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信》鹅不吃鱼

12、第 12 章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断生带着他们走进名为西园的院落，“男生住东厢房，女生住西厢房，园中有长者带你们熟悉环境。”

　　“奉劝各位，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眼和嘴，守规矩才能活得久，你们是出不去的，努力让自己活的更久些吧。”

　　这番看似劝告实则警告的话，在起到警醒作用的同时也加重了大家心中的恐惧，身处陌生的环境，随时有可能直面死亡，恐惧在他们心中无限放大。

　　他们之中不少人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杀人，当时在密室里站在最前面那几人看的最清楚，当温热的血液喷溅到他们脸，他们方才明白他们来到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有几个胆小的因为受不住刺激直挺挺倒了下去。

　　西园是典型的四合结构，从大门进来走过外院，再里面是内院，内院很宽敞，院中种着几棵长青树，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残留着水渍，石板的空隙中填满石子。

　　五位长者等候在正房前，东西厢房则在正房两侧。

　　断生只负责将人带来，其余的不归他管。

　　中间的长者往前两步，恭敬行礼：“有劳断生大人了。”

　　“本职工作而已，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是。”长者们齐齐行礼送断生离去，等他走出西园长者们才抬起头来看院中的孩子。

　　“我们五人是西园的管理者，你们可以叫我们长者。在你们离开西园前将由我们照料各位的生活起居，生活上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反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满足你们。”说话的人是与断生交谈那位长者，她说话时神情严肃，语气干脆快速，整个人站的笔直，给人的压迫感不亚于断生。

　　她是长者中最年长的，理当是西园的掌权者。

　　“回到你们各自的房间休整去吧。”她话音刚落，其余四位长者走出将他们分成小队，带去东西两侧。

　　大家乖顺的听从安排，现在除了听话他们别无他法。

　　不听话的人会死，没人不想活下去。

　　苏厌走的每步都伴随着刺痛，身上的衣物还没干透，湿哒哒黏在身上又冷又潮湿。她跟着别人的步子慢慢走，怕挡到别人，她放慢速度走在最后面。

　　厢房中间有张大木桌，床铺在厢房左右两边，每边各有三张床，每个床位末端放在可以置物的矮柜，床上已经放好枕头被褥，还有一套白色衣物。

　　他们这二十八人里男女参半，相对来说居住空间还是挺宽敞的。

　　有人进屋后就好奇打量起来，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保持安静，选好自己的床位开始整理。

　　不算苏厌，这些女孩最小应该六七岁，最大十二三岁，大家还不认识，来自各地，上至富贵小姐，下至穷贱乞丐。

　　看来惊鸿阁是无差别抓人，如今战事频发，南方有不少各处逃生难民涌入，人口庞大混杂，为他们抓孩子打下掩护。

　　左边的床已被选完，苏厌只能去右边。

　　人在面对未知和陌生环境，在不危害到生命的前提下，往往会通过抱团取暖来获得的安全感。

　　但苏厌没有那个想法。

　　她慢慢走到右边的床边，有两个女孩已经选好床位，正在好奇打量周遭的东西，有人展开床上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大小，看见她试衣服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惊鸿阁准备的衣服大概都是同样的尺码，有的试着正好，有的却要大出不少。

　　留给苏厌的是个靠窗的位置，她刚想伸手抓衣服，但视线落到自己手上，看见满手的血又生生顿住，又看看白色的衣物，站在原地不动。

　　离苏厌最近那个女孩看出她的窘迫，爬下床，穿好鞋走过来，“我帮你吧，你这一手伤的。”

　　她比苏厌高出半个头，穿着朴素，面容清秀，她帮苏厌拿开衣服铺好被褥，随后展开苏厌床上的衣服帮她比大小。

　　“你的衣服应该也大了些。”比完大小她重新叠好衣服放回苏厌床上。

　　“谢谢。”苏厌站在边上，静静看女孩的动作。

　　女孩摆摆手，回到自己的床上。

　　杵在原地好一会，苏厌转身往外走，怎么的也该把手上的血污洗洗，既然给她们准备了衣物，那自然也会准备澡堂这些。

　　苏厌想出去问问。

　　手刚搭在门框上，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她抬头对上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睛，那人垂眼看她。

　　她穿着和断生制式相同的衣服，不过她没戴面具，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丽直击人心，叫人看了就忘不了那种。

　　苏厌后退两步，女子冲她笑笑，然后对着屋内说：“带上衣服，跟我走。”

　　大家纷纷抱起床上的衣服往外走，苏厌转身回去拿衣服。

　　帮她铺床那个女孩却先一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我帮你拿了，走吧。”女孩抬抬手里抱着的衣服。

　　她带着苏厌把身子转回去，往外走。

　　苏厌身子僵住片刻，感受到女孩带着她往前走的力，抬脚跟上。

　　苏厌认为自己这一身，常人绝对不会轻易靠近她，虽然没人出言嘲讽，但她还是从其他人眼中看出了明显的嫌弃。

　　她从没奢求过别人主动来帮她，她也没想过找人帮忙，求人不如求己。

　　这世上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好意，除非别有目的。

　　苏厌深知这个道理。

　　人心难测，她早就领教过了。她垂眼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很快又恢复冷淡。

　　有人扶着走路要省力很多，但速度依旧缓慢，她小声说：“多谢，麻烦你了。”两人走在最末尾，跟着大部队走出院子。

　　“没事，互帮互助嘛，我叫扶云，你叫什么？”

　　“苏厌。”

　　“你怎么浑身都是血?”扶云第一眼看见苏厌的时候，就被吓了一跳。

　　当时苏厌躺在角落里，很久都没动，浑身是血扶云当时还以为她死了。

　　因为害怕扶云躲进人群中，后面又瞧见苏厌坐起来，才知道原来她还活着。

　　苏厌抿抿嘴，好半天才回答：“咬人，被打了。”

　　当时断生应是被咬疼了，给了她一掌。

　　她的下巴重重磕在石头上，石头给她下巴戳出个血窟窿，她以为她会死在那掌下的，谁知她命竟然大成这样，都那样了都没死掉。

　　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到底是恩赐还诅咒。

　　苏厌想或许都有吧。

　　扶云扶着苏厌的手臂，她悄悄收了收手指，苏厌手臂上的衣服塌下去好多才抓住她的胳膊，扶云眼皮耷拉下来，苏厌的手和她的手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不知道苏厌到底经历过什么，她想那对苏厌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值得回想的事。

　　扶云的声音变小了很多，显得小心翼翼，“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我以后不问了。”

　　苏厌偏头看她，不知道她语气中的愧疚从何而来，明明她们才刚认识。恍惚间，苏厌想到在密室里给她手帕的女孩，人群慌乱起来后她们就散开了，也不知道她被分去了哪里。

　　“没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那个断生抓我的时候，我咬了他一口，他气急败坏打了我。”

　　苏厌说的平静，扶云听的震惊。

　　扶云想起断生就害怕，没想到苏厌还敢咬他。

　　她觉得苏厌能活下来已是相当幸运。

　　不过她又想到什么，疑惑道：“为什么你是被抓来的？我就记得我走在巷子里，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在这里了。”

　　苏厌的眼珠动了动，她问：“你们都是这样？”

　　扶云点点头，“嗯，我问过好几个人，她们都是一睁眼就在这里了。”

　　苏厌仔细回想她被抓的经过，以及那个伪善的大叔。

　　他应该是去踩点的，在临齐县挑选他们想抓的孩子，趁晚上叫来同伙把人带走。

　　不巧，苏厌正好撞上他们抓人。

　　苏厌沉默，没再说话。

　　是偶然还是命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