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日月星——玄月融焰（上部）》敬Aa

46、《星语心愿的我爱你》

　　四十六
　　《星语心愿的我爱你》

　　四月初的雨丝揉成淡淡的灰，客厅的白炽灯裹着柔光，一屋的人影暖融融。

　　少年少女们围着茶几闹，生日歌的调子裹着笑。“18”的蜡烛火苗在蓬松奶油上轻轻晃。张舟收了笑，双手合十抵在胸口，下一秒一口气吹灭。

　　“今天我18岁的生日，感谢这么多好朋友能来！不过还想特别感谢几个人，我要煽情了哈！”张舟语气顿了顿，先把玻璃杯凑到陈琳面前：“陈琳，转到新学校最先认识的是你，因为你认识了这么多好朋友，谢谢！”陈琳笑着和他碰杯。

　　话音刚落，张舟转向林夏，嘴角勾着鬼笑，眼尾轻轻眨“林夏，谢谢你，把王兰兰带到我身边。”林夏瞬间想起去年夏天把张舟当成陈默的告白，后来拖着王兰兰这个“小尾巴”去他家，没想到意外开启了他和兰兰的缘分。她没说话，嘴角偷偷翘，也朝他眨了眼，轻轻碰了玻璃杯。

　　“最后……”张舟收了嬉皮笑脸，慢慢走到王兰兰面前，他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些，少年人特有的憨：“王兰兰，谢谢你，特别高兴能认识你。”话落，满屋子的哄笑炸了，王兰兰红着脸和张舟碰杯。

　　哄笑声还没散尽，客厅的音响被按亮了。刘德华《冰雨》的前奏漫出来，张舟深情的沙哑声“我是在等待一个女孩，还是在等待沉沦苦海……”下一秒“朋友一生一起走……”的旋律又炸开。满屋子的笑裹着闹，十七八岁的自在和热闹。

　　夜晚的雨丝早停了，一群人吵吵嚷嚷要去府南河边晃。张舟和王兰兰走在前头，肩膀挨得近，风卷树叶飘过来时，他总下意识把她往身边带半步。沈胖子跟李兰贴在旁侧，风乱了她的头发，他便抬手轻轻往她耳后别。

　　林夏和陈琳跟在四人后面，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陈琳嘴里不停嘀咕：“本来他说今天要陪我来的，昨天就因为我跟同学多聊了两句，就闹脾气说‘你跟你朋友过吧’，我才不叫他来呢！”话里带着气，眼尾扫过前面成对身影，语气软了些，“你说他是不是特幼稚？”

　　风裹着河边的潮气，林夏下意识裹紧了外套。她抬眼望向前面相携而行的四人，看他们凑在一起说笑，看风吹起衣角时的贴近。目光落在沈胖子身上，他比初三时高了也瘦了。想起那时，沈胖子课间总巴巴地蹲在李兰课桌旁，变着法儿讲笑话。现在两人并肩走在河岸边，氛围比春夜的风还软。不知怎么的，看到沈胖子脑子里就冒出陈默模糊的样子。想起圣诞节收到的那张淡紫色贺卡，想起沈胖子说陈默在育英中学的“晃”，也想起自己总忍不住猜陈默身边是不是又有新的“张小梅”。

　　“你发什么呆呢？”陈琳见她没应声，伸手推了她一把，“我跟你说我和他吵架的事，你听没听啊？”

　　“听了”林夏回神。指尖无意识蹭了外套口袋，心里空落落，是17岁突然冒出来的对爱情的迫切向往。她也想有个人——像张舟对王兰兰那样，把她护在风的另一边；像沈胖子对李兰那样，把她的小事放在心上；哪怕像陈琳和她男朋友那样，会吵架，会闹脾气。

　　看到别人热热闹闹她会羡慕，可真有人把“我喜欢你”说出口时，她又会往后躲。她盼着有人懂她的小心思，却又怕两个人靠得太近。想起过往收到的一封又一封情书。有的文采斐然，字里全是妥帖的温柔；有的字迹歪扭，直白的让她忍不住笑出声。她偷偷很得意，可下一秒那点欢喜又沉下去。这些情书太冒失，那些对她的喜欢像没头小雀，本能抗拒。她自己的喜欢不是这样的，藏在偷瞄时慌乱垂下的眼睫，藏在刻意同行的脚步里。她会想好久好久才会郑重说出的“我喜欢你”，就像她对陈默。

　　她忽然很羡慕陈琳，主动追求，热烈争吵。可自己呢？和陈默瞪眼睛后，少年的倔强就再也不和他说话，手里攥着他送的淡紫色贺卡反复摩挲，却始终没敢找机会问一句，那卡片到底藏着什么意思。她也羡慕王兰兰，温柔从容，稳稳接住张舟递来的喜欢，不多想不纠结。可自己对陆晨，总忍不住装糊涂，要百分百的确认，想“永恒”的答案。连她自己都嫌这样的心思太绕，像《我想我是海》里唱的那样——“人太敏感，活得虽丰富却烦乱。”

　　从府南河边晃回张舟家时，夜已经沉了。张舟翻出《星语心愿》的录像带，笑着塞进播放机：“早说有惊喜，今晚一起看。”

　　“你笑我笨，我承认，对爱我没天分……”片头任贤齐带着憨气的歌声撞进耳朵。“对不起、对不起，洋葱头，我又迟到了！”屏幕里的秋兰穿着护士装跑过来，眼睛亮着星光，连道歉的语气都是雀跃，林夏觉得张柏芝好看的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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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男拿着洋葱头离世后留下的小玩偶眼含泪水：“我跟你说，我刚刚真的觉得洋葱头好像又回到我身边了，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可怜他，但是当他真的死了之后，才发现没有了他是多么的痛苦。原来我一直都喜欢他，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说？明明第二个愿望是想要跟他在一起，为什么不说出来？现在不行了，可不可以从头再来？只有回忆又有什么用啊？……”林夏望着屏幕里的秋兰，鼻尖发酸，心里堵着没说出口的遗憾。

　　片子快结尾时，秋男紧紧抓着洋葱头的手，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等你”，可洋葱头的身影还是跟着流星雨慢慢散了。收音机里的声音在回响：“我已经把最难忘的时刻都留了下来……希望这一点一滴的回忆，能陪着我最心爱的人，好勇敢地继续她的人生旅途。”

　　“也想借这个机会告诉空中的朋友们：好好珍惜现在，把握你所拥有的，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就算岁月匆匆溜走，我也今生无悔。”

　　“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张柏芝带着哭腔的声音飘在客厅。林夏的眼泪没忍住，悄悄滑过脸颊，她赶紧低头用手背擦，抬眼时却愣了——王兰兰靠在张舟肩上，眼角红红的；陈琳别过脸，偷偷抹着眼；连沈胖子都没了嬉闹，盯着屏幕久久没有说话。

　　周六午后的阳光软乎乎，沙发座被林夏陷出浅浅的窝。

　　想起张舟以前对她说“喜欢一个人看眼神就知道，喜欢的话，看对方眼睛会躲，会害羞、会胆怯。”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她对着空气撇嘴。对陆晨，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紧张，反倒是和他待在一起最自在。在河边晃悠说话，她叽叽喳喳讲半天；遇到委屈拨他的电话，心里的事也敢对他说一些；每次收到他的来信，总觉得阳光暖融融；而且她还特别喜欢逗他，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开心。

　　这到底算不算喜欢呢？

　　正琢磨着，记忆忽然拐了弯，飘到寒假的某一天。她在小镇的文具礼品店淘了个玻璃花篮，透明花瓣垂着颗小小的玻璃坠子，迎着阳光亮晶晶。她翻出红绳，笨手笨脚把小坠子取下串好戴在脖子上。每次见陆晨，都故意把玻璃小坠子漏出来，盼着他能注意到。

　　陆晨果然看见了，挠着头问：“你脖子上戴的啥？”她立刻板起脸，装模作样地把坠子往他眼前凑：“这可是水晶玉石！我好不容易才淘到的，珍贵得很！”说着还故意把红绳拽得紧了些，生怕他看出来那“玉石”其实透着玻璃的光。

　　陆晨盯着坠子看了半天，傻乎乎地笑：“真好看，你戴着挺合适。”她憋着笑，过了两天却把坠子取下来，塞到他手里：“给你了，好好收着，不要摔碎了。”她看见他把坠子捏在手里，傻呵呵对着太阳转。她赶紧别过脸，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阳光在窗玻璃上跳舞，仿佛手里还有塞给陆晨坠子时的温度。

　　上周在张舟家看《星语心愿》的后劲又冒了上来。结尾洋葱头的话“好好珍惜现在，把握你所拥有的……”像细针轻轻扎着她。想起那封陌生女孩的来信：“他在拼命学习，你应该在思想上多鼓励他，他也需要一份温馨的爱支持他。”想起陈琳的勇敢热烈，王兰兰的温柔笃定。对啊，一直以来，总纠结对陆晨“这算不算喜欢”，傻愣愣想“什么是永恒”，却忘了有些遗憾已经压在了抽屉最底层。而陆晨的笑、陆晨的信、陆晨捏着坠子转的样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当下”，可自己却也从没想过主动往前挪一步。

　　对，主动一点勇敢一点，有些话该对陆晨说了。试试把心里冒头的暖意说出口——会不会也像以前那样脸红心跳，也尝尝那盼了好久的爱情，更想把陌生女孩说的‘温馨的爱’递给他！

　　阳光从窗缝溜进来，客厅的电话“叮叮叮”，一定是陆晨，周六下午的电话是他们的习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陆晨忽然顿了顿，语气里多了雀跃：“对了，你知道吗？我最近看了部电影，叫《星语心愿》，特别好看，给你推荐。”

　　林夏心里“呀”了一声，忍不住笑出来——原来他也看了。她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陆晨又说：“里面的歌也绝了！片头曲任贤齐的《给你幸福》，还有那首《烛光》都特别好听，我特意去音像店买了磁带，你也去买来听听哦？”

　　听筒贴在耳边，林夏能想象他说话的样子——大概是挠着头，傻乎乎的憨。她也觉得那两首歌特别好听，《给你幸福》的歌词“你笑我笨 ，我承认，对爱我没天分，但你应该知道我会为你奋不顾身，你说我不像别的男人，那么聪明沉稳，但你应该明白，我的真心有几分……”。还有《烛光》的歌词“好想告诉你，我的爱，一直留在你那里……”。这哪是单纯推荐歌曲，明明是他又小心翼翼的递话。

　　心里的热意漫上来，洋葱头“好好珍惜现在，把握你所拥有的”话在心里回响，陆晨的声音就在耳边，她忽然没了犹豫，攥紧听筒，声音郑重：“陆晨，我有话对你说。”

　　“啥事？你说。”陆晨立刻认真起来。

　　林夏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补了句：“你……你不许笑我。”

　　“不笑，你说吧。”电话那头，空气都飘着期待。

　　“好，那你闭上眼睛。”她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喉间发紧，停顿两秒，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个字都带着轻颤却异常清晰：“我、爱、你。”

　　话落的瞬间，电流的沙沙声异常清晰，林夏像被烫到似的挂了电话，心脏的“咚咚”快要撞碎肋骨。

　　又一个周六，雨丝从傍晚缠到夜深。林夏靠在床头，手里捧着新买的《张爱玲全集》，越往后翻，眼皮越沉，书“啪嗒”砸在被子上，人已经歪着枕头睡着了。

　　“林夏！林夏！你电话！”外婆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这都几点了还有电话，你一天天的电话比谁都多！”

　　她猛地惊醒，揉着眼睛往客厅走，脑子里晕乎乎：这么晚了，会是谁？

　　“喂？”抓起听筒时，声音还裹着没散的睡意。

　　“林夏！”电话那头蹦出陆晨的声音，藏不住的急切。

　　林夏握着听筒的手顿了顿，迷糊劲儿瞬间散了，是陆晨？

　　这也太反常了。不过几个小时前的下午，他们才刚通过电话。那时两人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没提上周她颤着声说的那句“我爱你”，没有尴尬的冷场，没有刻意绕开的话题，像过去无数次通话那样自然。挂了电话林夏还想，或许有些心意本就不用挑明，心里的默契，比任何确认都踏实。

　　可现在，陆晨的声音全是压不住的急切，林夏皱了皱眉，轻声问：“陆晨？这么晚了，有啥事？”

　　“没事。”陆晨的声音顿了顿，急劲儿没压下去，反而更明显了，“就是……就是想给你打电话，想听你的声音，想告诉你，我想你，很想你。”

　　“想你”两个字撞进耳朵，林夏的脸“唰”的就热了。陆晨从来没这么直白过，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心里慌慌的，声音轻了些：“你……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下午不还好好的吗？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陆晨的声音低了些，听筒里能清晰听见他那边的雨声，“就是……我们这边雨下得特别大。”他停了停，像是怕她不信，又补了句：“就是想告诉你，雨很大，我也很想你，特别特别想。”

　　林夏对着听筒沉默了几秒，又追问：“真没事吗？你怎么啦？你从来没这么晚给我打电话的，你不高兴吗？”

　　“真没事，就是……”陆晨的声音顿了顿，尾音里多了藏不住的雀跃，“林夏，我一会儿就给你写信，我要把想说的话都写出来，你一定要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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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几天，毛冬冬笑着塞了一封印着“五通桥”邮戳的信给林夏。

　　小懒猫：

　　你好吗？有只更懒的懒猫在想你，于是他就提起笔来寻找小懒猫。你知道吗？我等了好久，我终于等到了你，在活泼的阳光下，我很活泼，很高兴，很高兴……

　　小懒猫，我特别理解你。你学习的任务很难，肩负着理想的背包，在不平坦的乡间小路上前进，小路上到处都是野草，说不定还冒出几个可怕的小虫子，但小路走完就是大路，是高速公路，对吧！我和你并肩作战，我陪你走完小路，你陪我走完小路，我们的明天就是大路，很美好，很灿烂。

　　小懒猫，你要快乐！记住我告诉你的话：“笑比哭好。”我也记住了你的话“哭哭有利于身体健康。”你知道吗？那天你的“我爱你”，我哭了，是灿烂的哭，阳光下的哭，是为了你，永远为了你而哭。你要相信，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我想你，想见你，真的好想好想……但你更要相信，我要干一番大事业，我要让你快乐，我要成功，我要辉煌，我要你陪我！

　　阳光总是很灿烂，日子总是过的慢，在思念的国度里我不停的前进着，探索着，追求着，在阳光雨露下有你，生活很精彩。

　　小懒猫，窗外的雨还是很大，稀里哗啦，我的头发打湿了，雨水从头上流下来，模糊了眼睛。刚和你通话，你一次次的问：“你怎么了？”我很高兴，因为你很关心我，很在乎我。其实我很快乐，真的，每次想起你时，我都会笑。想告诉你，我会自始至终陪着你，虽然暂时人不能在一起，但心是一起的！有人告诉我“爱情，在长时间的分离下是不会有结果的。”我听了，笑在脸上，痛在心里。可当我清醒后，我发现我错了，小懒猫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懒猫会等我的，对吧？

　　拜托，别胡思乱想，我很高兴很快乐。想说，哪怕全世界都不理解我，因为有你，我也会很快乐。想告诉你下个周末我想去捉螃蟹，我想解放下自己。我在想，河风吹着我的头发，如果身边有小懒猫的陪伴……

　　张舟给了王兰兰关心与呵护，沈胖子也给了李兰关心与呵护。可当下，我能给你的，只有祝福，在学习里，在生活中。我承认，现在还没法在身边陪你，但我会一直鼓励你，我们一起努力奋进。我满心渴望能拥有辉煌时刻，等我考上大学，拿到西南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肯定会兴奋地跳起来尖叫，我会说：理想实现了，我要见你！

　　小懒猫，要坚持住呀，不管多苦多难，咱们都得熬过去。我会好好关心你、鼓励你，让你能快乐地学习，永远都开开心心的。想送你一样东西，就是我手上的这根绳子，它是我生命里的花绳，让我陪着你，好吗？

　　大懒猫
　　2000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