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我的记忆，复活他的白月光》鼬神童

8、四穿终局

　　那一个“是”字，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林夏最后残存的侥幸，将她整个人钉在了名为“真相”的十字架上，血肉模糊。
　　九百二十七次。
　　不是偶然的相遇，不是命运的垂青，是九百二十六次失败后，精心计算、冷血重复的第九百二十七次尝试。她所有的痛苦、挣扎、牺牲，甚至那些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情愫，都成了这漫长而残酷的实验记录里，一组冰冷的数据。
　　她不是参与者，她是被观测的样本。
　　她不是合作者，她是被物化的容器。
　　她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她只是修补另一个女人灵魂的、恰好合适的补丁。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让她连颤抖的力气都失去了。她只是看着陆沉舟，看着这个在她面前终于撕下所有伪装的男人，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掌控一切的冷静，只剩下一种被漫长时光和无数次失败磨砺出的、近乎非人的偏执与疲惫。
　　“为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仿佛一碰就会碎，“为什么是我……”
　　陆沉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巨浪，有愧疚，有疯狂，有执着，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属于九百二十七次轮回的、扭曲的熟悉感。
　　“因为只有你。”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你的基因是唯一的钥匙。苏璃的意识碎片正在加速消散，这是最后的机会。现实世界的崩塌，已经开始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刺耳的警报声猛地撕裂了星穹科技大厦的寂静！不是实验室内部的警报，而是覆盖整栋建筑、甚至可能联通外界城市的最高级别灾害警报！
　　主控室的方向传来技术人员惊恐的呼喊：
　　“报告！陆总！现实时空稳定度正在急剧下跌！”
　　“检测到多节点时空褶皱！物理规则出现局部紊乱！”
　　“大楼东翼三区……三区的结构正在量子化消失！”
　　透过休息室的观察窗，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开始像接触不良的影像般闪烁、扭曲，高楼的轮廓如同融化的蜡烛，开始缓慢地、不可逆转地坍塌、消散，却没有发出任何巨响，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物质被直接抹除的寂静。
　　陆沉舟一把抓住林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向核心实验室：“没有时间了！唯一的解法，就是回到一切错误的起点！在‘时空熵减计划’正式启动，第一次失控实验发生之前，彻底阻止它！摧毁最初的量子共振核心！”
　　林夏被他半拖半拽着，踉跄前行。大脑因为接收了太多毁灭性的信息而一片混沌。阻止计划？那意味着陆沉舟将不会成为时空科技的巨头，苏璃不会遭遇实验事故，而她……也可能永远不会进入他的视野，弟弟……
　　弟弟！
　　一想到林冬，那股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的力量，又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我弟弟……”她艰难地开口。
　　“没有这个计划，没有苏璃的事故，时间线会被彻底重构！你弟弟的病因或许根本不会存在！就算存在，也一定会有别的解决办法！”陆沉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赌上一切的疯狂，“这是唯一的生路！对我们所有人！”
　　他们冲进核心实验室，这里已经乱成一团，设备闪烁，警报狂鸣，地面都在微微震动。那台庞大的量子舱正在超负荷运转，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坐标锁定！计划启动日前夕，实验室奠基仪式！”陆沉舟将她推向量子舱，眼神是一种燃烧殆尽后的灰烬般的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解脱般的期待，“林夏，这是最后一次。去纠正我犯下的……最初的错误。”
　　林夏躺进冰冷的舱体，看着能量光芒在周围汇聚，发出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耳和狂暴的嗡鸣。透过逐渐闭合的舱门，她看到陆沉舟站在主控台前，最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悸。有告别，有托付，有九百二十七次轮回积攒下的、无法言说的沉重，甚至……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类似于“爱”的痕迹。
　　这一次的穿越，不再是撕裂，而是湮灭。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强行打散，投入一片绝对的虚无和混乱。无数时间线的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渣席卷着她，属于苏璃的、属于陆沉舟的、属于无数个“林夏”的记忆和情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自我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刹那，又仿佛是永恒。
　　她“坠落”在了一片空旷的、刚刚完成平整的土地上。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远处还能看到施工围挡和奠基仪式的准备痕迹。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而在那片空地中央，站着一个穿着工装裤、身上还沾着泥土的年轻人。那是更加年轻的陆沉舟，脸上还没有被沉重的责任和偏执侵蚀，眼神清澈，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近乎天真的热情。他正拿着一个简陋的、却代表着最初梦想的量子模型，对着空无一人的场地，兴奋地比划着，解释着，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他伟大的蓝图。
　　那就是一切的起点。摧毁他手中的模型，或者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时空熵减计划”就将胎死腹中。
　　林夏的虚影凝聚在不远处。她看着那个眼中闪烁着星辰大海的年轻人，看着他那纯粹得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想起了出租屋里吃泡面的他，想起了发布会上沉稳应对的他，想起了在无数次穿越中，那个偶尔会流露出温柔和脆弱的他……
　　也想起了现实世界里，那个冷酷、偏执、将她视为容器、却又在最后时刻流露出复杂情感的陆沉舟。
　　九百二十七次轮回……他独自一人，背负着对苏璃的愧疚和执念，在无尽的时间循环里挣扎，只为了修正一个错误。这本身，何尝不是一种地狱般的惩罚？
　　摧毁这个模型，等于亲手扼杀他所有的梦想、热情和未来。他会成为一个普通人，或许会拥有平静幸福的一生，但那个闪耀着天才光芒的陆沉舟，将不复存在。
　　她，真的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为了斩断自己与他的痛苦纠葛，就亲手熄灭这团最初、也最炽烈的火焰吗？
　　年轻陆沉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下了兴奋的讲解，疑惑地转过头，目光逡巡着，最终，带着一丝不确定，落在了林夏虚影所在的方向。
　　夕阳的金光穿透她透明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他看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种温暖的、悲伤的、让他莫名心悸的存在。
　　林夏看着他茫然却又努力探寻的眼神，看着他眉宇间那尚未被命运刻上痕迹的平坦。一个决定，在她心中轰然落定。
　　她缓缓地、凝聚起最后所有的精神力量，让自己的虚影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瞬。她走向他，在年轻陆沉舟惊讶的、忘记了躲闪的目光中，轻轻地、如同一个易碎的梦境，吻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嘴唇”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倾尽所有的、跨越了九百二十七次轮回的守护与祝福。
　　她在他的耳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留下了一句如同叹息、却清晰无比的低语：
　　“这次……换我守护你。”
　　年轻陆沉舟彻底怔在原地，额头上那虚幻的触感还未消散，脑海里回荡着那句莫名其妙却又让他心脏狂跳的话。他看着她逐渐变得透明、即将消散的虚影，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空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他眼眶莫名发热的悲伤。
　　下一秒，林夏用自己残存的、所有的意识，沟通了手表中那个陆沉舟给予的、本用于稳定她意识的“锚点”。但她没有用它来稳定自己，而是将其逆转，化作了一枚投向初始量子模型的、无形的“炸弹”！
　　她没有摧毁模型，没有阻止计划。她选择了另一条路——用自己的意识能量，去“加固”那个最初还不够稳定的模型核心，去修正那个会导致苏璃崩溃、会导致未来一切悲剧的、最微小的设计瑕疵！
　　这不是阻止，而是修正。不是毁灭，而是引导。
　　让梦想得以继续，让错误得以避免，让未来……拥有另一种可能。
　　“再见了……陆沉舟。”
　　她低声说，看着年轻的他，露出了一个释然而温柔的微笑。
　　然后，她引爆了自己。
　　轰————————！！！
　　无法形容的庞大能量，并非爆炸，而是一片极致纯粹、极致耀眼的白色光芒，以林夏的虚影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如同创世的洪流，瞬间吞噬了年轻陆沉舟惊愕的脸，吞噬了整片空地，吞噬了一切！
　　现实世界，星穹科技核心实验室。
　　所有的屏幕瞬间白茫茫一片！能量读数飙升到仪器所能测量的极限，然后又猛地归零！
　　量子舱内，林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彻底瘫软，所有的生命体征在监控屏上划出一道凄厉的直线，最终……归于平静。
　　陆沉舟站在主控台前，怔怔地看着那条代表着生命终结的直线，看着屏幕上残留的、那片毁灭性的白光的能量残影。
　　他脸上所有的偏执、疯狂、算计、冷漠，都在这一刻，如同风干的沙堡，轰然坍塌。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巨大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吞噬掉的茫然和……痛楚。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干涩的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操作台上，溅开一朵微不足道的水花。
　　他输了。
　　他赢了。
　　他失去了所有。
　　他……自由了。
　　窗外，城市崩塌的景象停滞了，然后如同倒放的影像，开始缓缓修复。但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他们的眼前，都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无数破碎而陌生的记忆片段——那是属于九百二十七次失败轮回的、被修正的时间线，强行涌入他们脑海的……走马灯。
　　而在那片意识彻底消散的虚无中，林夏最后的感觉，是手腕上那冰凉的蓝宝石手表，传来的、一丝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暖意。
　　仿佛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轻轻地对她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