌发出震天怒吼，身上的妖火疯狂燃烧，试图撕裂重重束缚。

　　烛阴看到这一幕，义愤填膺：“以多欺少，真不要脸！就算这金乌行事疯狂了点，邪恶了点，也不至于这么对它吧？”

　　“我发现，你们初代种……”谢烬白想了好久才评价出来一句，“你们初代种是不是只对初代种护短，根本不管其他妖族的死活？”

　　烛阴理直气壮地问：“有什么问题？”
　　比起龙族，金乌族这样的划分，他们初代种更认同自己身为洪荒妖神的血脉。
　　先别管金乌是怎么死而复活的，这世上好不容易又出现了一个初代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去死吧？
　　吞日？
　　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烛阴叮嘱道：“小白，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去就回。”
　　谢烬白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想去帮金乌吞日吧？”
　　这么勇的吗？
　　那可是太阳啊！

　　烛阴死亡凝视：“你该不会忘记了我是什么了吧？”
　　谢烬白终于想起，烛阴好像是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烛龙。
　　直白点说，就是掌管太阳是否消失的神！

　　谢烬白挥爪：“去吧去吧，打不过叫我，我帮你摇人！”
　　烛阴低哼道：“看不起谁呢？”
　　不过这种有人兜底的感觉还不赖。

　　等烛阴走了，众人脑海中依旧回荡着五个字。
　　你们初代种？
　　你们初代种！
　　这世上除了那位，还有其他的初代种吗？

　　楚无咎颤颤巍巍地问：“谢先生，刚刚那位是谁啊？”
　　谢烬白一本正经地说：“他是过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