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生死相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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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的华彩与喧嚣，如同褪色的油彩，迅速被现实斗争的灰暗底色所覆盖。几天后，“新月”与“青石”在另一处更为隐蔽的安全屋会面。气氛凝重，与之前的教学氛围截然不同。
邱烽——青石，站在一张手绘的简易城区地图前，神色是周霁月从未见过的冷峻。他用铅笔点着地图上一个十字路口的位置，声音低沉而清晰：
“目标，冯秃子。原交通站的负责人，三天前携部分名单和联络方式叛变，投靠了调查科。据内线紧急传出的消息，他今晚八点，会从春风旅社出发，前往城防司令部汇报，这是他表忠心的投名状。”
他顿了顿，笔尖重重敲在那个路口，“我们必须在他抵达司令部之前，在这里，解决他。否则，不止是裴都的组织，甚至可能牵连到周边地区的同志。”
周霁月屏住呼吸，感受到了任务的千钧重量。这不是传递情报，不是秘密接头，而是清除叛徒，是真刀真枪的刺杀，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你的任务是，”邱烽的目光转向她，锐利如刀，“在对面‘锦江’茶楼二楼临窗的雅座，扮演一位喝茶听曲的富家小姐。你的窗口视野，可以覆盖大半个路口。你的作用是观察，确认目标车辆，以及……注意我们行动开始后，可能从其他方向出现的意外情况，比如巡逻队。发现异常，用这个，”他推过一个看似普通的女士手袋，里面藏着一面小镜子和一块红色丝巾，“用反光或挥舞丝巾示警。除非万不得已，不要暴露，更不要参与枪战。明白吗？”
“明白。”周霁月用力点头，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但眼神坚定。她知道，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夜幕如期降临。周霁月提前进入茶楼雅座，点了一壶香片和几样点心。她穿着素雅的旗袍，看似悠闲地品着茶，听着楼下戏台咿咿呀呀的唱腔，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窗外那个灯火昏黄的路口。每一辆经过的汽车，每一个靠近的行人，都让她的心弦绷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八点零五分，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出现在路口，速度放缓，似乎正准备转弯。车牌号与情报吻合！
周霁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几乎能感觉到埋伏在对面街角阴影里的青石和其他同志的存在。她悄悄拿起手袋，手指触碰到里面冰凉的镜子和柔软的丝巾。
就在轿车即将完全转入通往司令部方向的道路时，异变陡生！一辆原本停在路边的厢式货车突然发动，横拦在路口，堵住了轿车的去路！同时，两侧巷子里瞬间冲出七八个持枪的黑衣人，不由分说便朝着轿车猛烈开火！
是陷阱！敌人利用叛徒做饵，反过来设伏要剿杀他们！
茶楼里的周霁月惊得几乎要站起来。楼下听戏的茶客们也被突如其来的密集枪声吓得尖叫四起，乱作一团。
街面上，子弹横飞。青石他们的伏击计划被完全打乱，瞬间陷入被动。周霁月看到对面街角闪出火光，是青石和同志们在还击，但火力被完全压制，有人中弹倒下！
叛徒乘坐的轿车车窗碎裂，里面的人也惊慌还击，场面混乱到了极点。更糟糕的是，远处传来了警笛刺耳的呼啸声，敌人的增援正在赶来！
必须撤退！周霁月看到青石一边开枪掩护，一边打着手势示意幸存的同志分批撤离。但他自己的位置，却被敌人的火力死死咬住，难以脱身。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似乎判断出青石是指挥者，借助车辆掩护，悄然从侧翼包抄过来，枪口对准了正在换弹夹、暂时失去火力的青石后背！
“小心！”周霁月失声惊呼，理智在这一刻被本能淹没。她忘记了自己的观察任务，忘记了青石的命令，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猛地推开窗户，从手袋里掏出的却不是镜子或丝巾——而是那支邱烽亲手教她拆卸组装、她私下练习过无数次握持的勃朗宁M1910！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压过了下面的喧嚣。那名试图偷袭的黑衣人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茶楼窗口，踉跄倒地。
这一枪，精准地解除了青石背后的致命威胁，但也彻底暴露了周霁月的位置！
“在楼上！还有同伙！”敌人的火力瞬间向茶楼窗口倾泻而来，木屑纷飞，玻璃碎裂！
青石在周霁月开枪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他猛地回头，看到窗口那个纤细却决绝的身影，以及她手中冒烟的手枪，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但他没有半分迟疑，利用敌人火力被周霁月吸引的刹那空隙，如同猎豹般迅猛突进，几个点射放倒了正面最近的威胁，同时朝窗口厉声喝道：“跳下来！快！”
周霁月没有丝毫犹豫，在一片弹雨中，单手撑住窗沿，纵身从二楼跃下！
就在她落地的瞬间，一个被周霁月击伤未死的黑衣人挣扎着抬起了枪口！青石眼疾手快，猛地扑上前，将周霁月死死护在身后，同时手中的驳壳枪喷出火舌！
“砰！砰！”
黑衣人被击毙。但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侧射来的子弹，也狠狠地钻入了青石的左肩！他身体剧震，闷哼一声，血花瞬间染红了深色的上衣。
“青石！”周霁月惊呼，伸手扶住他踉跄的身体。
“走！”青石脸色煞白，额角沁出冷汗，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他咬着牙，用未受伤的右臂持枪继续压制，拖着周霁月，迅速退入身后狭窄的巷道。
警笛声越来越近。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里拼命奔跑，将身后的枪声和混乱远远甩开。直到确认暂时安全，才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角落里瘫坐下来。
青石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左肩处的伤口血流不止，将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你……你怎么样？”周霁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她撕下自己旗袍的内衬，手忙脚乱地想要为他包扎。
“死不了……”青石的声音因失血和疼痛而虚弱，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容，看着周霁月，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和距离，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光芒，“……谁让你开枪的？……不过，枪法……还行。”
周霁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染血的手臂上。她不再称呼他“青石同志”，只是用力按住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声音哽咽而坚定：“别说话……撑住……我带你去找医生！”
这一刻，什么上下级，什么伪装婚约，什么矜持与隔阂，在生死边缘都被彻底剥离。他是为她挡枪的邱烽，她是为他违背命令、暴露自己的周霁月。一种超越了同志情谊、也超越了虚假婚约的、紧密相连的感觉，在血腥与夜色中，猛烈地滋生开来。
生死相托，或许便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生死相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