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砸了个国舅爷》烂漫之月

1、第 1 章

　　淮水县里，近日熙熙攘攘来了不少外乡人，只因最近县官发布了一则告示，要挑选能人巧匠制出最出色的砚台，评比第一不仅获得县太爷嘉奖，还可获得黄金一百两。

　　为此，负责登记报名的官衙前每日大排长龙，前来报名的匠人络绎不绝。

　　夏日炎炎，斜对街的豆腐花摊上，埋头干饭的奚云月把碗舔了个底掉，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依依不舍地放下碗。

　　豆腐花摊的大婶子问她吃好了没。

　　她期待地眼看向蹲在地上碎碎念的桃子，桃子坚决地，“别看我，我们是真没钱了。”

　　大婶子笑，“你都吃了五碗了，这碗婶子请你的，不要钱。”她特舀了一海碗，加了辣子等蘸料，放到奚云月跟前，她怜爱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糟罪的，看看瘦成什么样了，肯定是饿了很久吧。”

　　奚云月欢喜地道了声谢，端起碗来咕噜咕噜地喝。

　　这碗下去，方才饱了。

　　桃子从方才就留神听着对面的动静，她等奚云月喝完了，揪过她的手，“云娘，制砚评比，拿到头筹有黄金一百两，一百两够你吃一年的了！”

　　奚云月不聋，她听得很清楚，“但师兄不让我抛头露面。”

　　“你又不是大家小姐，矜贵个什么，况且大爷又不在，他都不知道跑哪吃香喝辣的去了。”桃子圆圆的脸鼓起来，把装钱的袋子倒给她看，苏绣的钱袋是她们唯一的值钱之物，先前鼓鼓囊囊的，这才不过几个月，就变成了瘪瘪的一条。

　　那布袋在面前晃啊晃，奚云月迎着日头憋得心浮气躁，“吃不饱走路都没劲。”

　　“是，我也不想你饿着。”

　　两个人都回忆起最近不加节制的挥霍生活，不由自主地叹气。

　　家里遭水灾后，老家被淹，她们被迫出来讨生活。

　　奚云月天生大力，吃得多，饿得快，这点家当全都祭了她的五脏庙了。

　　日头迎着头帘罩下，洒落在两人单薄的身子上，瞧着瘦竿似的。

　　桃子眼巴巴地瞧向自家小姐，奚云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不怎么肯定地，“那，要不我去试试。”

　　*

　　负责登记的官爷坐了一天，早已筋疲力倦，差人讨好地端上茶水，他慢悠悠地呷了口，忽然看到两个小丫头来凑热闹，随手一挥，“走走走，小丫头回家玩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奚云月地把名贴往他桌上一捶，官爷的茶杯就裂了。

　　他嘴里的茶差点喷了，“你你你！”

　　“我家小姐要报名！”

　　桃子把她挤到后面前，从桌上拿起名贴，恭恭敬敬地递到官爷面前，“您看看，这是我家小姐的名帖。”

　　官爷坐了小半月，头一次碰到这种愣头青，他看着案板上的纸笔，发出怪笑，“怪哉，这年头还有女子报名制砚的，挖刻雕琢，每一步都马虎不得，就凭你这小身板，能吃得这苦头？”

　　桃子不让奚云月开口，只抬起奚云月的两只手掌，“官爷您看，这手心都是茧，这可都是日积月累磨出来的，也只有我家小姐，从小醉心于制砚，这才练得两手老茧，您可别瞧她年纪小，手艺娴熟着呢。”

　　“看着倒是像。”官爷话音一转，“不过女子尚没有先例。”

　　奚云月把撕下来的告示往他身前一拍，“我来了，这不就有了，而且你这上面前也没写不收女子，怎么，女子就做不得了，我做得比男子还好呢。”

　　眼看着官爷的眼都瞪大了，桃子赶紧把她推一边，好生气地陪笑，“官爷莫气，我家小姐做不得好，那不得评比那日才能见分晓吗，若是我家小姐得了第一，定会孝敬老爷您的抬举。”

　　好说歹说，才把奚云月的名字添上去。

　　桃子会来事，还去摊上买了几碗豆腐花送他们喝，然后得了一张通知回来，她抖着纸左看右看，又不识字，奚云月看不过眼，“七日后，所有匠人在官衙前进行砚石检查。”

　　桃子很懂，“这是怕你们作弊，拿买来的唬人。”

　　“你放心，这世上能胜过我的，也就只有我师兄了。除非我师兄参赛，否则，这比赛定是我拿第一。”

　　*

　　话放出去了，但连着三天，奚云月都没外出，对着山洞里的砚台原石发呆。

　　桃子从外面进来，手里用着荷叶包着几个馒头，看她这样，“吃午食了。”

　　奚云月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两人分了馒头一起坐在大石头上吃。

　　桃子问她还没选好吗，埋着头干饭的女孩儿摇头。

　　桃子不由得很忧心，她看着满一地的石头，虽然她看不出好坏，但能让自家小姐走哪都不愿意丢下的砚石，自然是一等一的上品，看得出奚云月很重视这事，不愿意敷衍。

　　她还想着拿了黄金去住云福客栈的上房，替她出主意，“要不去外面找。”

　　奚云月三两下啃完了馒头，拍拍手掌，“哪有那么容易，矿洞又不是哪都有的，可惜遭水灾我爹留下的那些砚石都冲走了，那可都是宝贝。”

　　“说起来就心痛。”

　　要不是这场水灾，她们也不至于背井离乡，住进这么个破山洞，夜里睡觉都害怕，还是两人轮流守夜，提防山精野兽。

　　两个满脸泥色的小丫头，顿时陷入了愁绪，报名时也没料到这一遭，看来那几碗豆腐花也要打水漂了。

　　淮水县其实有上好的矿洞，但一直由官府把持，开采也需要官府的批文。

　　奚云月摸摸消瘦的脸，对着水池里打量，她都快认不出现在的自己了，要是师兄看见了，不知道要多心疼。桃子饭量小，手心还有最后半个馒头舍不得吃，要给她吃。

　　她不接，桃子“唬”着脸，“吃，我还等着你挣黄金呢。”

　　奚云月感动得泪眼汪汪，“等到酉时，我们下山一趟。”

　　待到黑灯瞎火，奚云月把她带到了西山的一处野林，桃子本来还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等到逐渐走近了，等她看到那黑漆漆的矿洞入口，顿时腿肚子打颤。

　　此时月光幽凉，却怎么也照不见这块地界，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无主的山坟。

　　“我怎么听说，这里闹鬼啊。”

　　奚云月回，“闹鬼是假，偷采是真，我观察这里很久了，偷偷摸摸地不像干好事，这些日子不知道出了什么动静，晚上也没人守着，正好是我等的好机会。”

　　桃子胆子小，不敢进，奚云月让她给自己望风，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蛰摸过去。

　　仔细一瞧，入口处残败不堪。民间开采自然不如官家谨慎，通常是采不到了就做废弃处理。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检查了一下攀梯和绳索都还能用，便顺溜滑下去。

　　里头黑漆漆的，还泛着特有的气味，现在正是秋冬枯水期，积水不多，她踩落地面，小心地点开火折子。

　　顺着岩壁触摸，墙面坚实滋润，在火光下照出青花，蕉叶白等花纹。

　　她迷恋地摸索半响，看好了，便用工具凿挖。

　　挖砚石不光需要力气，还需要巧劲，稍不慎，就会将砚台切损，眼瞧着差不多了，她便把工具搁下，开始“看穿石。”

　　而看穿石是门道话，只有内行的石匠才能学得这门手艺，透过石材外看出内芯，奚云月天生有这行本事，轻而易举便择出有裂痕，有瑕疵地，只挑出最纯净无瑕的一块，装进包袱皮里。

　　办完了事，她心满意足地摩拳擦掌再度攀着绳索，滋溜地往上爬，快要爬到顶端，头上忽然冒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盖住巴掌大的天空，像是阎王索命的恶鬼，要是胆子小的，马上得吓得掉下来。

　　她气得，对着黑影就是一记拳头，拳头碰到对面却是硬中带软的触感，瞬间便从耳边迸出一记闷哼，那人没有防备，便被拳头抡了出去。

　　她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恶鬼。

　　倒是个人……

　　鬼她不怕，但要是人，那就麻烦了。

　　奚云月赶紧上去，天黑夜浓，反正也看不清那人伤得怎么样，趁着那人痛着倒一边，拔腿就跑。

　　没跑几步，她发现身上怎么这么轻呢，再一摸包袱皮，坏了，好不容易凿来的砚石怎么不见了。她只得跑回去，那人还疼得靠在矿洞边上，黑漆漆夜里只睁着两个大眼怼着她瞧，牙齿缝里都钻出阴湿气，“好啊，我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敢揍小爷，原来是你个丫头！”

　　谁让他装鬼吓人，奚云月没空理他，在残败的草堆里找砚石。

　　月黑风高，奚云月又不敢点火折子，找来找去找不着，纳闷着，莫不是又掉进矿洞里了。

　　她正要再爬下去，闷哼着喊痛的人摇摇摆摆地晃起来，手掌里捏着个东西，她一看，那不正是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砚石，怎么落到他手上去了，她上前就要抢。

　　像是早知道她会这么野蛮，男人往旁边一滚，任着她栽到地上，吃了满嘴的草。

　　奚云月吐掉杂草，肉眼可见地生气，“那是我的！”

　　“呵，它写你名字了？你凭什么说它是你的，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知道偷采矿石是什么罪！”

　　奚云月鼓着腮不搭腔，男人拿着砚石举过头顶，明晃晃地挑衅，“我看谁能耐从小爷手里抢东西——”

　　话还没说完，奚云月直接举起了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