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日月星——玄月融焰（上部）》敬Aa

32、《被戳中的倔强眼泪》

　　三月的风还裹着倒春寒，药房的窗玻璃蒙着层薄雾，消毒水味混着药味飘。林夏坐在玻璃柜台后，算盘珠子拨得规律，收据开得利落，收钱找零也一丝不苟。刘姨的金戒指还在晃，兰姐总爱说对象的事。她听着，应着，手里的活没停，目光偶尔飘向窗外——骑二八大杠的男人按着车铃经过，车后座的小孩晃着腿背着书包……日子就这么淌着，心里的波澜冻成了死结，裹着温吞的平静。

　　傍晚回家，台灯的光刚好罩住书桌。高一的数学题依然绕得头疼，英语单词还是背了又忘，自学的力气全落了空。她合上书，抓起笔写小说——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细碎念头，总算顺着笔尖流到纸上。可写着写着就卡了壳。原来自己既没有能撑起故事的文字功底，也没有把人物、情节捋顺的想象力，甚至连之后要怎么写也完全搞不明白了。

　　窗外的月亮爬得老高，她盯着台灯发呆。这样吃力的日子还要熬多久？自己又能抓住什么？大人们说的“最好的路”到底在哪里？未来会怎么样？这些问题像雾似的绕着她，散不开，连呼吸都跟着沉。

　　周六晚的聚会，林夏踩着约定的时间往墨香书店走。她还没迈上门槛，脚步突然顿住。书架前站着个男生，利落的短发、深灰色外套、肩膀绷紧的弧度。林夏心被猛的一撞，指尖攥紧了衣角：陈默，他怎么会来？

　　她揣着慌慌的心跳往前走，没等靠近，杨立南就从书堆后钻出来，笑着朝男生喊：“张舟，过来！给你介绍我好朋友！”

　　男生转过身来。

　　林夏的呼吸顿了顿，不是陈默。他脸型方正，眉眼利落，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这张脸，和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没有半分相似。可那瞬间的恍惚没散，她盯着男生看，脑子里全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好，我是张舟，刚转到杨立南他们班！”男生挥着手，招呼打得热络又自然，一点没有转学生的局促，倒像早就和她认识似的。

　　“你好，林夏。”她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声音有点飘，还没从猝不及防的认错里醒过来。

　　众人聚齐了，吵着要去杨立南家的出租屋打扑克牌。狭小的房间里，灯泡的光晃得人眼晕，张明亮主红桃的话还没散，王兰兰已经抢底牌换牌；陈琳“啪”地甩开一对梅花A喊搭档，张舟一对梅花10也跟着压上。拍桌声、笑喊声混着纸牌响，热得像开了锅。

　　林夏没凑过去，她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手里捧着刚买的《边城》，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对面椅子上的张舟正数落陈琳牌臭。他捏牌指尖蹭过牌角，低头时发梢晃的弧度，笑起来时嘴角的扯动——明明和陈默一点都不像，可林夏却觉得，像隔着一层雾看见了陈默。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天压得低，灰蒙蒙的云沉在头顶。

　　杨立南是突然从街角冒出来的，径直走到林夏面前，把一个硬挺的牛皮信封往她手里塞：“张舟托我给你的信。”

　　林夏捏着信封，脑子有点发懵——那天明明没说几句话，他怎么会突然给她写信？

　　她攥着信回到家。拧亮台灯，拆开封口抽出信纸。目光落在“女孩，你好！”四个字上——很特别的称呼。顺着字迹往下读，眼泪忽然砸了下来，落在摊开的信纸上……

　　女孩：

　　你好！那晚相别之后心中竟有几丝牵挂。因为别后我与杨立南聊到半夜，当然，提到了你。一个倔强得将眼泪流入心扉的人，一个有才气的人，一个善良纯洁的人。

　　未见你之前，杨立南提醒我别在你面前说一些谁喜欢谁一类的玩笑，起初我不解，相处之后才明白是不愿去亵渎你。

　　你，好像是另类，一个不属于现实的异类，可能是一种灵物吧！可惜的是戴起了世俗的面具，消磨那种灵的璀璨。因为你的善良，不愿朋友发觉你的痛楚，你的凄凉，咽泪装欢。

　　其实，我与你类似，从成都到小镇的不远“千里”，带着一份逃避、一份悲凉、一份孤独。因为自己的失败，因为自己是个失败者。

　　到这里，我恋上了夕阳，那为黑夜拉开序幕最精彩的画面。我，如夕阳一样，发着淡淡的郁份之光。黑夜中，我站在旷野的操场，心中感慨万千，却无人能与倾诉，只有风在耳边低吟。

　　也许，你我同命相连，是共鸣将我们拉得更近。如果你愿意，我愿将肩膀借你泪湿，然后真正的开心起来，拥朝阳一般的活力与笑容。末了，赠你一首词，也算是给自己的吧！

　　卜算子·咏梅
　　陆游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张舟
　　1999年3月7日