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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绳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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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的教室被彩纸拉花缠得喧闹非凡,红福字贴满窗棂,课桌上堆着橘子、奶糖和各色零食,空气里飘着甜得发腻的果香与奶味,连粉笔灰都似沾了节日的暖意。
沈流坐在后排角落,指尖狠狠掐着一块橡皮,白色碎屑簌簌落在深色校服裤上,她却浑然不觉——
目光像淬了冰的毒针,死死钉在前排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许棠正被班委拽着帮忙挂灯笼,踮着脚尖往门框上贴胶带,额角沁出细密的薄汗。刚要伸手扶稳晃悠悠的灯笼,身后就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了灯笼底座。
沈流的指甲瞬间深深嵌进掌心,疼得她微微蹙眉,却依旧死死盯着那个穿深灰色工装夹克的身影——
赫望信没穿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袖口随意卷到小臂,手腕上缠着根简单的黑色绳结,在灯光下晃得刺眼。
“笨手笨脚的,摔着怎么办?”赫望信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桀骜调侃,语气里藏着的温柔,是沈流求而不得的奢望。
他手里拎着个纸袋,随手往许棠桌上一放:“给你带的热奶茶,少糖,记得喝。”
许棠回头瞪了他一眼,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时,脸颊悄悄泛红,接过奶茶的动作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顺从。
“你怎么不去跟他们玩?”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嗔怪。
“没意思。”赫望信挑眉,懒洋洋靠在旁边的课桌上,目光黏在许棠忙碌的身影上,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看我们家小管家干活,比瞎闹有意思。”
旁边的淮希立刻挤了挤眼睛,一脸“嗑到了”的表情,周围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许棠的脸瞬间红透,抓起桌上的气球就往赫望信身上砸:“别胡说!”
赫望信抬手稳稳接住气球,顺势捏了捏,眼底笑意更浓:“好好好,不胡说。”他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许棠的耳廓:“晚会结束,操场等我,有东西给你。”
沈流攥紧了抽屉里的苹果,那是她凌晨特意去水果店挑的,红得发亮,表皮光滑无瑕疵,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冒汗。
她看着许棠红着脸低头整理灯笼线,看着赫望信靠在课桌上时毫不掩饰的注视,看着两人之间流转的默契,心口像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疼得喘不过气。
凭什么?
许棠不过是仗着和赫望信是青梅竹马,就能理所当然地占据他所有的目光和温柔?她沈流哪里比不上许棠?她默默喜欢赫望信三年,为他整理过笔记,为他送过受伤时的药膏,为他在雨天留过伞,可他从来都视而不见,眼里只有那个看起来柔弱又普通的许棠。
恨意像无声的藤蔓,从心底悄然滋生,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心跳,都带着蚀骨的疼。
元旦晚会闹到很晚,唱歌、小品、抢椅子游戏轮番上阵,教室里的掌声和笑声此起彼伏,几乎要掀翻屋顶。沈流假装翻看着课本,实则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那两人。
许棠坐在座位上,手里攥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指尖反复摩挲着,偶尔偷偷往赫望信那边瞥一眼,眼神里满是羞涩与期待。
而赫望信靠在椅背上,和旁边的陆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却总能精准捕捉到许棠的目光,每次都挑眉冲她比个口型:“等着。”
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像一把钝刀,在沈流的心上反复切割。
轮到“你画我猜”游戏时,主持人喊了赫望信上台。他拿起白板笔,目光扫过台下,毫不犹豫地指向许棠:“我选许棠。”
全班瞬间炸开了锅,起哄声震得窗户嗡嗡作响。许棠红着脸站起来,被同学们推到台上时,赫望信已经拿着笔等着了。
游戏规则是一人画一人猜,赫望信画得简单潦草,线条歪歪扭扭,可许棠总能精准猜中——
“可乐”“篮球”“自行车”,每一次答对,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都让沈流觉得刺眼至极。那是他们独有的回忆,是她永远无法介入的过去。
最后一轮,赫望信在白板上画了两棵缠在一起的小树苗,旁边画了个圆滚滚的太阳,线条依旧简单,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温柔。许棠愣了愣,没等她开口,台下就有人喊:“青梅竹马!”
赫望信抬眼看向许棠,眼底的桀骜褪去几分,多了点难得的认真,嘴角却依旧扬着张扬的笑:“算你赢。”
沈流猛地合上课本,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喧闹中格外突兀,却没人注意到她眼底翻涌的恨意。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里的妒火与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她看着台上两人之间流转的情愫,看着周围同学羡慕的目光,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对她的羞辱。
晚会散场时已近十点,同学们三三两两往外走,说着笑着,空气中还残留着节日的热闹。
沈流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落在人群后面,远远地跟着赫望信和许棠,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狼狈,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她想看看,赫望信要给许棠什么东西,想看看他们的甜蜜能到什么地步。
冬夜的风裹着细雪粒子刮在脸上,凉丝丝的,沈流裹紧了羽绒服,躲在操场入口的拐角处,借着远处教学楼透过来的微光,死死盯着单杠旁的两人。
许棠慢慢走到赫望信面前,没等他说话,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透明袋子,把里面的黑色小皮筋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赫望信愣了愣,低头看着她掌心的小皮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勾起痞气的笑:“小海棠这是想干什么?给我戴情侣信物?”
“谁……谁跟你情侣!”许棠脸颊发烫,声音小了点,却带着十足的认真,“你总把袖口卷起来,干活或者打球的时候不方便,这个能固定袖子。”
她顿了顿,红着脸补充,“而且……戴着这个,别人就知道你有……有主了。”
赫望信眼底的笑意瞬间放大,伸手接过小皮筋,没丝毫犹豫就缠在了手腕的黑色绳结上,大小刚好合适。
少年攥住许棠的手腕,力道不算轻,带着点霸道的占有欲,把她拽到怀里:“算你有眼光。”
许棠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少女刚想说话,就被他轻轻捏着下巴迫使她抬头。赫望信眼底翻涌着炙热的情绪,没等她反应,低头就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点桀骜的霸道,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像冬夜里突然燃起的火焰,烫得许棠浑身发麻。
沈流躲在拐角处,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看着那个吻,看着赫望信拥着许棠的模样,看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温柔,心里的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碎了。
恨意像洪水猛兽般冲破了理智的堤坝,疯狂地吞噬着她的心脏。
她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指尖冰凉,连带着眼眶都泛了红,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嫉妒。
真痛啊。
凭什么?许棠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她看见赫望信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礼盒,里面是一条银色的小树苗吊坠项链,听见他说:“小时候说过要护着你,现在还算数。”
她看见许棠攥着项链,眼眶红红的,却带着明亮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
赫望信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依旧带着点霸道的温柔。
深灰色的工装夹克裹着两人的体温,把冬夜的寒意隔绝在外。
他手腕上的黑色小皮筋和黑色绳结缠在一起,与她颈间的树苗项链遥遥相对,在夜色里,透着说不出的甜。
沈流转身,默默离开了操场。
雪粒子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凉得刺骨,可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手里还攥着那个没送出去的苹果,此刻却觉得无比沉重,最后索性用力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苹果滚了几圈,停在雪地里,像一颗被遗弃的、腐烂的心脏。
第二天早自习,教室里的彩纸拉花还没撤,残留着元旦的热闹气息,只是沈流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装饰,只觉得格外刺眼。
许棠刚坐下,就瞥见赫望信踩着早读铃声走进来——
他依旧穿那件深灰色工装夹克,拉链没拉满,却特意把左手手腕露在外面,黑色小皮筋缠在黑色绳结旁,在晨光里格外显眼,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归属。
他径直走到座位上,刚放下书包,旁边的陆高就凑过来,指着他手腕挑眉:“信哥,这小皮筋哪来的?不对劲啊,你以前可不戴这玩意儿。”
赫望信抬了抬手腕,故意让小皮筋晃了晃,嘴角勾起桀骜又张扬的笑:“别人送的,怎么?不行?”
“哟哟哟!”陆高立刻起哄,“肯定是许棠送的吧?难怪昨天晚会你们俩那么甜!”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许棠的脸瞬间红透,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耳朵却烫得厉害,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赫望信那边瞟——
他正靠在椅背上,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还故意冲她挑了挑眉,那模样,既痞气又得意。
赫望信笑了笑,转回头怼陆高:“你不也是?整天跟淮希黏在一起。”
沈流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笔,却一个字也写不进去。
她看着赫望信手腕上的小皮筋,看着他提起许棠时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心里的酸涩与恨意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知道,从这个元旦开始,赫望信就彻底属于许棠了,而她的暗恋,也彻底变成了蚀骨的恨意。
早读课快结束时,许棠被老师喊去办公室抱作业本。
许棠刚站起身,赫望信就跟着站起来,随手拿起她的保温杯,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我跟你一起去,顺便接杯水。”
走廊里没人,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赫望信故意把戴小皮筋的手凑到许棠眼前晃了晃:“小海棠送的礼物,戴着挺舒服。”
许棠瞪他一眼,伸手想把他的手拍开:“谁让你故意露出来给别人看的?”
“怕什么?”赫望信攥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语气带着点桀骜的霸道,“本来就是给我戴的,让他们知道我有主了,不好吗?”他顿了顿,凑近一步,声音软了点,“而且,这是你送我的,我想天天戴着。”
许棠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更红了,却没再挣扎,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阳光照在他手腕的小皮筋上,折射出淡淡的光,像两人之间藏不住的甜意,明目张胆,却又格外动人。
沈流从办公室门口经过,恰好看到这一幕。她脚步一顿,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看着赫望信攥着许棠的手,那样紧,那样珍惜。
她轻轻吸了口气,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感受到刺痛,才缓缓松开。
眼底的恨意浓得化不开,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至整个眼眶。
她暗自发誓:许棠,赫望信,你们的甜蜜,不会长久的。这场属于你们的盛宴,我迟早要亲手打碎。
我要让许棠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要让她知道,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偷来的。
教室里残留的甜腻气息,此刻在沈流闻来,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味。
她转身离开走廊,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寂,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狠戾。
恨意已经生根发芽,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破土而出,将所有的美好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