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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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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被困在虚里吗?”谢衍怒视乌砚,“真是碍事!”
一把撕开黑网,谢衍张开利爪,俯冲向白无。
还未接近白无,就被一把桃木剑挡住去路。
乌砚挡在白无面前,剑尖直指谢衍。
谢衍的鬼相变得狰狞,死盯乌砚,嘴里振振有词。
白无迅捷地抬手画符,打算中断谢衍的施咒。
符文刚画到一半,一阵风冲破庙门,朝谢衍袭去。
一个呼吸之间,一把贴了符的桃木剑正中谢衍的心口,深深地刺入他的魂魄中。
“这下你施不了任何鬼咒了!”顶着陈桃李外貌的鹿蹊跨步走进庙中。
谢衍伸手就想去拔桃木剑,但一接触剑身就如被烫到般弹开,“这是什么符?”
“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炙魂符。”鹿蹊一笑,双眼充满魄力,“我这还有许多,你还想要?”
谢衍一惊,穿墙而逃。
“你们合力画出传送阵,把大家送出去!”鹿蹊塞了一张符到白无怀里,转身出去追谢衍。
打开符纸,上面是白无看不懂的符文,但她能感受到这张符非同寻常,充满书写者倾注的法力。
既然师父让他们画传送阵,就说明师父早在另一个地方画好了对应的传送阵,能将此地的人送到安全之地。
师父还提前考虑到乌砚画传送阵的法力不够,给了特殊的符纸相助。
白无心下凛然,和乌砚一起往漆黑的庙里走去,“乌砚,我们去救人。”
乌砚很快适应了黑暗,找到了蜡烛,点燃。
在空无一物的室内,几十个人跪成数列,面向光秃秃的墙壁。
离白无最近的,正是她在蒋府看到的青年魂魄,也就是蒋清章口中的阿大。
她伸手一探,果然,阿大的躯体异常寒冷,是阿顽说过的冻死情况。
“所有被骗到此地的人,都会被厉鬼拉入虚中,把幻境当作祈愿成真。”白无一边探着跪地之人的鼻息,给一息尚存者贴上定魂符,一边说着,“恐怕只要被厉鬼挑中的人就会被侵占躯体,当场死去,而没有被厉鬼选中的,也会因为虚里的阴气而变得痴傻,被蓬莱村村民送出。”
“这就是所谓的成仙。”乌砚为虔诚闭目的老人贴上定魂符,“厉鬼能成功假扮成蓬莱仙人,跟蓬莱村脱不了干系。”
全场仅有十几个年老体弱者还活着,他们几下就贴完了定魂符,而剩下的所有年轻人皆已冻死。
如果将活着的人都搬到一块,传送阵的覆盖范围无需多大,就能尽快画完,也无需耗太多法力。
但是……
那些原本朝气蓬勃的人,死前还带着虔敬的神情,是祈愿自己的将来,还是在为亲人祈福?
他们大好的年华已葬送,留在世上的亲人还以为他们已登上蓬莱山,成为世外仙人。
砰地一声,重物砸在外墙上。
虽然谢衍被贴上限制鬼咒能力的炙魂符,但从打斗的声响听来,外面的战况仍然很激烈,稍有不慎,很可能会毁了这本就不坚固的屋子。
“师父。”乌砚拿出朱砂笔,“我来画传送阵,把所有人都送出去。”
“对,我们不能将任何一个人留在此地,就算是遗体,也要带回去给他们的亲人。但这样一来,传送阵的覆盖范围过大,不是你一人能完成的。”白无坚决地说,“我来帮你画阵。”
“可师父所画的阵……”乌砚刚要说出“无效”两字,突然想起鹿蹊让他们合力画阵。
白无对上乌砚的眼睛,两人都觉察到了要点。
两人各手持一笔,笔尖相对,从地上的同一点出发,往相反方向画去,再回到同一点,合力画出一个圆形法阵,将所有人围在阵中。
笔蘸朱砂,两人分至对角,合力在阵法的东西南北端分别写下四个大字:“虚”、“冥”、“敕”、“钥”。
手下的笔划不停,白无相信师父,所以提笔画阵,但是心中仍旧隐隐担心。
从她学习驱邪术起,所画的阵法无论多么端正无误,都无一生效。
心中忐忑,但是笔下坚定。
画完最后的符文,传送阵虽成,但毫无反应。
她拿出师父给的符纸,贴到阵中——
两人一起站在阵外,目光锁定着传送阵。
符纸发光,阵法启动。
瞬息之间,阵中空间扭曲,所有人被成功送出。
白无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那张驱使传送阵启动的符纸,这是她第一次画阵起效!
她忽然想起,当初师父见她画阵无效时所说的话——
“放心,也许你的法力是哪里淤塞了,以后会好的。”
她一直以为师父只是随口一说,也就抛至脑后,原来师父一直都记在心中。
“师父,也许这是师祖为你创的符。”乌砚话里说着“也许”,语气却十分笃定。
心中百感交集,她只知道自己想要快点去帮师父。
此时,重物再次砸在外墙上,墙体碎裂,他们立刻撤到室外。
岛上飞沙走石,所见之处一片狼藉。
身插桃木剑的谢衍飞在空中,大笑着,卷起锐风,掀起海浪,企图戏耍地面上的鹿蹊。
鹿蹊一边避开袭击,一边快速往前,脚踏庙宇外墙,借力攀上矮树,纵身一跃,抓住桃木剑,一把拽着谢衍摔到地上。
鹿蹊反手下压,用桃木剑将谢衍定在她与地面之间。
谢衍的笑脸立刻被惊恐取代,龇牙咧嘴,张爪就要去抓挠鹿蹊,然而双手径直穿过鹿蹊的肩膀。
就在鹿蹊掏出一张黄符的同时,狂风大作,卷起大石,向她的后脑勺砸去。
尽管察觉到身后的大石,鹿蹊依旧面不改色,当机立断地将符纸贴在谢衍身上。
“师父!”热血冲上心头,白无奋力往前冲去。
赶到师父身边时,已来不及再做任何动作,来不及做任何设想,她直接挡住师父的后背。
石头碎裂的声音爆开,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痛感。
此时,风停了,海浪声也远去。
她扭头,乌砚正保持着双拳出击的姿势,空中的石块碎裂落下,乌砚的手上渗出血来。
乌砚为她争来了反击的机会,那她就必须牢牢抓住。
白无果断出手,在空中画符,黑色的符文打在谢衍身上,吸取他身上的阴气,膨胀成网,将他紧捆住。
谢衍一下子不能动弹了,瞪大眼睛,扫过鹿蹊的脸,又死盯着白无,张嘴是尖利的鬼音,“他说过,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为什么你要帮别人……”
“鬼扯胡言!”鹿蹊打断他的话,抬手去压他身上的符纸,“魂飞魄散才是你的归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衍突然发出长啸,声波振得人一时失神。
他的魂相瞬间膨大,撑破黑网,分裂符纸,松动桃木剑。
弹指之间,谢衍松开所有禁锢,魂飞空中,魂相残破不全,元气大伤。
“沈静姝,你给我记住。”他飞速逃离,仅留下这句话。
鹿蹊站起身,望着谢衍消失的方向,“西南,酆都的方向?他已被我们挫伤,如今连一个小鬼都不如,越靠近酆都,他越是容易被游神抓住,我们不必再追。”
有师父这句话,白无终于放松警惕,转身去察看乌砚的伤势。
“师父,我的拳头硬,只是一点皮外伤,你不用担心。”
即使见到伤势如乌砚所说,她也放心不下来,拿出干净的帕子,帮他擦拭手背的道道血痕。
鹿蹊走过看一眼乌砚的伤,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乌砚抢先开口。
“我刚走进庙里时,就被拖入虚里。我谨记着师父的话,没有耽于虚里的妄念,很快就清醒过来。从虚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看到师父你被厉鬼拉住,就在你消失的位置画下破虚阵。”乌砚看向鹿蹊,“前辈应是提前做了什么,才让我们之后的人都无法上岛,免得被我们与厉鬼的缠斗牵连。”
“没错。我刚上岛,就在岛的四面贴上幻形符,普通人便寻不到这里。厉鬼见我迟迟未进庙里,就特意跑到外面寻我,直接把我拖入虚内。我一从虚里出来,就去寻你们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在她指出岛上位置前,船夫都看不到什么,白无一边想着,一边帮乌砚把手背上的血都拭去,见止血了,才安心。
鹿蹊看了乌砚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背,“其实我刚才想说的是,这点伤没大碍,白无你对徒弟太过上心了。”
乌砚看向鹿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就是知道师祖一开口,可能就拦住了师父对他的照顾。
“不过没我上心。”鹿蹊的眼睛稍弯,神情变得柔和,“白无,我刚才听见你喊我师父了。”
白无和乌砚同时惊住,乌砚去察看白无的神态,白无抬眼去看师父。
鹿蹊扯下易容的假面皮,以真容示人,用指尖摸了下鼻子,笑意盎然,“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特定做了陈桃李的打扮。”
师父易容……竟是为了她!
“如今看来,你也不是不愿见我。”鹿蹊张开双手,像以往经常对她做的那样,“还愣着做什么,好徒儿快过来给为师一个拥抱。”
白无伸出双手,指尖颤抖,尝试深呼吸,还是止不住微颤。
低头看一眼不听话的手,她刚才画传送阵时在手上沾了朱砂和灰尘,显得脏乱,就急忙地在身上擦擦,蹭去灰尘,可朱砂还在。
“我们驱邪师,手上有点朱砂,不是很正常吗?”
师父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和她内心的焦灼交织,内心的澎湃再也按捺不住。
她张开手,扑向师父的怀中。
“师父!”
鹿蹊一手揽住她,一手轻抚她的后脑勺,“白无,我终于见到你了。”
师父的声音里,是怀念,是期盼,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上几百倍的回应。
她默默流下泪,其中一滴落在心里,抚慰过去的自己。
“我们都要好多话要跟对方说,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传送回定海县。”
白无赞成师父的说法,悄悄拭去泪水,松开师父的怀抱,再看向师父时,两人的眼里都是同样的温情。
久违地,白无的双眼亮堂,笑意纯粹,“好。”
她转头看向乌砚,迎上乌砚眼里的和熙暖光,看出他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师祖,师父,那我们回去吧。”
他们往庙宇走去,刚至门前,地下震动。
乌砚拉住她们,飞速地往后退,转身挡在她们面前,用后背掩去猛然袭来的飞沙石砾。
庙宇轰然坍塌,若是他们再慢一步,就会被掩埋其中。
白无的太阳穴直跳,紧迫感直逼心尖。
她抬起头,瞳孔里染上血色。
整个天空犹如被鲜血浸满,一片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