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如是，岁岁年年》瑶磬舒墨

14、替嫁阴谋

　　“这泼妇，生了个儿子，比她还泼！行此诅咒，哎呀丢死人了！”董家姨奶奶董贞捶胸顿足，捂着心口趴在椅子上哭道。

　　“行了！别哭了！快想想后面怎么办吧！”董家家主董含一边顺气，一边急切地逼着他妹妹想办法。
　　“谁让你儿子到处去赌，欠下那一堆的赌债。现在凌昼山愿意用崔尽凝来换，给你儿子还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董贞扶着椅子坐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少装蒜，你为了防着她家姑娘抢到好姻缘，这些年散布了多少败坏人家名声的谣言。你要是不管，小心我告诉那泼妇，看她怎么收拾你。”董含气急败坏地说道。
　　“那你就去告！一家子里自相残杀，倒给了别人热闹瞧。你要是敢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衙门口！”董贞破罐子破摔。

　　董含叹了口气：“好妹妹，咱俩是至亲，怎能因着那外人伤了和气。妹夫总高中不上，吾知道你心里的苦闷。你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家也是不易，要是把她家那丫头嫁到凌昼山，你和妹夫不也吃穿不愁了？”
　　“哼，这还像句人话。”董贞冷笑了一声说道。

　　“我听说，最近甘州出了案子，薛祚明的公子和赵郡李延昭，还有范阳卢羽盾都来了。等案子结束，辛柏肯定要招待他们。到时候我以本地乡绅的名义带着你家俩姑娘一起去见见，万一被看上了，那福气，我都不敢想象！”董含说道。

　　“嗯，正好到时候把崔家的死丫头弄到凌昼山上，谁也别挡着我家的好姻缘。”董贞胸有成竹地说道。
　　“看来妹子心里有了计较了？”董含转怒为喜地问道。

　　“把那贱人叫来是为着客气，毕竟都是一家人，脸面还是要的。既然他家要撕破脸，咱们董家在甘州也是百年氏族，根基深厚，随便绑架一个人，往那山头上一扔不是轻而易举的？”董贞说道。

　　“毕竟要看崔荆和辛柏的面子，不好吧。”董含说道。
　　“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有什么面子比自己闺女的名节还大。再说了，等人家云都的公子们来了，咱们下点药，一夜春光，我家的姑娘就是给他们做妾也是赚的。到时候背靠上这些大树，谁还敢把咱们怎么样呢？”董贞踌躇满志地说道。

　　回家路上，崔铸架着车，董氏和崔尽凝坐在车里。
　　“娘，您怎么去董府了？”崔尽凝担心地问道。
　　“哎，今天买菜，碰上了你姨母，她非要拖我去找你舅舅。当时人多，我又顾忌两方颜面。早知道，我就该甩了她的大手，再狠狠给她一个耳光。”董氏后悔地说道。

　　“没事的娘，董家舅舅和姨母应该会被仲平气病！”崔尽凝笑着说道。
　　“最近仲平要好好保护尽凝，一定要小心董家派人来抢。”董氏担心地说道。
　　“不至于吧，毕竟咱们也是爹的家眷，他们不敢这么放肆吧。”崔铸说道。

　　“这不是因为你爹最近忙回不了家么。”董氏说道。
　　“你们不知道，我听说最近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女都被卖到了青楼，或者被人带到了云都，我怀疑这事跟他们家脱不了干系。”董氏补充道。

　　“哦！比如那个被舅舅和表哥轮番……”崔铸说道。
　　“当着你妹妹的面胡说什么呢！”董氏批评道。
　　“诶诶诶诶诶，你看，当着娘的面，你就安心当妹妹了。娘您不知道，我们在甘州军大营里，她到处跟人家说是我姐姐，不是我妹！”崔铸死皮赖脸地告状道。

　　“哎呀娘！你看他！我本来就是姐姐嘛！”崔尽凝撒娇道。
　　“好啦好啦！你闭嘴吧！”董氏懒得管，于是干脆让崔铸闭嘴，大家安宁。

　　路上，崔家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甘州大营和济世堂发生的事情，董氏的心里和崔荆、洛屏的担忧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秘密必须要守住，女儿一定要安宁……

　　回了家，崔尽凝累得躺了好几天。崔铸耐不住寂寞，几乎每天都偷偷去济世堂和甘州大营溜达溜达。

　　这天一早，辛棚就带着李鸣到了崔家。董氏把崔尽凝叫出来，才知道李延昭下地活动，晕倒了，这赶紧急吼吼地来请她过去。

　　等崔尽凝和崔铸到了地方，李延昭已经醒了，面色苍白地靠在床上。
　　“当时都说了，半月不能下床，将军怎么如此心急？”崔铸忍不住问道。
　　“将军心系众将士，还是万望您保重自身。此劫能渡已是万幸，断然不可大意。若是将军不好好保重自身，那就是甘州百姓乃至于云都百姓和陛下的大不幸呢。”崔尽凝的马屁，果然高级。

　　“劳烦姑娘心神了，抱歉，在下记住了。”李延昭说道。
　　崔尽凝把了脉，准备拉开李延昭的衣服顺便检查下伤口。李延昭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对李鸣和李鹤说道：“都出去看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虽说现在才开始注意男女有别的大防有些晚了，但是，李延昭态度还是让崔尽凝很欣慰和感动的。

　　崔尽凝拉开伤口，万幸没有化脓，而且为了止血造成的烧伤也已然好了很多，结下的血痂正在慢慢掉落。崔尽凝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伤口的边缘，李延昭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静静地等待着眼前带着面纱的美人给自己检查，换药，一起一伏地胸腔压制着心里泛起的层层波澜。

　　崔尽凝早已习以为常，手脚利落地包扎好伤口。转头一看，崔铸早已不知去向……

　　“李将军，民女有话想说。”崔尽凝见屋子里没人，机会难得，准备把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秘密和盘托出。
　　“姑娘不必害怕，请说。”李延昭热情地邀请道。

　　“想必将军已经听说了那个假千牛卫的事情，还有凌昼山贼寇找他假扮刺客的事。”崔尽凝说道。
　　“对。”

　　“只是，除了这波人，真正要您性命的刺客始终都没来，对么？”崔尽凝问道。
　　“的确。”李延昭回答道。

　　“之前留在这伺候您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崔尽凝说道。
　　“你的意思是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刺杀朝廷大员？”李延昭问道。

　　“不止，而是非要在战场上，还要冒着很容易暴露的风险，一定要刺杀您。而且，为什么非要用一只那么明显的箭矢，让咱们一下子就锁定了嫌疑人。如果是我，我会用一只突厥或者契丹的箭矢，先让大家往突厥和契丹绕一圈。”崔尽凝补充道。

　　“所以他们故意想让咱们知道，行刺的是自己人。”李延昭说道。
　　“还有一个原因。我听辛棚校尉说过，外族的箭矢做工粗糙，射程很短还不好控制。刺客非要用这样的箭矢，说明他们很需要成功，甚至是必须要成功。”崔尽凝说道。

　　“你说得对。只不过我们一直都没能抓到人。”李延昭说道。
　　“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成功了。”崔尽凝说道。

　　“啊？”李延昭不解。
　　“大将军，他们给您下了毒。”崔尽凝毫无犹疑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李延昭满眼震惊，但是又很快恢复：“毒被涂抹在箭上。”
　　“正是。”崔尽凝说道。

　　“此毒很奇特，它随伤口入体之后，隐藏在您的内力之中。只要您不动用内力，它便相安无事。但是一旦动用内力，它便会借助您内力的驱动，成为伤害您身体最坚韧的力量，直到耗尽您的元气为止。”崔尽凝说道。
　　“您昏迷的时候，我曾经递给李鹤将军一瓶药丸，我提醒他每日清晨都给您吃一粒，那是护住心脉的。”崔尽凝强调道。

　　“嗯对，我每天都吃，崔姑娘放心。”李延昭说道。
　　“那药丸也有压制内力的作用。我给您用了无数解毒的药物，但是都无济于事。残留在血液里的毒素好清除，但是有些毒素已入血脉。将军本就心脉受损，加上此毒厉害非常，请将军尽量少动用内力。”崔尽凝担心地说道。

　　“崔姑娘不必担心，我记下了。此番我能活命，全凭崔姑娘仁心妙手，多谢了。”李延昭见惯了生死，他一个人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虽然郁闷，倒也不至于彻底绝望。
　　“军营主帅被人下毒，一旦被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民女不敢让任何人知晓。连吾父和崔铸都不知道。”崔尽凝说道。

　　“崔姑娘心地善良，睿智聪颖，在下佩服。若是崔姑娘能找到解毒之法，那便是在下运气好；若是找不到，那就是在下的命，与崔姑娘无关，也请崔姑娘莫要为难苛责自己。”李延昭温柔地安慰道。

　　李延昭在安慰崔尽凝，而不是惋惜自己。
　　“你们这些身先士卒的将领，怎么都对生死这么大的事情满不在意啊。”崔尽凝说道。
　　李延昭平静地笑了笑，回答道：“对我们来说，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