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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死老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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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大课间。
高一一班教室内。
“你是说回来的那个不是你哥哥?”王萌咬着棒棒糖趴在何朝旁边,像是听了一集悬疑小说,云里雾里地发问,“怎么会不是你哥呢?难道这世界上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难不成是鬼魂?可是你不是摸了,他是有体温的吗?鬼魂难道还能有体温不成。”
王萌话密如雨点,不到半分钟就抛出了一系列问题。
“我不知道。”何朝很诚实地摇头。
“那你怎么肯定回来的不是你哥哥?”王萌不解,“我是说——可能回来的就是何钦。”
“何钦已经死了。”何朝试着解释,“如果没死,他怎么会消失一个月呢?他怎么从水里活下来的?他吃什么?喝什么?而且一个月了,他的头发也该长长了。”
“被路人救了?剪头发了?”王萌猜测,脸上的表情很生动,也同样给何朝顺逻辑,“你看啊——他虽然对你的称呼不一样了,但很快就改过来了。如果不是真的何钦,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呢。”
“毕竟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也不会有何钦的记忆啊。”
是这样的。
出现在何朝身边的,是一个有着记忆的、有着人正常体温的、完整的何钦,而不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何钦。这样的人,真的能被人替代吗?就算被替代,那为什么要选择何钦呢?
那真正的何钦又去哪里了呢?他的尸体是还漂在冰冷的水里吗?
王萌感觉到何朝的心情变得低落,赶忙安慰:“那你昨天晚饭的时候有详细问他那一个月干什么去了吗?他怎么回来的?”
何朝摇头:“他说他是搭顺风车回来的。更详细的…我问的话,我妈妈会觉得我又在怀疑……”她的话截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何钦”。
在一切没有论断之前,怎样的称呼好像都不太合适。
最后何朝还是说出了“何钦”两个字,这样方便王萌理解。
“你哥哪个班的?我们一起去看看?多观察观察就可以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何钦了。”王萌提议,兴致勃勃,有一探究竟的气势。
何朝再次摇头:“我妈妈让何钦先休息一周再返校。何钦消失一个月对她打击太大了,她现在很害怕何钦再次消失。”
何朝皱着眉头,表情冷凝。
现在还好,至少只是在家里。但一个星期后,何钦返校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被所有人承认后,他是不是会顶替真正的何钦。如果他真的顶替何钦了,那说起真正的何钦时,她是不是反而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了呢?
“哎呀,你别低落了,我今天晚上回家正好陪你回去看一看。说不定一切都是乌龙。”
何朝依旧低着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王萌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搬出玄学那一套:“别不高兴啦,你都在平宁寺抽到‘大吉’了哎。平宁寺凶签那么多吉签少得可怜的地方,偏偏他回来这一天你抽到吉签了,不仅是吉签,还是‘大吉’哎。说不定是真的何钦回来了!”
“是啊,是‘大吉’…”何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喃喃自语,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拿到了吉签当然是好兆头了,如果是凶签的话才应该害怕啊。太巧合了…”
“走,我们打水去。”看到何朝终于开心了一点,王萌催促着她走动走动换个心情,“运动刺激多巴胺,人才能高兴起来呀——对了,等会儿下午的体育课别又翘课了。”
“遵命。王萌大人。”何朝很快转换好心情,俏皮地向王萌敬了个礼,惹王萌哈哈大笑。
教学楼过道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篮球场和一旁体育课集合的跑道,同学们都涌在过道上,互相打闹、眺望远方。老师偶尔也走过,引来一连串的问好。
何朝和王萌两人顺着人流去接水,打水队伍排得很长,王萌兴奋地给何朝普及学校的八卦。
从隔壁班偏科战神蒋翔宇语文不及格、高一年级新来了一个长得很帅的老师这种小事到高三年纪有人校园霸凌、高二学长偷月考答案这种“大新闻”。
“喏,你看。”王萌讲到一半,指着前面道。
只见隔壁班语文老师板正地走到过道里堵住学生问:“欧阳文,蒋翔宇去哪了?我不是要他大课间到办公室背课文吗,人跑哪去了?上次语文不及格还不知道上点心吗?”
得,完全验证王萌的八卦。
快轮到何朝两人的时候,黄萱萱和两个女生也拎着水杯从过道走过来。
黄萱萱齐刘海,扎着双马尾,马尾上每天都有不同的蝴蝶结发卡。
她家境富裕,黑色头发皮肤雪白,天天变着花样穿可爱的小裙子,像是花一样娇嫩可爱,说起话来也甜甜的。谁都喜欢她。
她和何朝两人是同班同学,如果说何朝和王萌是班里的小透明,那黄萱萱就是班里的人气王。
她拎着可爱的粉色水杯,扁着嘴撒娇抱怨:“这次月考成绩再不理想,我妈就不给我买裙子了。”
“上周我那条黄色裙子被划了一道口子,就去了一趟平宁寺回来就有一道口子了,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我妈说好要再给我买一条的,现在又要食言了。”
“萱萱你别担心了,你成绩每次都稳居前三哎。”旁边戴眼镜的女生安慰她,“我才是要完了,如果数学还没及格,我妈又要再给我报一门补习班了。”
黄萱萱成绩好,听到这话拍胸脯安慰:“你数学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我保证让你分分钟过及格线。”
“呀,还是我们萱萱好。”戴眼镜的女生明显感动,夸张地钻进黄萱萱怀里撒娇,“被吓一周竟然还会第一时间来关心我们,我快要爱上你了怎么办。”
“但是死老鼠那件事你还是要小心呀。”另一个女生担忧,“你上周五回家有没有听我们的再换一条路?还有没有再看见那个人?”
“上周五拐了一个弯,从花园那回家的,确实没有再遇见了。”
“而且就算再遇见也没事,到时候我要把那人给亲自揪出来!”黄萱萱扬起笑容,像是一个发光的小太阳。
可惜这个小太阳和何朝不对付,没有什么原因。或许有,但只有黄萱萱自己知道,何朝并不知道。
本来三人还在谈笑风生,但一看见不远处接水的何朝,黄萱萱的笑容瞬间耷拉下来,嘴也紧紧抿住不说话了,她的两位朋友也不笑了。
三个人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嬉笑着小声讨论。声音小,听不大清,但又可以偶尔听清几个字样,什么“何朝”“她哥哥”,然后是夸张地“啊?”声。
对于孩子而言,人缘和家境是衡量人等级的唯二方法。
黄萱萱自觉两项都要比何朝好,便觉得在人生的金字塔里要比何朝高出一级,因此在何朝面前她总是显出一些神气来,对何朝的不喜欢也不藏着掖着,明晃晃地散发恶意。
恶意太过明显,连那些特地压低声音、不经意地提高音量说出某些词语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谁都知道她的意图。
但如果你堂堂正正指出,她却会一脸清白无辜地摊手说“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是一套精心编制的拙劣诡计,引诱受害者入坑,欣赏受害者的挣扎屈辱。
谁都知道这个诡计如何运作,但总是不免上套。王萌耷拉下脸看着黄萱萱,听到她们仨越来越肆无忌惮地笑声,忍不住要冲上前理论。
就在她要暴起的这一秒,何朝紧紧箍住了她的胳膊:“萌萌到你了,快去接水吧。”
“何朝…”王萌回头,恨铁不成钢。
但是何朝却像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看见王萌的反应还很疑惑:“嗯?”
王萌只好摇头。
黄萱萱这份不加掩饰的恶意并没有受到何朝的攻击,相反何朝似乎逆来顺受地接受了一切。不反驳,不攻击,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这更让黄萱萱觉得自己高何朝一等。
王萌不喜欢这样,她讨厌何朝被当成黄萱萱撒气的对象,但她确实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
一天的课下来,王萌都蔫蔫的。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她才恢复元气,一边把作业本哼哧哼哧往书包里塞,一边招呼何朝:“何朝,走走走,别让老班想起要布置作业了。”
王萌收拾书包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已经蹿到楼道上了:“哎呀,怎么下雨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不下雨的啊。”
“何朝,我们只能跑回去了。”她哭丧着脸转头对刚走出教室的何朝说。
何朝还没来得及回应王萌,就听见教室里传出似乎要划破天空般凄厉的尖叫声。
“啊——”
是班里传出来的惨叫。
下课的人都被这一声惨叫吸引,刚把书包甩到肩上的班长迅速跑回班上,其他人要么冲进教室,要么隔着教室玻璃围观。
王萌也好奇地上前围观。
隔着教室玻璃,王萌看见黄萱萱一脸惨白地站在桌旁,白皙的手颤抖着,甜美的脸蛋因惊吓而扭曲。
而离她五米远的地面上躺着一只死老鼠。
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