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传》疑宁

23、第二十三章

　　珀尔不想再多说什么，无声地念起传送咒语，准备送他回树塔。

　　“咻——！”

　　尖锐的破空声自上而下袭来。

　　兰斯抬起头来。

　　树冠在剧烈地摇晃中一分为二，一道血红色的锐影刺了下来，直指兰斯。

　　兰斯脸色剧变，手立即搭在了剑柄上。

　　然而，来不及拔剑，那可憎的怪物伸着利爪，眼看就要抓住兰斯的肩膀。

　　“嘭！”

　　无形屏障瞬间在兰斯头顶张开，弹开了哈克西险恶的一击。

　　它发出一声尖啸，调整姿态再次升空。

　　珀尔眼中戾气横生，翠绿的树藤已激射而出，缠住了哈克西的翅膀与双爪，狠狠将其拉下地面，溅起大片泥土。

　　数十条树根从这犹自嘶鸣的怪物身下刺出，仿佛一丛蓬乱的荆棘。

　　血渗透了土地。

　　整个过程不过几次眨眼之间。

　　兰斯呆呆地靠着树干，看着地上抽搐挣动的怪物，又看向满面寒霜的珀尔。

　　他恍然道：“你是来清理这些怪物的？”

　　“走。”珀尔转过身，却见兰斯还愣愣地瞪着自己，啧了一声，“留在这里当靶子吗。”

　　兰斯回过神来，迅速走到她身侧。

　　事实证明，就算行动起来，兰斯也是靶子。

　　潜伏的怪物们看见，有一块诱人且唾手可得的肥肉正在这片密林中蠕行，比可望不可及的精灵们更适合捕猎。

　　于是孜孜不倦，前赴后继，通通送到了珀尔眼前，结束了漫长或者短暂的一生。

　　珀尔挥挥手驱散了火蜂死后喷出的粉色烟雾，由衷地说：“你算是来对了，效率真高。”

　　“……”兰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等等！”他叫住珀尔，“你看这棵树上的记号……是不是那五个骑士当时留下的？我们又回来了。”

　　珀尔抚了抚那棵树上的划痕，绿莹莹的光芒闪过，树干便恢复如初。

　　兰斯根本来不及阻止，“你干什么！”

　　“有没有这些记号，他们都走不出去。”珀尔淡淡地说，“带着武器的人类比怪物更危险，障林会把他们带到骑兵队面前。”

　　先不管为什么这片树林能做到那种事……兰斯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另一个词上。

　　住在树里的精灵们竟然有骑兵队这样的军事组织？

　　他这样想着，便这么问了出来。

　　“说是骑兵……只不过是能够驾驭独角兽的精灵而已，不过你也知道，独角兽并不是什么善良纯洁的生物。”

　　珀尔玩笑道：“坏消息是，比起怪物，独角兽们更憎恶人类。”

　　兰斯表情一变，显然想起了一个照面就让他陷入窒息的独角兽幻影。

　　如果面对的是本体……

　　“他们运气不错，”珀尔的手仍旧搭在树上，眼睛向上抬着，“看着”这棵树传给她的画面，“虽然没有避开怪物，但是避开了骑兵队。”

　　她闭了闭眼，目光落到了兰斯身上，“你很紧张。是想让我给他们指条路么？”

　　“可以吗？”兰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毕竟是家里派来找我的，我害怕他们中间也有叛徒，但是……”

　　珀尔抬手打断了兰斯的解释。

　　“我知道，等你恢复记忆以后，自然有办法联络他们，有办法揪出叛徒。不想折损人手，我也理解。”

　　兰斯眼巴巴地看她。

　　珀尔瞳仁中闪过一线绿光，她手边的树忽然刷啦啦无风自动，然后一棵棵向外蔓延，像有一只巨手挨个扫过了它们。

　　放走这几个与兰斯有关的人类，理应告知伊瑟薇。

　　和兰斯有关，也相当于和东边那位存在有关，珀尔相信伊瑟薇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珀尔摘了片叶子，指腹一抹，叶片上显现出几行精灵文，然后便化作一道绿色流光，射向家园树。

　　“障林会将他们吐出去的。”

　　兰斯看着那道流光没入巨树的树冠之中，松了口气。

　　珀尔补充道：“我的老师和骑兵队也知道了这件事，如果那些骑士有不轨之举……不要怪我。”

　　兰斯忙不迭点头，眼中只有纯粹的感激，“谢谢，我……”

　　前方的空气如水般荡起了环形涟漪，一道纤长的身影从中迈步而出，兰斯的话语一时堵在了喉咙里。

　　他愣愣地瞪着这位不速之客。

　　她身穿一袭深绿色镶金边的长袍，金色长发中缠绕着绿色细枝，她的脸庞非常年轻，就像珀尔的姐姐，但她的眼神却是洞察世事般的深沉。

　　兰斯意识到她就是珀尔的老师。

　　只是实在很难把那只在珀尔胳膊上又蹦又跳的小鸟和面前这个高挑优雅的精灵联系起来。

　　珀尔也完全没准备在这样的场合下面对伊瑟薇，她脸上一片空白。

　　伊瑟薇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兰斯和地上的怪物尸体，落在珀尔身上。

　　“……老师，”珀尔干巴巴地说，“只是一点小事，您怎么来了？”

　　伊瑟薇什么也没说，伸手摸了摸珀尔的头发。

　　珀尔的脸变红了，但她立即向后躲开了伊瑟薇的手，隐晦地瞥了兰斯一眼，表情冷淡，“您到底有什么事？”

　　兰斯夹在中间，噤若寒蝉。

　　“回来吧，珀尔，”伊瑟薇柔声说，“庆典需要每一个孩子。”

　　“我正在庆典上。”珀尔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伊瑟薇不动声色，“而且，我有些话要对兰斯先生说。”

　　珀尔拧着眉毛，终于看向伊瑟薇。

　　“兰斯先生认为呢？”伊瑟薇对兰斯说，眼睛却看着珀尔。

　　兰斯张了张嘴，“我……”

　　“就在这里说。”珀尔抢在他前面替他回答了。

　　伊瑟薇宽容地笑了笑，“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地方，还是让兰斯先生自己决定吧。”

　　兰斯忍了又忍。这对师徒就连不让他把话说完的毛病都很像。

　　“请允许我单独和珀尔说两句话。”他扯出一个假笑，拉过珀尔，背对着伊瑟薇。

　　珀尔从善如流地张开了隔音结界，并且再次抢先说：“你想去，是么？”

　　兰斯点点头，“但我不明白，你的老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珀尔反倒不解起来，“那你为什么想去？”

　　“是你想去，珀尔，”兰斯指了指她的心口，“已经为生命树献上了礼物，为什么不去享用盛宴呢？我愿意当你的台阶。”

　　珀尔默然片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大概知道她想和你说什么。”

　　“你遗失的木雕，是铁幕森林东边那位伟大存在的手信。因为那个木雕，你才能毫发无损地路过挽歌藤林和鎏金森林。你要去完成的重要之事，多半就系在那位存在身上了。”

　　“东边……？伟大存在？”兰斯喃喃地重复着。

　　“还记得我和你说，铁幕森林也曾是西尔瓦尼亚的一部分么？正是那位存在分割了西尔瓦尼亚，使那片森林成为铁幕。”

　　珀尔口中的西尔瓦尼亚，有时指的是精灵们的母亲树，有时候又代指精灵们生活的土地。

　　见识过珀尔对西尔瓦尼亚的维护后，兰斯并不觉得那位“伟大存在”还与精灵们保持着友好的来往。

　　“在你的老师眼中，我与那位存在是同一阵营吧？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兰斯不解道。

　　“木精灵们对那位存在倒也并不厌恶……我的老师，她对那位存在的状态很关心。”珀尔微微侧头，看了伊瑟薇一眼。

　　她仍旧噙着笑，耐心地等待两个孩子结束悄悄话。

　　“总之，不会有什么危险。”珀尔说。

　　“我们去吧，”兰斯笑着说，“那场欢宴是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