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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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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一片死寂,只有泔水滴落的“嘀嗒”声。
李昭玉将嘴角的脏水抹掉,声音冷的如同冰窖:“你可知道我是谁?”
杂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捅出了天大的窟窿,还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不就是新上任的新官吗?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小的自然要为大人分忧。”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李昭玉上前一步,湿透的官袍带起写水珠,不等杂役反应过来,猛地抬脚,结结实实的将杂役踹翻在地。
“陛下钦点的状元,平宁公主未来的驸马,你也敢?!”
杂役在地上滚了一圈,脑袋嗡嗡,只听见什么平宁公主,就已经让他肝胆俱裂,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吓得后退两步,将手里的两个木桶扔向一旁。
“谋害皇亲,实为大不敬,你的脑袋看来是不想要了?!”
“不……不……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都是他!是他让我干的啊!”
杂役抱住身后人的大腿,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王大人!救我啊。”
“皇亲?你听听,骆修撰,你听听!他说他是平宁公主未来的驸马?哈哈哈!” 他转向周围神色各异的同僚,摊手道,“你们谁见过穿得像个乞丐、一身泔水臭气的皇亲国戚吗?嗯?骆修撰,你见过吗?”
骆天德本已悄悄挪到门边,打算趁乱溜走,却被王之锗猝不及防地点名,吓得一哆嗦。
他心中把人骂了千万遍,却不敢得罪这位王大人,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疯狂摇头:“王……王大人说没见过,那……那自然是没有的。”
王大人踱步到“江璟”的身旁,故意凑近,随即猛地捏住鼻子,眉间皱成一团,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连连后退几步。
“呕——!” 他干呕一声,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平宁公主一向尊贵高洁,你这等恶臭之人,她看的上你吗,就你也敢高攀,我呸!”
他朝着李昭玉脚边的地面狠狠啐了一口。
“真是恶心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李昭玉眼底压抑着风暴:“你找死。”
王之锗好笑的看向骆天德:“她说我找死?”
骆天德哪里敢接话,只能点头哈腰,陪着干笑。
王之锗笑意慢慢收回,凶狠的看着“江璟”:“我看你是在找死!”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拽住“江璟”的衣领:“你惹谁不好?啊?非要惹到我们王家,既然如此,你就该想到有这么被人羞辱一天!”
李昭玉脸上结了一层寒霜:“松手。”
“你让我松,我就松吗?”王之锗挑衅道。
李昭玉不再言语,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死死钳住王之锗的手腕,将他的手肘向外翻折。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声清晰响起,王之整条手臂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被反向扭住,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王之锗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啊——!!!”
王之锗惨叫声凄厉,吃疼跪地,只觉得自己手臂好像被人硬生生崴折了。
“王家?”李昭玉面如寒冰,“也不过如此。”
骆天德大惊失色,原本江璟只需受一顿欺辱,忍一忍便也过去了,但现在王之锗受伤,王家一怒,说不定在场的几人都要受这小子的牵连。
“江璟!你这是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王之锗抱住自己的手臂,面目狰狞,看着几位下属:“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瞎了吗?!把他给我绑了!!江璟当众行凶,谋害同僚,给我押到大理寺去!!”
话刚一出,他们纷纷上前,双拳难敌众手,李昭玉也明白这个道理,并未做太多反抗。
她替江璟来翰林院上任,怎么可能没有做任何准备,她提前让如意安排了一些影卫,潜伏在暗处,若发现有什么异常,便会立刻禀告给公主府。
只要王之锗捆着她,将她押出了这扇门,影卫一定会察觉到不寻常。
所以李昭玉并未反抗,她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学会的不仅是心狠手辣,更是隐忍二字。
几人押着李昭玉,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绳子,将人牢牢捆住。
王之锗被人搀扶着,龇牙咧嘴地坐到了一张太师椅上,那条被反拧的手臂无力地垂着,稍稍一动就疼得他冷汗直流。
大夫很快被请来,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胳膊检查,手指轻轻按捏着关节和骨头,眉头越皱越紧。
王之锗忍者剧痛,问道:“大夫,我的手怎么样了?”
“万幸骨头没断,但筋络扭伤严重,关节亦有错位。老夫可以帮您推拿复位,辅以针灸,便可痊愈,但是近几个月,这只手切不可动弹,若是再次移位,日后怕是连写字都不能了。”
王之锗眼前一黑,心头一堵,扭头死死的盯着被捆在一旁的“江璟”。
“都是你……快把他给我押到大理寺!!”
大理寺里也有他们王家的人,只要进去,是折磨,是侮辱,他有的是办法让这小子生不如死!
几位下属应声而动,拉住李昭玉,就将人推搡着走到前面。
可是即将要跨出翰林院大厅时,王之锗却好像猛然回过神,忽然开口:“等一下。”
他站起身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和郑容和那小子打了一架,闹到了大理寺,差点坐了牢。
父亲将他捞出,怒斥了一顿,警告他不要再外面多惹事端,若是此时他将江璟送去大理寺,定然是瞒不住父亲大人,到时候又是一顿家法数落。
思即此,王之锗脸色变换不定,声音强压下怒火。
“……不送大理寺。”
下属们面面相觑:“大人,不送大理寺吗?”
王之锗冷笑:“不送大理寺,把他……就给我送到秘阁去,他不是陛下亲封的校书郎吗?上任第一天也该做些事情,就让他去给那些发霉的前朝旧书整理修缮。”
他扫视江璟的一身狼狈:“把人给松绑了,别让其他人发现不对劲。”
李昭玉被人押着去了秘阁,刚出大厅,她便看向影卫所藏之地,眼神示意,让影卫去给公主府通风报信。
很快,李昭玉便被人带到了秘阁。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灰尘、陈旧纸张、以及隐隐霉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李昭玉被一把推了进去。
“哐当!”
身后的大门立刻被关上,光线暗淡了下来,空气中的尘埃被带的飞扬,李昭玉掩鼻咳嗽了几声。
秘阁甚至比公主府的珐嬛书阁还要破旧,到处都是蛛网,还有老鼠的痕迹,这里最干净的甚至可能是李昭玉身上这一件被泔水浸透的衣服。
李昭玉站在原地,缓缓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下。
她低头看向自己,原本干净整洁的官袍,紧贴在身上,又湿又冷,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味,头发也粘腻的粘在脸颊和脖颈。
李昭玉嫌弃的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手指因为先前的捆绑和冰冷而有些僵硬,动作略显迟缓。
她将衣服垫在身下,才终于有一处能坐的地方。
身上只剩下一件湿冷的中衣,她蜷缩着蹲下,寒意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屈辱,狼狈。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带来尖锐清晰的刺痛。
幼时无数的记忆像是自戕般涌来,母后去世,被人冷落,无人问津,冷漠暗算,绮云殿……
“不要想……”
李昭玉她语气生硬,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颤抖,命令着自己:“李昭玉,不准想。”
她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天空是浅碧色的,厚重的云层缓缓移动,聚拢,又散开,云聚云散,光影明灭,仿佛这样便能忘记曾经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李昭玉看着迟迟等不到江璟赶来,神情早已麻木。
如果不是江璟那边出了问题,那便是如意……
但是李昭玉不愿设想如意会有朝一日背叛她,她宁愿相信江璟藏着什么阴谋。
若是她被关在这里,不吃不喝,在这种寒凉的天气下,不出三日她一定会死。
另一边,如意在公主府里急的团团转。
“公主殿下怎么还不回来?影卫明明回来传过话,说‘江大人’在翰林院秘阁呆着,并未有什么异常。”
江璟眸色深沉,神色冷凝,如意一瞬间恍惚之间,还以为是公主殿下回来了。
江璟眼中忽明忽暗,心中莫名慌乱:“不等了,备车去翰林院,派一队府卫跟着。”
一辆马车在黑暗中行驶的极快,翰林院大门紧闭,如意上前叩门,院内毫无反应。
如意加大力道,又叩了几下,扬声问道:“里面可有人在?公主府有要事寻人!速速开门!”
里面依旧是一片死寂。
如意拧眉:“不对,就算是官员散职,也该有值守的吏员和巡逻的护院。”
江璟坐在车内,隔着车帘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别敲了。”江璟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带着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直接把门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