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妖叹》居里杳杳

9、入仙府，风波起

　　夜色如墨，星辉黯淡。

　　尘子星在前头带路，脚步轻快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时不时还回头冲何舒云挤眉弄眼：“舒云姑娘，你看这月色，是不是特适合……”

　　“适合闭嘴赶路。”砚舟清冷的声音插进来，目光淡淡扫过他腰间晃悠的酒葫芦，“再啰嗦，就把你的酒给阿桃当水浇花。”

　　尘子星立刻捂住酒葫芦，脖子一缩：“砚舟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这可是珍藏的‘忘忧酿’，整个修仙界独一份……”

　　话没说完，他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哎哟”一声又往前扑去。好在这次砚舟眼疾手快，指尖凝出一道淡绿色的藤蔓，轻轻一捞就将他稳住。

　　“走路看地。”砚舟收回藤蔓，语气依旧平淡，可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冷意。

　　尘子星站稳身子，拍了拍胸口，冲砚舟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还是砚舟兄靠谱！不像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山观念一眼。

　　山观念抱着剑，别过脸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阿桃凑到何舒云身边，小声嘀咕：“舒云姑娘，你说这个尘仙尊……真的靠谱吗？”

　　何舒云望着尘子星蹦蹦跳跳的背影，还有他时不时因为好奇去摸路边灵草、结果被草叶上的小刺扎得嗷嗷叫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至少……他很有趣。”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氤氲的白雾。白雾中隐约可见一座古朴的石门，石门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流转着淡淡的金光。

　　“到了到了！”尘子星快步上前，得意地拍了拍石门，“这‘锁云府’可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宝贝，结界强度绝对够，里面灵气浓郁得能把人腌成灵修腊肉！”

　　他伸手在石门上按了按，符文亮起，石门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草木香与灵韵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几人精神为之一振。

　　“请进请进，别客气！”尘子星热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了进去。

　　府内别有洞天。

　　入目是一片广袤的竹林，竹叶青翠欲滴，微风拂过，沙沙作响，宛如天籁。竹林间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向深处延伸。远处隐约可见几座雅致的竹屋，屋前溪水潺潺，游鱼可数。

　　“怎么样？不错吧！”尘子星叉着腰，一脸邀功的模样。

　　山观念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此处灵气确实精纯，可为何如此隐蔽，却无人占据？”

　　“问得好！”尘子星打了个响指，“因为这洞府有个小小的‘特色’——每月十五，会有一炷香时间灵气暴走，胆小的修士都被吓跑了。但对我们来说，这不叫事儿！”

　　他说着，忽然“哎哟”一声，原来又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往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撞在一棵竹子上。

　　竹子轻轻晃动，落下几滴晶莹的露水，不偏不倚地滴进他的衣领里。

　　“嘶……好凉！”尘子星夸张地跳了起来，引得阿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先找地方安顿下来。”砚舟开口，目光落在何舒云身上，“你刚承天命，需好生调息。”

　　何舒云点点头，指尖抚过眉心那片槐树叶，金光已经隐去，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尘子星领着众人来到最靠近溪水的一座竹屋前：“就这间了！最敞亮，灵气也最足！”

　　竹屋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张竹床，一张竹桌，几把竹椅，简单却雅致。

　　“我去打点水来。”阿桃放下包袱，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尘子星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碧玉瓶，“用这个装水，这是‘聚灵瓶’，装的水喝了能润喉养气。”

　　阿桃有些惊讶地接过瓶子：“这……太贵重了吧？”

　　“没事没事，本仙尊别的没有，宝贝多的是！”尘子星摆摆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几样小玩意儿，“这个是‘驱蚊香’，点上后蚊虫不近；这个是‘净尘符’，往地上一贴，灰尘自动跑光……”

　　他像个摆摊的小贩，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掏出来，摆了小半张竹桌。

　　山观念看着那些东西，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尘子星动作一僵，随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当然是……本仙尊凭本事‘捡’来的！”

　　砚舟的目光在那些物品上扫过，停留在一个刻着凤凰纹样的玉佩上，眼神微微一凝，却没说话。

　　何舒云坐下调息，运转起体内那股温润的金光。灵气在经脉中流淌，先前的疲惫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联系似乎变得紧密了许多。竹林的呼吸，溪水的流动，甚至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都能在她心中漾起一丝涟漪。

　　“灵心者……果然名不虚传。”砚舟站在窗边，看着闭目调息的何舒云，低声自语。

　　尘子星凑到他身边，勾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砚舟兄，你说这小丫头片子，真能成大事？”

　　砚舟拍开他的手，淡淡道：“心之所向，素履以往。她可以。”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眼光。”尘子星咧嘴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来，喝一口？”

　　砚舟瞥了他一眼：“我不饮酒。”

　　“切，没劲。”尘子星撇撇嘴，自己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对了，你们知道那三样东西有多难找吗？妖王心头叶咱们有了，捉妖师的剑也有了，可那灵木之精魂……”

　　他忽然顿住，因为何舒云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清亮地看向他：“很难找吗？”

　　“也不是很难……”尘子星挠了挠头，“就是那千年樟树精魂，被一个老顽固守着，那老头脾气怪得很，不爱见生人。”

　　山观念沉声道：“是哪位前辈？”

　　“还能有谁，‘木道人’呗。”尘子星摊了摊手，“那老头住在‘万木窟’，跟各种灵木精怪待在一起，最讨厌我们这种修仙的，觉得我们破坏自然平衡。”

　　何舒云皱起眉：“那我们该如何取得灵木之精魂？”

　　“放心，有本仙尊在，包管手到擒来！”尘子星拍着胸脯保证，话音刚落，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

　　他的脸瞬间红了：“那个……赶路赶得有点饿了。”

　　阿桃从包袱里拿出几个馒头和一小袋咸菜：“我这里还有些干粮，先凑活吃点吧。”

　　“馒头？”尘子星的脸垮了下来，“本仙尊……”

　　“爱吃不吃。”山观念冷冷地打断他。

　　尘子星悻悻地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其实……馒头也挺好吃的……”

　　就在这时，竹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先是几声清脆的鸟鸣，紧接着是竹叶剧烈晃动的声音，仿佛有什么重物从空中落下。

　　“谁？”山观念立刻握紧剑柄，警惕地望向门外。

　　尘子星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锁云府的结界我做了手脚，一般人进不来……难道是‘木道人’的人？”

　　砚舟走到何舒云身前，将她护在身后，指尖凝出一片槐叶，随时准备应战。

　　何舒云也站起身，掌心微微出汗。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到此为止了。

　　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翠绿衣衫、面容清秀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竹叶，手里抱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是……一个巨大的冬瓜？

　　“你是……”山观念皱着眉问。

　　少年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尘子星，又看了看何舒云几人，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们好呀！我是木道人座下的‘小竹妖’，奉我家主人之命，来给你们送点‘见面礼’！”

　　他把怀里的冬瓜往前一递，笑容灿烂：“这是我家后院刚摘的冬瓜，可甜了！”

　　众人：“……”

　　尘子星嘴角抽搐了一下，艰难地问：“你家主人……知道你送这个吗？”

　　小竹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知道呀！主人说，客人远道而来，不能怠慢，所以让我送个最大的冬瓜过来！”

　　就在这时，竹屋上方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了整个锁云府。

　　小竹妖脸色一变：“不好！是我家主人来了！”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云层翻涌，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踏云而来，他的身后跟着无数奇花异草，仿佛一片移动的花园。

　　老者目光如电，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停留在何舒云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灵心者……果然是你。”木道人缓缓开口，声音如同老树的年轮，带着岁月的沧桑，“你不该来此。”

　　何舒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前辈，晚辈何舒云，为求灵木之精魂而来，还望前辈成全。”

　　木道人冷哼一声：“灵木精魂乃天地灵物，岂容尔等随意取用？你若想取，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他抬手一挥，无数藤蔓从地下钻出，如毒蛇般朝众人缠来。

　　山观念剑光大盛，挥剑斩向藤蔓；砚舟指尖的槐叶化作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绿光；尘子星也不再嬉闹，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镜光闪烁，将袭来的藤蔓一一弹开。

　　何舒云站在中间，眉心的槐树叶再次亮起金光，她尝试着将体内的灵气与周围的竹林连接。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攻击他们的藤蔓似乎变得有些犹豫，而远处的竹子则轻轻摇曳，传递来一股温和的力量。

　　木道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竟能与草木沟通？”

　　何舒云心中一动，试着用意念传达自己的想法：“前辈，晚辈并非要伤害灵木精魂，只是为了重铸镇妖碑，平息两界之乱。若妖冢崩裂，戾气横生，不仅人界遭殃，妖界亦会动荡，到时这些灵木精怪，又岂能独善其身？”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木道人沉默了，周身的藤蔓缓缓退去。

　　“你可知，取走灵木精魂，那棵千年樟树便会……”

　　“晚辈知道。”何舒云打断他，“但晚辈愿以自身灵心为引，护住樟树本源，待镇妖碑重铸后，定会寻方法助它重聚精魂。”

　　木道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良久，才缓缓点头：“好一个‘心若定，樊笼亦是天地’。你娘的话，倒是没说错。”

　　何舒云愣住了：“前辈认识我娘？”

　　木道人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怀念：“你娘年轻时，也曾来过万木窟，求过一片灵叶。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子。”

　　他抬手，一道绿光从掌心飞出，化作一片莹润的树叶，正是灵木之精魂。

　　“拿去吧。”木道人看着何舒云，“但记住你的承诺。”

　　何舒云郑重地接过灵木精魂，只觉掌心一片清凉，仿佛握着整个森林的呼吸。

　　“晚辈定不负所托。”

　　木道人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却又停住，看向尘子星：“小子，下次别再偷我万木窟的灵果了，否则我就把你绑在桃树上报应三天三夜。”

　　尘子星脸上的笑容僵住，干笑道：“前辈您说笑了……”

　　木道人没再理他，带着小竹妖和漫天花草，驾云而去。

　　竹屋内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几人重重的呼吸声。

　　阿桃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又要打起来了呢！”

　　山观念收起剑，脸色还有些苍白：“木道人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

　　砚舟走到何舒云身边，看着她手中的灵木精魂，眼神柔和：“三样东西，已集齐两样。”

　　何舒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嗯，只差最后一样了。”

　　尘子星凑过来，笑嘻嘻地说：“最后一样是妖王心头叶？那不就是砚舟兄你吗？”

　　砚舟淡淡瞥了他一眼：“妖王心头叶需在重铸碑时献祭，我本体槐树……”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尘子星摆摆手，“不就是牺牲一下嘛，小事儿！等重铸了镇妖碑，你再重新长一片出来不就完了？”

　　砚舟：“……”

　　何舒云看着尘子星没心没肺的样子，又看了看砚舟无奈的眼神，山观念微红的耳根，还有阿桃好奇的目光，忽然觉得，这条路虽然艰难，但有这些人相伴，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们……该准备重铸镇妖碑了。”何舒云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尘子星立刻站直身子，敬礼：“收到！本仙尊随时待命！”

　　山观念握紧了剑，砚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阿桃也用力点了点头。

　　锁云府的灵气依旧在缓缓流淌，竹林沙沙，溪水潺潺。但在这平静之下，一场足以改变两界命运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何舒云与她的伙伴们，即将站在风暴的中心，迎接最终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