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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落 ...

  •   正德七年,奸臣当道,秦王清君侧,辗转两年,正德九年六月仁帝周彦退位,秦王周昙继位,改元始称宏兴,寄以光武复兴之志。
      次年春,边北漠大部大举入侵 ,离山北部战火重燃,百姓流离失所。北民南下,躲避战乱。
      落河东南约一百里就是离山,翻过离山,再往南过平州,靖州,即为大周都城离都。
      仗已经打了一个多月,南伐两年,北防空虚,不能及时集结兵力,三月末,周昙下诏,令大将军王基领兵,靖两州两万卫兵,都城两千精兵北上卫国驱敌。

      此时落河不远处的一条小径旁,一棵半死的梨树颇为显眼,梨树下卧着一个男孩,面色青灰,身形单薄,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粗看与流民无异,细看袖口处露出的里衣袖角,即知出生不凡。
      男孩眼睛里直直的看着前方,似乎父亲那决绝的背影还在眼前。雨好像一直都在下,早春的雨带着寒意,他只感觉身上冷得紧,身侧的那棵老梨树一半是枯枝,一半确实发了新芽,长了花苞,在无孔不入的细细风雨里颤颤巍巍地开了几朵。
      男孩阖上了眼睑,睫毛落上了细密的雨珠,平坦的胸口偶尔起伏。
      时间悄然流逝,男孩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微弱,他的意识已经不清。
      天色昏暗,忽然地面传来响动,一刻左右,小径尽头出现了人,旗帜飘扬,“周”字赫然。
      人群里有一人坐于马上,三十左右,挺拔身姿,气宇不凡,浓眉高鼻,气质沉稳,眉目间是久经沙场的杀伐与决断。前列士兵继续往前行进,发现了梨树下躺着的人。
      大声喝道,“是谁在那,出来!“
      趴在那的人没有动静,士兵拔剑向前。
      “将军,应该是南下的流民。“
      军队和大群的人几乎以同样的目标向两个方向奔忙,士兵一路上见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并不是意味着熟视无睹和麻木不仁,而是更明白了他们的职责所在。
      黑马的蹄子往前迈了几步,马上的人目光微动,沉声道,“带上他,交由军医看顾。”
      身侧士兵答,“是,将军!“声音格外洪亮。
      北上一战艰险,但大获全胜。
      夏末,班师回朝。
      王基受赏,封忠勇候。

      七年后,都城离都,城西熙熙攘攘,鱼龙混杂,一个相貌不俗的小郎君在人群里格外显眼,虽然身穿布衣,但难掩气度,身边的仆人打扮的看着不同凡人。街角树下则有几个乞儿向过路的人行乞,他们年龄都不大,小的有三四岁,干枯瘦弱,其中有一个,身量和旁边的人相差无几,像个竹竿。面黄肌瘦,只是脸上的那双眼睛格外大,又格外亮,看到衣着不错的行人经过,会扮作可怜相,用那双大眼看着他们,人又机灵会说两句吉祥话,要到的总是比别人多。换来的吃的也比别人多,身边比她瘦小的小乞儿也能分得多点吃的。
      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她让走得近的人都叫他三哥。
      即使做个乞丐,得到的钱也是有少有多,离三哥栖身的这条街的对街还有伙乞丐,领头的叫锄头,他的身形在乞丐堆那群细柴火里算是有优势,经常抢其他乞丐,也挨过揍。
      三哥数了数破碗里的几个铜板,快速的收好,一抬头就见锄头带着两个跟班往这来,三哥心里一突,也快速起身,跟身边的几个小娃说,“大家先分开,日落时老地方见。”
      说完,三哥快速起身,往人多的大街上走,锄头眼看她要脱身,叫旁边的两个人抄小道去街口堵,自己追了上去,街上人多,三哥也是半大孩子,只是凭着一股机灵劲占了先机,脚程也没有比锄头快多少,眼看自己和身后的锄头距离越来越近,心里不免有点焦急,又是一个街口,她失神撞了一个人,身边的仆人警惕的盯着她,她收了收刚起的小心思,打量眼前这位,细皮嫩肉,年纪没有比他大多少,看着打扮,应该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哥,不能轻易招惹,便语气谦卑道:“小人走路没看路撞了人,实在罪过,您大人大量” 那人多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无妨,三哥鞠了一礼,贴身带着的玉佩从不合身的衣服里滑了出来,被撞了的那人紧紧的盯着那玉佩,三哥心里直感不安,怯怯问道:“公子,这玉佩是有什么不妥吗?”
      那个半大公子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才觉察出自己的失态,“失礼,刚刚是想到了些旧事。”
      两人各有心事,言语上的来往本没有多少诚意,两句过后,两拨人又各自消失在街角。
      刚刚被三哥撞的那人是王冉,大周忠勇侯养子。
      一柱香的功夫后,王冉来到城西一处不起眼的民房门外,进门转身吩咐道:“在门外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灰衣仆人应声道:“是。”
      门阖上时,只见一片黑色的衣角。
      仆从目不斜视。
      两街之外,三哥腿脚差了一成,被锄头那群人追上了,揍了一顿,身上的铜板也被抢走了,后背受伤最重,好像被石子划了一道,火辣辣的。
      “下手真重。”三哥闭眼想,模糊间拳脚轻了,颈间的皮肤略有湿意,下雨了,她蜷着身,没有立刻起来,不知在想什么,风声雨声大起来了,三哥扶着墙慢慢起了身,缩着肩沿着墙根慢慢地走。
      到城郊的破土地庙也就二三里,三哥走了半个时辰,太阳落了一半。
      土地庙外枯死的大树后蹲着两个瘦小的乞丐,天色黑,他们身形瘦小,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一个整个人都很瘦,名叫柴火,一个头略大,但四肢较纤细,形如刚发出的豆苗,所以叫豆苗。
      天色渐暗,他们也逐渐不安,从枯树后探出身子,靠着天光,走出半里地,恰好迎上了一瘸一拐的三哥。
      三哥一时还没瞧见他们,柴火和豆苗看见受伤的三哥,急忙跑上前,搀扶着他。只听得两个人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声线此起彼伏:“哥,你疼不疼啊。” ”你饿不饿。”
      “我们还有点米,下午我俩拔了点野菜,哥,晚上煮野菜粥喝。”
      “哥,你哪里疼,我给你吹吹,小时候我摔了,娘亲就是这样给我摔的地方吹吹,真的会好一点。”
      三哥听着这些话,心中柔软。故作轻松道:“我只是回来路上摔了一跤,这会有点疼,一会就好了,不用担心。”
      最后的天光洒在他们的瘦弱的脊背上,地上的影子绵长,这是他们短暂的快乐时光的一个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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