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死里求生(二) ...
-
见崔尽凝的态度坚决,崔荆没了一点办法:“姑娘,别忘了爹嘱咐你的,爹跟哥吃饺子去了。”崔荆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墨迹人,说完便叹了口气,带着崔铮离开了。
走到门口,崔荆还是没忍住,对着卢羽盾冷笑道:“为将者,当不畏刀剑,无惧生死,紧握雷霆雨露皆为君恩的信条。但是,如果有一天,沙场生死未卜,朝中忧谗畏讥,如此腹背受敌之时,不知你范阳卢羽盾,他赵郡李延昭,还是否能留住自己保家卫国,誓死效忠的初心,是否还能留下你们五姓七家的风骨。”
“生命何其珍贵,百姓的命是命,吾等的命亦是命啊,难道为了初心和风骨,就真的见死不救么?还是说,您的意思是,要他命的是陛下!?”卢羽盾质问道。
“将军想多了,在下只不过是随便胡说的。”崔荆摇摇头,苦笑着离开了。
“在下深谢姑娘医者仁心!请姑娘放心,只要李延昭好转,所有事情既往不咎!”卢羽盾高兴地说道。
“即使您不以他为要挟,我也会回来的。我们擅闯军营是有错,但是也是担心将士想来帮忙的。今日得见,范阳卢氏也不过如此。”崔尽凝冷冷地说道。
此话一出,噎得卢羽盾哑口无言,无地自容,他对崔尽凝恭敬地弯了一下腰以示赔罪便抬起腿准备离开。
走到一半,卢羽盾又绕道回来:“姑娘,在下恳求姑娘相助!”
“将军这又是何意,我已经答应您留下了不是么?”崔尽凝不解。
“不,姑娘能发现羽箭的不同,足见您慧心妙舌,智勇双全。李延昭统领南衙禁军和左千牛卫,这其中确实结仇不少,但是姑娘您是知道的,他出身赵郡李氏,也是未来的当家人,是我朝的武状元,陛下极为看重他,频繁予以重任,我真的想不明白,除了异族人,谁会这么大胆,非要他的命。”卢羽盾言辞恳切地问道。
“民女只是一小门户女子,将军您所说得,吾实在是听不懂。”崔尽凝回答道。
“你要是想到什么就跟卢将军说说呗,咱们能帮就帮帮。”崔铸在一旁建议道。
“然后呢,让咱俩以妄议军政要务的罪名被卢将军继续扣押么?”崔尽凝冷冷地反问道。
卢羽盾的脸慢慢变绿,无奈地盯着崔尽凝。
“卢将军若是不放心,可以让门口的那位小公子继续绑着我们。”崔尽凝对他翻了个白眼。
卢羽盾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怏怏地离开。
卢羽盾走后,他身旁的少年抱着拳,单膝跪在地上:“末将李鸣,门口的是我哥哥李鹤,我俩对姑娘和公子多有冲撞,请您恕罪!”
“诶,别客气,理解理解,都理解。”崔铸一边说着,一边将李鸣扶起来。
“你俩和这位将军是?”崔铸问道。
“我俩以前是大将军的书童,后来大将军入朝为官,我俩就跟着他。”李鸣回答道。
“哦!”崔铸明显没有听懂。
“就是家生子的奴才。”李鸣解释道。
“啊……将军真是,坦诚!”崔铸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将军从小就对我们特别好,我们都很感激他。所以也恳求两位,千万要救活他啊。”李鸣说道。
“这是自然,李将军为保卫我们甘州冲锋陷阵,我们必当尽力。”崔铸安慰道。
“两位辛苦了,吃点饭吧,还热乎着!”李鹤抱着一堆食盒跑进房间,然后塞到了把脉和烧水的崔尽凝和崔铸手中。
“在那边已经给两位支好了床,可以休息,这里我们看着就行,辛苦两位了!”李鹤恭敬地说道。
“辛苦您了!”崔铸回答道。
“诶,你们知不知道谁跟你们将军结了大仇啊?”崔铸问道。
“其实吧,我们将军来不是为了帮忙打仗的。”李鸣刚准备开始讲故事,就被李鹤制止了。
“不是不信任两位,只是现在看来,两位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惹祸上身。”李鹤解释道。
崔铸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崔铸便拉着若有所思的崔尽凝躺在床上了。
“你想什么呢?”崔铸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甘州城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崔尽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道。
帐外,甘州大营的萧瑟凄凉已被银装素裹,漫天大雪已然结束,世界都慢慢安静下来,只有几组伤员轻轻打扫着积雪,耙子带着积雪划过并不光滑的地面,撞击在坑坑洼洼的石头上,传来剑头一吷但并不悦耳的声音。
“父亲,刺客行刺失败,咱们要不要加强帅帐的守卫?”崔铮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吃饺子,吃完去找卢羽盾。”崔荆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回答道。
铁锅被架在火上,里面放着冻得发硬的饺子和几坨冰块,很快,锅里就开始向外散发热气,崔铮将铁锅挪回营帐,上面还漂浮着零星的雪花。
“父亲,妹妹他们有吃的么?”崔铮有问题,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李延昭那边自会有人安排。”崔荆回答道。
“为何要妹妹带着面纱啊?”崔铮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爹见死不救,有些不近人情啊?”崔荆反问道。
“啊,儿子没有!将妹妹卷进此事的确不好,只是……”崔铮犹豫。
“一方面,你担心你弟弟妹妹若是没有医好他,便会给自己引来危险,但是另一方面,若是不救,李延昭这样一个文武奇才就此陨落,也是陛下和黎民百姓莫大的遗憾,对么?”崔荆接过他的话头。
“正是!而且,卢羽盾对李延昭,不正如同我和仲平一般。今日我若眼看着他面对兄长辞世却无动于衷,那来日,焉知仲平会不会有这么一天,我不忍心。”崔铮回答道。
“吾儿长大啦!心地善良,志虑忠纯,我这个做爹的很是欣慰!”崔荆安慰道。
“世上很多的抉择都需要用惨痛的代价来更换至关重要的结果,选择谁都是错,放弃谁都是对,每条路都遵循本心,却又都违背本心。往后余生的每天,都会活在迷茫的困顿和悔恨的痛苦之中。爹希望,你们三个都不要经历这样的磨难,就算经历了,也当放下纠结,继续下去。
你若保护妹妹,那便守着爱护她的初心,每逢年节多多祭祀,看顾好身边人,莫要因为后悔自己的决定而迁怒旁人。你若愿以妹妹为筹码赌一把,她愿意的话,就尽人事听天命,莫要因为对方的作为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崔荆说道。
“谢谢爹,儿子明白了。”崔铮说道。
“嗯!你娘包的饺子越来越香了!”崔荆笑眯眯地说道。
崔铮笑着点了点头。
崔荆心里很清楚,他就是自己嘴里说的那个囿于旧事,纠结痛苦之人。只不过,他久居甘州,早已麻木厌倦。生与死不过一瞬,生不足惧,死不足惜。他本就是不该活的人,为了妻子和孩子们的平安苟延残喘罢了。
活着解脱不掉,死了又放心不下。硬要留的留不住,留不住的硬要留,这点难以割舍的希望也让他度过了饱经风霜的十几年。
父子二人草草扒完了饭,便马不停蹄地赶至卢羽盾处。
“贤父子愿摒弃前嫌前来相助,盾感激不尽!”卢羽盾激动地说道。
“卢将军先吃点饭吧。”崔铮带着军中的饭盒,打开放在了桌上。
“多谢伯耀!”卢羽盾随意往嘴里倒了几口。
“千牛卫有多少人?”崔荆问道。
“五百人。”卢羽盾皱着眉头回答道。
“先看看名册吧,可有异常?”崔荆问道。
“校尉不知,千牛卫名册只有表哥能看到,我并无权限。况且这些人都是经过层层审核,但从名册上怎会有破绽?”卢羽盾说道。
崔铮无语。
“卢将军,您不妨看看随南衙禁军来此的千牛卫名册,这东西,您应该是有的吧。”崔铮解释道。
“这我倒是有,但是这……能看出什么呢?”卢羽盾又反问道。
“拿出来我看看可好?”崔荆问道。
卢羽盾将名册恭敬地递到了崔荆的手上。
崔荆看了一会,又问道:“我记得,左右千牛卫共计二十五个卫队,十个卫队隶属右千牛卫,十个卫队隶属左千牛卫,还有五个卫队直接受陛下调配,机动管理,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个官制?”
“正是!这次来的千牛卫使臣隶属六支卫队,有四支是我表哥统领的,一支是陛下派遣的,还有一支是右千牛卫的。”卢羽盾回答道。
“怎么,现在右千牛卫都可以跟着来军营凑热闹了?”崔荆问道。
“事关绝密,我也不甚清楚。”卢羽盾解释道。
崔荆皱着眉头看他,意思是确认一遍他的回答。
卢羽盾心知肚明地别过头,手足无措地躲避着崔荆怀疑诘问的眼神。
崔荆见他心虚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也没权力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