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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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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的氛围像细密的雨,把整个校园都浸得安静。迟晓凝本就寡言,这会儿更是把自己钉在了书桌前,耳机一戴隔绝所有喧嚣,笔尖在试卷上沙沙疾走,除了翻书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浪费复习时间。
林素宵鼻梁上架了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认真的模样——这可是他压箱底的旧物,万年不戴,如今为了看清密密麻麻的知识点,总算派上了用场。他坐得笔直,手指点着课本小声默念,偶尔抬眼瞥一眼隔壁桌的迟晓凝,又赶紧收回目光,把心动压进公式和单词
里。
秦时风破天荒地没再琢磨着逃课,乖乖坐在教室后排,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他对着数学题抓耳挠腮,笔转得飞快,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向认真刷题的众人,心里嘀咕:这期末考也太磨人了,早知道平时就少摸鱼了。
黎长青倒依旧气定神闲,摊开的语文课本上画满了批注,他一手托腮,一手握着笔轻轻敲击桌面,眼神沉浸在诗词文赋里,连周围的紧张气息都仿佛与他无关,只在文字的海洋里自得其乐。
教室后排的刷题声忽然顿了顿,一个女生攥着瓶纯牛奶,头埋得快贴到胸口,声音细若蚊蚋:“校霸……这是我给你买的牛奶!你最近太忙了,喝点补补身子吧!”
迟晓凝握着笔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女生,眉峰微蹙,刚要开口说“谢谢”,旁边的林素宵已经猛地站起身,快他一步挡在桌前。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谢谢你的好意,但他肠胃不好,不能直接喝纯牛奶,怕闹肚子。这牛奶我们实在没法收,心意领啦。”
说着,他轻轻把女生的手往回推了推,目光扫过迟晓凝时,还悄悄递了个“听我的准没错”的眼神。迟晓凝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收回目光重新落回试卷上,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下——这家伙,倒把他的毛病记得挺清楚。
女生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耳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更轻了:“啊……原来是这样,那、那我不打扰你们复习了……”
她捏着那瓶没送出去的牛奶,脚步慢吞吞地往后退,转身时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背影都带着点无措。
林素宵目送她走出教室,才坐回座位,悄悄侧头看迟晓凝,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得意:“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你喝了又该胃疼。”说着还顺手把自己保温杯推了过去,“喝这个,我泡的蜂蜜水,温的。”
迟晓凝抬眼瞥了眼那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又看了看林素宵镜片后亮晶晶的眼睛,没说话,只是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暖烘烘的。
林素宵盯着迟晓凝刷题的侧脸,眼镜滑到鼻尖都没察觉——最近他忽然琢磨出件事:迟晓凝这人,自带种不自觉的魅惑感,眉梢眼角不经意间就勾人,可偏偏对肢体接触格外敏感。
前几天秦时风拍他肩膀借笔记,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动作顿了半秒才放松;刚才女生递牛奶时,指尖快碰到他手腕,他也明显僵了下。可对迟殷莳、迟沉逸的拍肩,黎长青递资料时的指尖相触,他却毫无反应。
林素宵心里忽然冒起个甜滋滋的念头,悄悄抬手拿笔戳了戳迟晓凝的胳膊。果然,对方笔尖一顿,侧头看他的眼神带着点茫然,耳尖却悄悄泛红。
“干嘛?”迟晓凝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林素宵赶紧收回手,装作认真看书:“没、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这道题怎么做。”心里却乐开了花——原来自己早就和他的哥哥们、黎长青一样,成了他的例外呀。
迟晓凝白了他一眼,眼底没什么真情绪,语气却带着点嫌他烦的嗔怪:“有病吧,好好复习。”说完便转回头,只是耳尖那点泛红还没褪干净。
林素宵被他怼得嘿嘿一笑,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更响了:这些小细节可逃不开我的眼睛!别人送的水他碰都不碰,说是洁癖嫌不卫生,可我递的蜂蜜水、温茶,他再忙也会喝上几口;明明对谁的肢体接触都敏感抗拒,上次却不管不顾地强吻了我。
这么一想,林素宵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扶了扶眼镜,连看课本的眼神都亮了几分,满脑子都是“他肯定也喜欢我”的甜蜜泡泡。
考试的前一天……
晨光透过教室窗棂落在摊开的试卷上,林素宵握紧笔杆,将“高三开门红”的字迹郑重写在笔记本扉页。
他摒弃了往日的浮躁,把错题本按题型逐题标注思路,早读时站在走廊角落大声背诵高频考点,晚自习伏在桌前专攻数理薄弱项,连课间十分钟都拽着同学争论压轴题的解题步骤。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眼神却愈发清亮坚定,每一次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是他为可以在高三依旧第一全力冲刺的铿锵节拍。
“晓凝,一起去图书馆啊?”彦博和侯宇杰并肩走过来,书包带子斜挎在肩上,手里还攥着刚打印好的真题卷。
迟晓凝抬眼应了声“嗯”,指尖麻利地合上课本,顺手将几张试卷、一沓验算纸塞进书包,又抓起那支漂亮的昂贵圆珠笔——笔身还印着
限量款标识,他却毫不在意地“哐当”一声扔进侧袋,动作随性又利落。
收拾完起身时,书包拉链都没拉严实,便跟着两人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步伐轻快得没半点快高三的沉重。
窗外的天色渐渐沉成墨蓝,图书馆里的灯光愈发清亮,却照不散空气里弥漫的紧绷感——明天就是期末考,每个人的眉头都拧着,笔尖在纸上疾走的声响密集得像鼓点,没人敢有半分松懈,连呼吸都比平日轻了几分。谁都清楚,今晚注定是个难安睡的夜晚。
迟晓凝揉了揉发酸的眼,伸手去摸桌角的冰美式,指尖却只碰到空罐。他啧了一声,将空罐捏扁扔进垃圾桶,收拾好卷子和笔,起身往宿舍走。刚走出图书馆大门,包里的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点开屏幕,是林素宵的消息:「吃晚饭了没?」
迟晓凝挑眉,心里嘀咕了句“有病吧”——这节骨眼上,谁还有心思琢磨吃饭?指尖飞快敲出两个字:「没有。」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对方秒回:「吃的话我给你点外卖,等你从图书馆回来正好到了。」
他盯着屏幕顿了顿,夜风拂过带起几分凉意,指尖敲下一个字:「行。」
彦博眼尖瞥见迟晓凝收起手机时嘴角那点藏不住的笑意,立刻凑上来撞了撞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戏谑:“哟,我们晓凝这是有男朋友送饭吃啊?待遇也太爽了吧~”
迟晓凝耳尖倏地泛起热,抬手推开他的脑袋,嘴上硬邦邦地怼回去:“滚啊,我可没早恋。”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甜丝丝的涟漪,连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些,刚才复习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宿舍门“咔哒”一声被拉开,林素宵倚在门框边,手里还拎着刚取回来的外卖袋。迟晓凝一脚踏进去,反手甩上门,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弯腰换上拖鞋,整个人就像脱了线的木偶似的往床上扑:“累死了啊……这一天刷题刷得我脑子都木了。”
林素宵把外卖放在桌上,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语气带着点笑意:“你全校第二,累什么?”
迟晓凝埋在枕头里的脑袋抬起来,瞪了他一眼:“?你是全校第一当然不急,我还得保二争一呢好不好?”
林素宵俯身,指尖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声音放得低柔,带着点刻意的“不通顺”:“年级第一不是你的,但是年级第一是你的呀~”
迟晓凝愣了两秒,脑子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不通顺,分明是林素宵藏了话。他猛地坐起身,耳尖瞬间红透,刚想开口反驳,却对上林素宵眼底藏不住的温柔笑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林素宵拉开外卖袋,拿出两盒冒着热气的米糕——还是迟晓凝最爱的桂花味,软糯的糕体浸着清甜香气,又递过去两个暄软的肉包,油光透过包装纸隐约可见:“这些你爱吃的,喏。”
迟晓凝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温热的包装,心里暖烘烘的,刚才的羞赧淡了些,低头小声道:“谢谢。” 说着就拆开一个肉包咬了一大口,汁水在嘴里爆开,疲惫仿佛都被这烟火气冲淡了大半。
晚饭吃完刚过十点,凌岸七中宿舍楼道里依旧灯火通明。这所算不上重点的高中,不知怎的藏着一群拼劲十足的学霸,这事早成了学校十大未解之谜。没有统一闭灯时间,各个宿舍都亮着灯,刷题声、翻书声隐约传来,人人都在为明天的期末考铆劲。
迟晓凝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困意像潮水般涌来——他本就作息规律睡得早,中午忙着赶卷子连午觉都没眯,此刻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手里的真题卷都快拿不稳了。
林素宵看着他耷拉着眼皮、头都快一点一点磕到桌子上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抽走他手里的卷子:“你休息休息吧,我看你快困死了……”
迟晓凝没半点犹豫,几乎是立刻点头:“好吧好吧,我去洗漱。” 困意早就压过了复习的紧迫感,他撑着桌子站起身,脚步都带着点虚浮,趿着拖鞋就往洗漱间走,连拿毛巾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洗漱间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温热的水汽顺着门缝漫出来。林素宵看着那扇虚掩的门,眼底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下是真信了这家伙有洁癖。不管多累多晚,哪怕是考试前熬到眼皮打架,迟晓凝每天雷打不动都要洗澡,衣服也得换得干干净净,半点将就都不肯有。
水声渐歇,浴室门“咔哒”一声解锁。迟晓凝换了件宽松的白色睡衣出来,领口松垮地挂在肩上,发梢还滴着水,几缕湿发粘在光洁的额角,过长的发尾用根简单的黑色小皮筋束在脑后,露出线条干净的脖颈。
屋内瞬间被清冽的柠檬沐浴露香气填满,驱散了些许复习的沉闷。他眯着眼在桌上摸索片刻,精准找到吹风机,插好电源便对着镜子吹了起来,热风扬起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动,困意似乎被热风烘得淡了些。
林素宵等迟晓凝吹完头发,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走进浴室。他洗澡向来利落,不过十分钟,水声便停了。等他擦着头发出来,换上清爽的深色睡衣,手里捏着吹风机快速吹干短发时,迟晓凝刚对着镜子把束发的小皮筋解开,正用梳子梳理着半干的长发。
屋内的柠檬香混进了林素宵身上淡淡的雪松沐浴露味,两种清冽的香气缠在一起,倒显得格外清爽。
这宿舍本是单人单间,是林素宵软磨硬泡申请后,特意搬来和迟晓凝同住的。好在床铺够宽,挤两个人也不显得局促。
林素宵吹完头发,随手把吹风机放在桌角,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迟晓凝梳顺长发,也跟着躺到另一侧,刚沾到枕头,困意就再次汹涌袭来,他往被子里缩了缩,后背不经意间碰到林素宵温热的胳膊,耳尖微热,却懒得动弹了。
被子里的温热还没焐透,林素宵突然侧过身,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微哑,轻轻飘过来:“你要不换个沐浴露?你身上的西柚香跟柠檬香撞了……”
迟晓凝困得半眯着眼,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明明用的柠檬味,哪来的西柚香?
他下意识往身后蹭了蹭,鼻尖正好碰到林素宵的袖口,清冽的雪松味里,果然混着淡淡的西柚甜香。他耳尖一热,含糊嘟囔:“明明是你带过来的味……” 话没说完,困意就裹着两种交织的清香,把他的声音咽了回去。
困意翻涌间,迟晓凝只觉得被子里又闷又热,下意识抬手就把被子掀开大半。刚凉快点,腰侧一沉,林素宵的手已经轻轻把被子拉回来,重新盖在他身上。
“热……”迟晓凝嘟囔着,又一次掀被。
林素宵无奈地叹气,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再次盖好:“夜里会着凉,明天考试要精神。”
这么一来二去,迟晓凝掀一次,林素宵盖一次,最后林素宵干脆侧过身,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低沉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别动了,抱着你,看你还怎么掀。”
被温热的怀抱圈住,鼻尖萦绕着雪松的清香,迟晓凝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反倒被裹得更暖。困意终究占了上风,他眼皮一沉,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连带着林素宵环在他腰上的手,都没再想去推开。
闹钟“滴滴滴”地响个不停,林素宵缓缓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迷离,眼皮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才完全撑开。他揉了揉眼睛,伸手关掉闹钟,随后坐起身来,双腿搭在床边,身体微微前倾,脑袋还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片刻后,他才慢慢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浴室。打开水龙头,清凉的水流倾泻而下,他捧起水往脸上泼去,顿时感觉清醒了一些,接
着拿起牙刷,开始洗漱,动作虽有些迟缓,但却有条不紊。
林素宵洗漱完收拾好书包,转身就看见迟晓凝还蜷在被子里,脑袋埋进枕头,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发顶,连闹钟响都没动静。
他走过去拍了拍被子:“晓凝,起来了,该去吃早饭赶考场了。”被子里的人动都没动,含糊地哼了一声,把自己裹得更紧。林素宵俯身,声音凑到他耳边:“再不起,桂花米糕就被食堂抢光了啊。”
迟晓凝睫毛颤了颤,依旧赖着不动。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期末考要保二争一呢,总不能迟到吧?我把你的笔和准考证都收好了,就等你了。”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不要……起不来……困……” 尾音拖得长长的,跟平时怼人的硬气模样判若两人。
林素宵被这软糯的调子逗笑,故意俯身凑近,语气带了点调侃:“那我给你换衣服啊?”
“?变态吧?” 迟晓凝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还眯着没完全睁开,脸颊泛着刚睡醒的红晕,语气却瞬间硬了回来,带着点羞恼的嗔怪。
林素宵见他炸毛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浓,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发顶:“好啦好啦,快点起来,我去给你买巷口那家你爱吃的炒面,加双蛋。”
“……好……” 美食的诱惑终究抵过了困意,迟晓凝嘟囔着应下来,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坐起身,眼皮还在打架,却还是趿着拖鞋,晃悠悠地往洗漱间走去。
林素宵愣了一下,随即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哦对,我忘了你有胃病,早上不能吃油腻的,也喝不了牛奶。” 他赶紧把炒面放进自己书包
侧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苏打饼干递过去,“那先吃两块这个垫垫,碱性的不刺激胃,考完试再吃炒面。”
迟晓凝没多说,接过饼干拆开,慢吞吞咬了一口,腮帮子轻轻动着,依旧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只是脚步跟着林素宵往考场的方向挪了
挪。
往考场走的路上,迟晓凝拖着脚步磨磨蹭蹭,脑袋耷拉着,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声音蔫蔫的:“不想走……”
林素宵回头看他那副赖着不动的样子,又气又笑,故意逗他:“总不能我背你过去吧?!”
话刚说完,就见迟晓凝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没睡醒的茫然,居然还认真琢磨了两秒,才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太丢人了……”
林素宵被他这认真纠结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往前带:“别磨蹭了,再晚要进不了考场了。”
迟晓凝被他拉着,脚步不得不加快几分,嘴里还嘟囔着“麻烦”,却也没挣开手。一路快步走到考场门口,林素宵停下脚步,抬手帮他理了
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笃定的温柔:“加油,保二争一稳了,我在考场外等你。”
迟晓凝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蔫蔫的神色淡了些,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考场。
铃声响起,迟晓凝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脸上没什么波澜——这场考试对他来说确实没太大难度,大部分题型都练过。
刚走出考场,就见林素宵倚在走廊栏杆边等他,手里还拎着那个装着炒面的袋子。看见他出来,林素宵立刻迎上来,语气带着笑意:“考得怎么样?有没有卡壳的题?”
迟晓凝走过去,脚步都轻快了些:“还行,没什么难的。” 他瞥了眼林素宵手里的袋子,“炒面还热着吗?”
“热着呢,刚在食堂微波炉转了圈。” 林素宵把袋子递给他,又补充道,“我那考场就在你隔壁,写完就等着了,就知道你肯定快。”
迟晓凝接过炒面,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眼底终于有了点鲜活的光。考试时窗外就下起了雨,这会儿更是倾盆而下,哗啦啦的雨声裹着湿凉的风涌进走廊,把天光遮得暗暗的,连廊灯都显得昏沉。
他却格外喜欢这种氛围,往栏杆边靠了靠,鼻尖萦绕着炒面的香气和雨后的清新,黑沉沉的环境像裹住人的温软外壳,安全感直接拉满。
“这雨下得真舒服。”他咬了口炒面,含糊地说。
林素宵站在他身边,替他挡了挡斜飘进来的雨丝,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自己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喜欢就多待会儿,反正下一场还有半小时。”
所有考试结束时,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飘着雨后的青草香,同学们拎着行李说说笑笑往宿舍赶,都盼着早点收拾东西回家。
林素宵刚帮迟晓凝拎起书包,就被几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堵在楼梯口,为首的吊儿郎当地勾着他的胳膊:“林哥,上次那事儿还没算完,操场后面聊聊?”
林素宵脸色沉了沉,推开对方的手,转头看向想跟着上前的迟晓凝,语气不容置喙:“你别去,在这等着。”
“我跟你一起。”迟晓凝攥紧书包带,眼神执拗。
“听话。”林素宵从包里摸出折叠伞递给他,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去迟殷莳公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
注意这边,俯身快速在迟晓凝额角印下一个温热的吻,气息轻拂在他耳边:“乖乖等我,别乱跑。”
说完,他不等迟晓凝反应,就转身跟着那几个混混往操场方向走去,背影挺拔,没带一丝犹豫。
迟晓凝回到迟殷莳的公寓,先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褪去一身考试的疲惫。擦干头发后,他翻出衣柜里那件林素宵送的真丝睡衣——浅灰色的料子滑溜溜的,触感冰凉又软糯,贴在皮肤上没半点束缚感。
他拎着睡衣看了两秒,指尖划过细腻的衣料,心里默默念了句“确实舒服”,随即换上。宽松的版型衬得他身形更清瘦,真丝的光泽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连带着他眉宇间的倦意都淡了些。
时针悄悄滑过十一点,公寓里还亮着几盏灯,却透着各自的沉静。秦时风、黎长青和谙茯砚围在客厅茶几旁打牌,洗牌声清脆却衬得角落更静;迟沉逸早已睡熟,房间里没半点声响;迟殷莳坐在书桌前,眉头微蹙,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不停,一边整理公司文件,一边核对警方案子的细节。
迟晓凝穿着那件浅灰色真丝睡衣,蜷缩在门口的单人沙发上,膝盖抵着胸口,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始终没等来熟悉的消息。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他盯着玄关的门把手,从一开始的期待,慢慢变成了隐隐的焦灼,可那扇门,始终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窗外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豆大的雨滴毫无预兆地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客厅里打牌的三人随口聊了句“又下雨了”,便继续专注于手里的牌;迟殷莳也只是抬眼瞥了下窗外,便重新低头处理文件,没人太在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可迟晓凝的心却猛地揪紧了——他骤然站起身,冲到窗边,看着越来越密的雨幕,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角。林素宵最后把唯一的伞给了自己,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他要是回来了,岂不是要被淋成落汤鸡?万一还带着伤……焦灼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他再也坐不住,转身就想去玄关拿钥匙出门。
焦灼像烧得正旺的火苗,在胸腔里越窜越烈。迟晓凝攥着钥匙的手都在发烫,他不知道林素宵具体去了哪儿,可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地方,就是医院——干架难免会受伤,下这么大雨,他总不能带着伤淋着雨瞎晃。
他没多想,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就往玄关冲,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好。“你去哪儿?”迟殷莳抬头瞥见他急匆匆的模样,皱眉问道。“医院!”迟晓凝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急切,拉开门就冲进了雨幕里,身后的雨声瞬间又变得噼里啪啦,盖过了屋里的动静。
雨幕里,迟晓凝刚冲到医院门口,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墙角——林素宵浑身湿透,黑发往下滴着混着血色的雨水,嘴角破了皮,渗着暗红的血珠,身上的校服被划开几道口子,最触目惊心的是脖颈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脖颈往下淌,和雨水搅在一起,在白色衣领上晕开大片暗沉的红。
迟晓凝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呼吸瞬间停滞,脚步踉跄着冲过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素宵!”
林素宵原本低着头,听到他的声音才缓缓抬眼,脸色苍白得吓人,却还是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结果牵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沙哑:“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公寓等吗?”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迟晓凝的脸颊砸下来,混着脸上的雨水,冰凉刺骨。他攥着林素宵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声音又哭又喊,带着委屈和后怕的颤抖:“你知不知道我从考完试一直等到现在!我来干什么?我来干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素宵脖颈上还在流血的伤口,眼泪流得更凶了,语气里满是心疼的嗔怪:“谁让你跟他们硬碰硬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 话没说完,就被哽咽堵在喉咙里,他只能用力咬着唇,扶着林素宵的手却不敢松开半分,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倒下。
林素宵看着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心里又暖又涩,抬手想替他擦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也沾着血和雨水,只能硬生生收回,声音低哑又温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就是点小……”
话音未落,林素宵的身体猛地一软,眼神瞬间失焦,整个人直直往旁边倒去。
“林素宵!”迟晓凝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碎,他拼尽全力扶住他下滑的身体,哭喊着朝急诊室方向嘶吼,“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雨水还在砸着,他抱着林素宵满是血污的身体,泪水混着血水、雨水,模糊了视线,只剩下怀里人的重量和越来越冷的体温,让他恐惧得几乎窒息。
混乱中,两名护士推着抢救床冲了过来,和迟晓凝一起将林素宵抬上去。其中一位护士快速检查着林素宵的生命体征,指尖划过他苍白的脸,眉头紧锁,转头对身边的同事急声道:“病人贫血,小时候心脏就受过伤,现在失血过多加上淋雨受凉,心率已经不稳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迟晓凝耳边,他浑身一僵,眼泪瞬间停住,只剩下满心的错愕和恐慌——他从不知道林素宵贫血,更不知道他小时候心脏受过伤。那些林素宵偶尔的疲惫、运动后急促的呼吸,此刻都有了答案,可这答案却让他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踉跄着跟着抢救床往急诊室跑,被护士拦在门外时,只能死死扒着门框,看着林素宵被推进那扇门,门上的红灯亮起,将他的世界照得一片猩红。
抢救室的红灯还在刺眼地亮着,迟晓凝浑身湿透地瘫坐在走廊长椅上,真丝睡衣外裹着的外套沾满了林素宵的血,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却远不及心里的寒意。他双手插进湿漉漉的头发里,指尖还残留着血腥味,满心都是“如果我跟着他去就好了”的自责,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爸爸林妈妈脸色惨白地冲过来,一看到长椅上的迟晓凝,两人都愣了愣。他们认得这个常和儿子待在一起的男孩,可此刻他浑身是雨痕和血迹,眼神里满是愧疚,活像刚从灾难里逃出来。
“叔叔阿姨……”迟晓凝抬起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拦住他,还让他把伞给了我……”
林妈妈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看了眼抢救室的门,心里的焦急压过了责备,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孩子,先别自责,素宵这孩子从小就倔,不怪你。” 林爸爸则没说话,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快步走向护士站询问情况,背影透着难掩的焦灼。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湿气,钻得人鼻腔发紧。迟晓凝望着抢救室的红灯,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张张脸——林素宵此刻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脖颈上的伤口还在眼前晃;以前并肩的战友,有的倒在了任务里,有的落下终身伤残;还有妈妈……是自己困住了妈妈让妈妈没法早点离开爸爸。……
他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膝盖,心里涌起一阵窒息般的无力。为什么?为什么他认识的人都这么不幸?是不是自己天生就带着霉运,才会把身边的人都拖入困境?这份沉甸甸的自责和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连哭都没了力气,只剩无声的颤抖。
林妈妈看他独自煎熬,悄悄在他身边坐下,递过一张温热的纸巾,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沉默的陪伴像一丝微弱的光,却也难驱散他心底蔓延的黑暗。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和心底的苦涩缠在一起。迟晓凝指尖抠着长椅的边缘,指甲泛白——从小没见过母亲的模样,父亲眼里从来没有
他的位置,哥哥一句“为了家里”,就把年幼的他送进不见天日的卧底生涯,挨过的打、受过的罪数不清,后来连记忆都丢了大半。
他总在自责,怪自己没护住战友,怪自己连累了林素宵,怪自己留不住身边的人;情感障碍像无形的枷锁,躁郁症发作时要么暴躁得想毁了一切,要么低落得连呼吸都累,常年的胃病更是让他连顿安稳饭都吃不好。
可翻来覆去想了无数次,他最后只给自己的人生总结出一个词:矫情。仿佛那些苦难、那些伤痛、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崩溃,都只是自己无病呻吟。他低下头,将脸埋得更深,连林妈妈递来的温水都没接,只剩沉默的颓丧。
“病人脱离危险!可以转去监护室了!”这句话像一道光劈开了走廊里凝滞的黑暗,迟晓凝猛地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抢救室门口,看着林素宵被医生护士推着出来——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脖颈上的伤口被厚厚的纱布裹着,不再有鲜血渗出。
“林素宵!”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想上前却又怕碰疼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病床边,目光黏在林素宵脸上,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却这次是松了口气的滚烫。
林爸爸林妈妈也松了口气,林妈妈红着眼眶拍了拍迟晓凝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庆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医生走过来叮嘱:“后续还要在监护室观察24小时,避免伤口感染和心脏出现异常,家属和朋友都别太打扰他。”
迟晓凝点点头,脚步紧紧跟着病床往监护室走,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能好起来,以后不管什么事,他都要陪着他一起扛,不对是他的事他来给他扛着。
监护室的门缓缓关上,将林素宵暂时隔在里面,却隔不断迟晓凝眼底的牵挂。他搬了张椅子守在门外,背脊挺得笔直,刚才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懈,却没敢真的放松——耳朵贴在门板上,试图捕捉里面哪怕一丝细微的动静,目光死死盯着门上的观察窗,生怕错过林素宵醒来的瞬间。
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换,血腥味和消毒水味交织着,可他浑然不觉,心里反复回响着刚才的念头:以后林素宵的事,都由他来扛。那些打架的麻烦、身体的旧疾、甚至未知的风险,他都要挡在前面,再也不让这个人因为任何原因,躺进抢救室里让他提心吊胆。
林妈妈端来一杯热姜茶,放在他手边:“孩子,喝口暖暖身子,你也淋了雨,别再病倒了。素宵醒来,也想看到你好好的。”
迟晓凝拿起姜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暖了几分。他点点头,小口喝着,目光却没离开监护室的门,轻声呢喃:“他会醒的,对吧?”
“会的。”林妈妈在他身边坐下,语气笃定,“像他这么倔的孩子,肯定舍不得让你等太久。”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里只剩下零星的脚步声。林爸爸林妈妈拗不过迟晓凝的坚持,又怕他一个孩子熬不住,反复叮嘱他“有事立刻打电话”后,才起身离开。
迟晓凝重新搬回监护室门口的椅子,一坐就是一夜。窗外的天从漆黑熬到鱼肚白,他眼睛都没合过,隔着观察窗一遍遍望着里面的身影,确认林素宵的呼吸平稳、纱布没有渗血,心里才稍安。
后半夜,寒意顺着湿衣服钻进骨头里,他开始头晕眼花,脸颊发烫,伸手一摸,果然是发烧了。他悄悄从书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退烧药,就着冷水吞下,连眉头都没皱——这点难受,和林素宵躺在抢救室里的恐惧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裹紧了外套,又往观察窗凑了凑,指尖贴着冰凉的玻璃,轻声说:“林素宵,我在这儿呢,你快点好起来。” 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仿佛只要他守在这里,就能为里面的人挡住所有风雨。
退烧药的药效似乎没抵过深夜的寒意,迟晓凝蜷缩在椅子上,脸颊烧得滚烫,指尖却依旧冰凉刺骨——他的手本就一年四季都暖不热,此刻沾着未干的雨痕和残留的血腥味,凉得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说得难听点,简直像没了生气的死人的手。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想给自己攒点暖意,却只是徒劳。目光依旧黏在监护室的观察窗上,哪怕头晕得厉害,视线都有些模糊,也舍不得移开半分。冰凉的指尖抵着玻璃,仿佛这样就能触到里面的人,就能把那点微不足道的牵挂,传递给病床上的林素宵。
天快亮时,护士来查房,瞥见他通红的脸颊和冰凉的手,忍不住皱眉:“小伙子,你发烧了?手怎么这么凉?要不要也去检查下?”
迟晓凝摇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不用,我没事,等他醒了再说。” 他怕自己一走,林素宵醒来看不到他,更怕错过任何一点关于他的动静。
监护室的仪器发出平稳的“滴滴”声,林素宵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病床边的迟晓凝——他额头的温度已经降了些,脸色却依旧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那双常年冰凉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搭在病床边缘,指尖虚虚地挨着他的被子,像是怕惊扰他,又舍不得离太远。
林素宵喉咙干涩,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挤出沙哑的两个字:“晓凝……”
迟晓凝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泛起水光,之前强撑的镇定轰然崩塌。他凑上前,声音轻得像怕吹疼他:“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疼不疼?”
林素宵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未散的疲惫,心里又暖又涩,吃力地抬起没输液的手,抓住他冰凉的指尖——那触感依旧凉得惊人,却让他莫名安心。“我没事,”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弱却坚定,“让你等久了,还发烧了,对吧?”
迟晓凝摇摇头,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眼眶发热:“我没事,你醒了就好。” 冰凉的指尖被林素宵温热的掌心裹着,那点暖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竟让他觉得,这常年冰凉的手,好像也终于有了点活气。
林素宵攥着迟晓凝的手没松开,指尖细细摩挲着——这双手是真的漂亮,骨节分明却不凌厉,皮肤白皙细腻得像上好的瓷器,摸起来滑溜溜的,牵着时更是温凉贴肤,舒服得让人舍不得放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宽大,指节带着点常年握东西的薄茧,而迟晓凝的手明显小了一圈,刚好能被他两只手完全裹住。林素宵微微用
力,将那两只冰凉的小手包得更紧,温热的掌心贴着细腻的皮肤,声音低哑却带着笑意:“你的手怎么这么小,还这么凉。”
迟晓凝脸颊微热,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牢牢的,只能别过脸,耳根泛起薄红:“一直都这样。”
“以后我给你暖。”林素宵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拇指轻轻蹭着他的手背,“这样就不会凉得像没生气了。” 掌心的
温热源源不断地传过去,不仅暖着迟晓凝冰凉的手,也暖着他那颗常年紧绷又孤寂的心。
监护室里的仪器声仿佛瞬间淡去,林素宵望着迟晓凝的眼睛,目光灼热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忐忑,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晓凝?我爱你……”
迟晓凝浑身一僵,握着他的手猛地收紧,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你不爱我我知道,”林素宵轻轻笑了笑,眼底掠过一丝落寞,却很快被坚定取代,“但是只要你知道就好了……我要你知道,有个人在无时无刻都在爱你。”他顿了顿,拇指摩挲着他冰凉的手背,语气郑重得像许下一生的承诺,“不是你哥哥们的爱,是想要一直陪着你、护着你,把你放在心尖上,再也不让你受委屈的爱。”
迟晓凝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直白地说过“爱”,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孤寂、不安和自我否定,在这句话面前轰然崩塌。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眼泪流着,用力回握着林素宵的手,仿佛那是他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迟晓凝望着林素宵眼底未散的忐忑,缓缓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他指尖微颤,从脖颈间拽出一根细链,链尾坠着的白色比翼鸟戒指轻轻晃动,在监护室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和林素宵手上那枚黑色的,恰好是一对。
“我……”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冰凉的指尖抚过那枚白戒指,“我一直带着。”
他没说“我爱你”,却抬手将细链解下,握着白色戒指,慢慢覆上林素宵戴着黑戒指的手。两只戒指轻轻相触,一黑一白,像两只依偎的比翼鸟,恰好贴合了彼此的弧度。
“不是不爱,”迟晓凝终于抬眼,红着眼眶却笑了,那笑容带着释然和从未有过的柔软,“是我不知道,原来爱可以这么……踏实。” 他的手被林素宵紧紧裹着,两枚戒指贴在一起,仿佛从此刻起,两颗孤寂的心也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迟晓凝的指尖还抵着那枚白色戒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却带着释然的笑意,声音哽咽着补充:“还有一点是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低头看着掌心一黑一白的对戒,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面,像是在触碰一份迟来的答案:“以前只知道战友的情、哥哥们的护,从来没人告诉我,爱可以是这样,是想守着你、怕你疼、盼你好,是哪怕自己浑身是伤,也想替你挡掉所有风雨。”
林素宵的眼眶瞬间红了,握着他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字字清晰:“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他抬手,用没输液的手轻轻拭去迟晓凝的眼泪,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以后我教你,我们一起,把以前没懂的、没经历的,都补回来。”
两枚比翼鸟戒指紧紧相贴,一黑一白,像跨越了所有苦难终于相拥的两人,在监护室的灯光下,映出彼此眼底唯一的身影。
林素宵眉头紧蹙,语气陡然严肃起来,带着不容置喙的训斥:“过来休息睡觉!” 他收紧握着迟晓凝的手,目光锐利却藏着心疼,“你一定熬夜了,眼底的青黑都快挂到下巴了,精神状态差成这样!”
他太了解迟晓凝的作息,平时雷打不动八点睡觉,如今却熬了一整夜,甚至还发过烧,想想都知道他有多难受。“你现在熬穿了,等会儿头晕、恶心全找来,到时候谁照顾谁?” 林素宵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坚持,拍了拍病床边的空位,“过来靠着我睡,我不动,不碰到伤口,听话。”
迟晓凝还想反驳,说自己不困,可对上林素宵那双又严肃又担忧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看着林素宵脖颈上的纱布,终究没舍得再让他操心,乖乖挪到病床边,小心地靠着床头坐下,将头轻轻搭在林素宵没受伤的肩膀上。
林素宵立刻调整了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握着他戴戒指的手没松开,声音放得柔缓:“睡吧,我在这儿看着你,没人能欺负你。”
“切,被人打成这样还说护着我。”迟晓凝嘟囔着,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嗔怪,身体却诚实地往他身边靠得更紧,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衬衫,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
林素宵低笑出声,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忍不住调侃:“这次是意外,下次肯定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他轻轻拍着迟晓凝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易碎的小动物,“快睡,等我好了,以后换我守着你,再也不让你熬夜等任何人。”
迟晓凝没再反驳,闭上眼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和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是被按下了安心键。
冰凉的手被他紧紧握着,两枚比翼鸟戒指贴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没过多久,他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眉头舒展,脸上没了之前的焦虑和自责,只剩下难得的恬静。
林素宵低头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温柔,忍着伤口的不适,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姿势,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窗外的天已经亮透,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黑一白的戒指泛着光,像在诉说着跨越苦难后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