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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共微光 ...

  •   周一清晨的风裹着秋末的清冽,卷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轻轻拍打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留下细碎的沙沙声。
      早读课的读书声整齐而洪亮,像一首规律的晨曲,直到教室后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才骤然顿住,留下满室短暂的寂静。
      班主任老陈领着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那人穿简单的黑色印花T恤,白色外套从肩头松垮滑落,一半搭在臂弯里,拉链没拉到顶,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疏朗与桀骜。
      短发被风拂得有些凌乱,额前几缕碎发斜斜搭着,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漫不经心扫过教室时,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痞气。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最终精准落在靠窗第三排的位置——
      许棠正握着笔,笔尖悬在练习册上空,愣愣地望着他,脸颊不自觉泛起薄红,像被晨光染透的樱花。
      “这是赫望信,从今天起转到咱们班,大家多关照。”老陈的声音打破沉默,拍了拍赫望信的肩膀,“你就坐许棠斜后面那个空位,正好空着。”
      赫望信挑了挑眉,没应声,只是朝着空位迈步。
      路过许棠身边时,他故意放慢脚步,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她的椅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刚好裹着风钻进她耳朵:“小海棠,又见面了。”
      许棠的笔“啪嗒”掉在地上,她慌忙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笔杆,就听见身后传来书包放置的轻响。
      趁着低头的动作,她用余光飞快瞥了一眼——
      赫望信正弯腰放书包,动作幅度稍大,桌肚深处的东西不小心露了一角。
      几板药盒整齐叠着,白色的布洛芬缓释胶囊包装格外显眼,旁边靠着个蓝色的止咳糖浆盒子,最底下压着个无标签的白瓶,瓶盖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早”字。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赫望信的动作顿了顿,指尖飞快将书包往里塞了塞,刚好挡住那些药。
      他直起身时,恰好撞上许棠慌乱收回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什么?上周淋雨后,还没看够我?”
      许棠的脸颊更烫了,慌忙转回头,假装认真盯着练习册,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上周的雨天还历历在目,放学时突降大雨,她没带伞,正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赫望信就那样冒冒失失跑过来,把唯一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扔给她,自己只穿件单薄的T恤。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顺着下颌线往下淌,他却笑得一脸无所谓,背影在雨幕里格外挺拔,像棵迎着风雨的白杨树。
      早读课下课的铃声响起,许棠立刻从书包里翻出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外套。
      昨晚她特意用温水洗了,还熨烫得平平整整,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清香,混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她转过身,将外套递到赫望信面前:“你的外套,洗干净了。”
      指尖递出去的瞬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了缩。
      赫望信挑眉接过,随手搭在椅背上,指尖擦过她掌心时,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停留。
      “谢了,还是我们家小海棠细心。”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痞气,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些,像被晨光晒化的冰棱。
      许棠没再接话,红着脸转了回去,心里像揣了只蹦跳的小兔子,怦怦直跳。
      她能感觉到身后赫望信的目光在她背上停留了几秒,随后才传来翻动书本的轻响,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节奏。

      整个上午的课程,许棠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总是忍不住用余光瞥向斜后方,赫望信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侧脸埋在臂弯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要么单手撑着下巴看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老师提问,他也能答得八九不离十,透着股藏不住的聪明劲儿。
      直到第三节课下课,她正低头整理笔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药片碰撞声。
      她下意识回头,瞥见赫望信正低着头,一只手藏在桌肚旁,另一只手抬手往嘴里送了粒白色药片。
      他的动作很快,像怕被人看见似的,药片入口后,端起桌上的凉水喝了一口,轻轻咽下去,全程没看她一眼,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许棠慌忙转回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
      她想起上周雨天里他冰凉的掌心,想起他此刻依旧带着凉意的指尖,想起桌肚里那些整齐码放的药盒——
      他的身体,好像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硬朗。
      可她又不敢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冒然追问反而显得不礼貌,只能把这份担忧悄悄藏在心底。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后,许棠打算去操场旁的小卖部买瓶水。
      刚拐进教学楼后的小巷,三个染着红黄绿毛的男生就突然从巷口拐角处走了出来,像三道扎眼的色块,堵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男生嚼着口香糖,腮帮子鼓鼓的,唾沫星子随着说话的动作乱飞,眼神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许棠?听说你跟赫望信走得挺近,想当他的女人?”
      许棠皱起眉,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们:“我不认识你们,让开。而且我和赫望信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旁边一个瘦高个男生嗤笑一声,伸手就想去拽她的胳膊。
      “赫望信在学校里横惯了,得罪了我们老大,我们拿他没办法,还收拾不了你这个跟他沾边的?”
      许棠侧身躲开,反手攥住对方的手腕。她从小跟着爸爸学过一点防身术,虽然不算厉害,但对付几个没什么章法的小混混还是够的。
      借着对方往前挣的力道,她猛地往前一拽,那瘦高个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疼得嗷嗷叫,半天爬不起来。
      “妈的,敢动手?”领头的混混见状,立刻骂骂咧咧地冲了上来,挥着拳头就往许棠脸上砸。
      许棠弯腰躲过,手肘狠狠撞在他的肋骨上,那人疼得蜷缩在地上直哼哼,脸色发白,半天缓不过来。
      剩下的那个混混见两个同伴都被打倒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怯意,却还是硬着头皮从背后扑了过来。
      许棠猛地转身,抬脚踹在他的膝盖窝,混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刚好磕在石阶上,鼻血瞬间流了出来,狼狈地抹了把脸,手上沾满了红色。
      许棠喘着气,扶着墙站直身体。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校服紧贴着皮肤,黏腻得有些不舒服。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却没注意身后的石阶——
      刚才打斗时她往后退了几步,此刻脚后跟刚好踩在台阶边缘。
      她脚下一绊,重心不稳地往后倒去,后腰重重磕在石阶上,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还没等她爬起来,那个刚流鼻血的混混突然眼睛一亮,挣扎着爬起来,抬脚就往她肚子上踹去——
      脚尖狠狠命中腹部,力道大得惊人。
      许棠疼得闷哼一声,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肚子。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往上涌,额头瞬间沁出更多的冷汗,眼前也有些发黑。她能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只能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带着点随性的节奏,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响。许棠艰难地抬起头,看见赫望信正叼着支未点燃的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他依旧只穿了件黑色T恤,那件刚拿回来的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肩上,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桀骜的轮廓,像镀了一层金边。
      他显然早就站在巷口看了一会儿,此刻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可眼神在触及许棠蜷缩的身影和她苍白的脸色时,瞬间冷了下来,那抹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胆子不小,敢动我的人?”赫望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他挑眉瞥了眼那三个混混,眼底的寒意让人心头发怵。
      领头的混混刚缓过劲来,被他眼神吓得一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叫嚣:“赫望信,这事跟你没关系,我们就是教训教训她!”
      “跟我没关系?”赫望信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我的青梅竹马,也是你们能碰的?”
      少年抬脚猛地踹在旁边的铁皮垃圾桶上,“哐当”一声巨响,垃圾桶被踹得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三个混混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一步步往前走,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压就低一分,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走到那个踹了许棠肚子的混混面前时,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的狠戾毫不掩饰。
      没等混混反应过来,赫望信抬脚就踹在了他的膝盖上,混混“啊”的一声惨叫,跪倒在地,和刚才被许棠踹倒时一模一样,疼得直咧嘴。
      “滚。”赫望信吐出一个字,声音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脚下轻轻碾了碾地上的石子,姿态肆意又张扬,像只掌控着领地的野兽。
      三个混混互相搀扶着,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连滚带爬地往巷外跑。
      路过赫望信身边时,那个领头的还想偷偷瞪他一眼,结果被赫望信冷冷一瞥,吓得立刻低下了头,跑得更快了,转眼间就消失在巷口。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赫望信走到许棠身边,弯腰时外套从肩头滑落,露出线条流畅的后背,皮肤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没立刻伸手扶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夹着的烟转了两圈,语气带着点调侃,却藏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起来,妹妹。这点能耐还敢跟人打架?上周淋雨的怂样忘了?”
      许棠捂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抬头瞪他一眼,眼眶却有点泛红——
      不是怕疼,是气他明明早就看见了,却看着自己被欺负了半天才出手。
      可看着他眼底深处的担忧,那点气又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消散了,只剩下淡淡的委屈。
      赫望信见状,眼底的戏谑淡了些。他弯腰,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动作不算温柔,却刚好托住了她发软的胳膊,力道把控得恰到好处,没让她再受一点伤。
      “走了,再蹲这儿,一会儿该被巡逻的老师抓了。”他的语气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脚步却放慢了些,任由许棠扶着他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像在迁就一个易碎的珍宝。
      许棠靠在他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阳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肚子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少年侧脸线条锋利,下颌线清晰分明,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哪怕刚“收拾”完混混,也依旧是那副潇洒肆意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冲突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刚才……吃药了?”许棠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声开口。她没提桌肚的药,只敢说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声音轻得像羽毛,生怕触碰到他的禁区。
      赫望信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黑眸里映着夕阳的光,没否认,只是淡淡道:“老毛病,不碍事。”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胃药,递到她面前,“吃了,别吐我身上。”
      许棠接住药,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依旧是熟悉的冰凉。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盒,是常见的胃黏膜保护剂,心里忽然一暖。
      他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却还记得她刚才被踹到了肚子,特意给她带了药,这份细心像温水,悄悄漫过心底。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赫望信没说话,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两个并肩的身影,在地上交织在一起,看起来格外和谐。
      路过操场时,有几个同学好奇地看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语气里带着惊讶和八卦。
      赫望信不仅不在意,反而抬手拍了拍许棠的肩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以后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他的语气张扬又霸道,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像在宣告主权,又像在给她最坚实的承诺。
      许棠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盒,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刚才的疼痛和委屈。她忽然明白,有些关心,不必说破;有些守护,藏在细节里。
      赫望信就像一颗外表坚硬的糖果,看似冷漠桀骜,内里却藏着甜甜的温柔,只对她展现。

      回到教室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回来了。看到许棠和赫望信一起走进来,还扶着她的胳膊,大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许棠的脸颊又开始发烫,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却被赫望信轻轻按住了,他的掌心带着微凉的温度,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把她扶到座位上,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拿起刚才许棠还给他的校服外套,径直走到她身边,披在了她的肩上。
      外套宽大,裹着她小小的身子,带着他的气息,温暖而安心。
      “披着,别着凉。”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点痞气,却不容拒绝,像在命令,又像在关心。
      她抬头看着赫望信,他已经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落在他的背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不像平时那样桀骜,反而多了几分乖巧。
      许棠低头,指尖轻轻抚摸着外套的布料,心里泛起阵阵暖意,像揣了个小太阳。
      她知道,赫望信的心里藏着很多秘密,比如他桌肚里的那些药,比如他冰凉的指尖,比如他不愿言说的老毛病。
      但她不着急,她愿意慢慢等,慢慢陪着他,就像他曾经在雨天里,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避风港。
      或许,这就是双向奔赴最好的样子——
      你守护我,我也想温暖你;你把温柔藏在心底,我却能轻易察觉。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像清晨的微光,虽不耀眼,却足够温暖彼此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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